秦卿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她静静看着天花板，看了好久，然后扑在床上哭。
这一刻，想家的感觉尤其强烈。
这个时候应该是国内的白天，秦卿抽噎着给妈妈打了电话。
黎安安比谁都了解她，没等秦卿开口，她就叹气：“爱哭猫，这次又伤心了？”
安抚的话透过话筒传来，秦卿终于崩溃般大哭。
她想不明白，自己付出这么多，为什么换来的还是这样的结局。
她哭着问黎安安：“妈妈，在认识爸爸之前，你有没有爱错过？”
“……有过。”
“怎么确定，那个人是对还是错呢？我真的不明白。”
“孩子，你想起他的时候，是快乐，还是悲伤？”
肯定是悲伤的。
秦卿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说不出话了。
可全都是悲伤吗？
和韩少渊相处的点滴涌入脑海，一开始的冷冰冰，到最后教导主任似的管教。
她叛逆过，想逃脱过，可每次都被他吃的死死的。
她闹脾气，却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闹脾气，渐渐变成了吸引他注意的方式。
她吃饭不爱蘑菇，韩少渊也放任自己把不爱吃的菜全丟他碗里。
她逛街逛到天黑，他再忙也会在商场门口等她。
还有几次遇险，他都来得即使，包括这次……
秦卿忽然开始不确定了。
想到他真的全是悲伤吗？
“我不知道……”秦卿如实说。
黎安安叹了口气：“孩子，想不通先不要想，这个世界上没有谁非谁不可，至少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你还会遇上另一个人，把你捧在手心里，而不是让你这么为难。”
秦卿抱着电话，哭得一抽一抽的：“真的吗？”
可是，她已经不想再认识任何人了。
“卿卿，回来吧，妈妈想你了。”
秦卿沉默了很久，声音沙哑地点头：“……好。”
纵使房间的隔音效果再好，细微的声音，也逃不过韩少渊的耳朵。
何况原本今晚腰上的伤有些疼，他坐在床头抽烟，静静听着下面的动静。
秦卿的每一个抽噎，都让他心疼，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小姑娘这么上心，还是一个生活方式、思想、习惯完全与自己不同的小姑娘。
韩少渊灭了烟，起身的动作有些迟缓。
他慢慢站在秦卿的门口，哭声更加清晰，可他没有再前进一步，一直默默站在那里，直到她说“好”。
韩少渊嘴角扯起一抹笑，像是放心，像是解脱，又像是自嘲。
为什么不说。
因为他不能保证，秦卿以后不会再受伤害。
W国不比国内，法律从来不是约束。殷三的死一旦传开，他面临的将是整个道上的报复。
走？
不能走，韩氏在这里，几千名员工也在这里。
秦卿回国……是最好的结果。
第二天，秦卿慢慢开始收东西。
带来这里的不少，可想拿走的却太多。
她收着收着就收不动了，因为自己不可能将韩少渊给的一切都带走。
她傻傻坐了一阵，忽然觉得既然带不走，那就什么都不要了。
秦卿又把东西全部都放回原位，包里装着来时的东西，别的一样都没有拿。
陈清语知道她要走，一大清早就赶过来，因为韩少渊吩咐过她帮秦卿定机票。
她看着秦卿收拾，又看着她把东西放回去，心底的话憋得难受，忍不住在屋里转来转去。
秦卿被她转得心烦，挥手：“清语姐，如果你忙，就先走吧，我……自己打车去机场。”
陈清语烦躁地抓头发，忽然忍无可忍地抓着秦卿的肩膀：“你知道，韩先生是舍不得你的！”
秦卿顿了顿，垂头拉行李箱拉链：“哦。”
“哦？你听见这句话，只是说了个哦？”陈清语觉得有些傻眼：“你懂我的意思吗？他舍不得你！那什么蕊初都是鬼话！那家伙是他的妹妹，从头到尾只有你是他在意的女人！”
秦卿拉拉链的手顿住。
陈清语顿时高兴起来：“秦卿，先生是故意……”
“我懂的。”
秦卿忽然抬头，认真地对陈清语说：“你真当我傻吗？其实我能感觉到的。”
看着对方愣住的样子，秦卿竟然笑了下，那笑容让陈清语觉得见了鬼，和韩少渊昨儿的笑竟然入骨的相似：“他是在赶我走，他担心我会受伤害。”
陈清语愣住，喃喃道：“你都知道啊……那你怎么还要……”
秦卿勾起的嘴角再也撑不住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可努力在微笑，眼底的晶莹像一碰就碎的脆弱：“你问我为什么要走？如果我能再强大一点，肯定不会走的。可是你看看我……”
她张开双手，转了一圈，纤细的身子竟然有些撑不起来时的衣裳。
“我只会给他添麻烦。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地成为别人威胁他的把柄，看着他被迫接受一个有一个的妥协，我比谁都难受。”
陈清语定了片刻，忽然有些心酸：“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啊……还真是……”
秦卿眼角挂着泪，却俏皮地对她眨眼：“真是绝配，是吗？”
“都在转身，可都为了彼此。”
她说完，拉着陈清语的手：“姐姐，替我照顾他。还有……今天的话，只是我们的秘密。”
陈清语有些哽咽：“恩，我相信先生，这边的事处理完毕，他肯定会来接你的。”
秦卿用力点头，破涕为笑：“恩，我等着。”
当她出门的时候，发现韩少渊的车停在外面，这个一大早说没空送的人却站在门口。
两人一进一出，差点撞上。回过神的韩少渊后退半步，看着整装待发的小姑娘，声音有些低：“准备走了？”
秦卿看了眼陈清语，对方心照不宣地出去：“先生，正巧你来了，送送她？”
秦卿笑得乖巧：“不用麻烦您了，我去外面打车。”
韩少渊伸出的手慢慢收回：“……一路……顺风。”
秦卿走了两步，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停住。
“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W国的礼仪就是拥抱，让我最后抱抱你吧。”
韩少渊慢慢张开手。
秦卿慢慢靠近，双手不敢用力，脸埋进他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属于韩少渊的气息。
“……再见。”
在心底默数了三声，秦卿抬头，离开了她的怀抱。因为她怕自己定力不够，不立刻走的话，就再也没勇气离开了。
秦卿转身上了车，在车子开出不久，发现韩少渊依旧站在门口，伸出的手尚未来得及收回，样子竟然有些蠢。
她再也忍不住了，打开车窗，半个身子探出：“韩少渊——”
韩少渊抬头，快步走出，最后竟然在跟着车跑。
“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你一定要来找我——！！”
她说完，围巾就被吹落下来了。韩少渊快步上前捡起，一阵爆炸的声音冲击而来。
焦油的味道四散，那辆载着秦卿的车四分五裂，燃烧熊熊大火。
男人定在那里，手里还捏着红色的围巾，上面还带着小姑娘柔软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