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直至比赛结束回到休息室，难得高棱没有训人，也没有说一句话，这反而让今熙心下忐忑不安，她悄悄地用余光去看他。
高棱却是根本没有在意她的样子，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几口温茶。
她微微一愣，感觉到什么，走过去忽然握了一下他的手指指端。
果然，手指意外地有些凉，不似之前碰触的时候带着温度，她有些埋怨：“虽然要开春了，但这里比市区还是要冷一些，你们这些男生只知道比赛训练，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
听见她的关切，高棱瞬间就觉得满满的暖意在周身萦绕，还没来得及想太多，自己已经反手握着她的手腕，此刻更让自己感觉到安定。
他语气微沉：“有女生在队里就是不一样。”
那嗓音沙哑中又有一丝低沉，让人觉得比平时还要更好听，霍今熙耳根子又烫了一下，心说比赛结束时那种绝望的感受，大概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她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那边绍阳却在嚷嚷：“霍今熙！你过来！庄明隽非要说刚才第二盘是我技能放空了，老子不服……”
高棱望着霍今熙与众人在不知不觉间已变得这样熟络，心上也涌起某种说不出的滋味，望着那透彻明亮的笑容仿若如沐春风，可惜，却也只能是一阵春风。
有些距离可以跨越，可有些距离却是太过遥远。
他们是身处平行世界，这不单单是因为彼此的物质与精神两个方面都截然不同，一直以来接触的就是截然各异的圈子，再往下说，还有诸多无法避免的问题会出现。
高棱越想越觉得烦闷，胸腔里像是压抑着什么，想要爆发，又想要得到共鸣，可却根本找不着发泄的途径。
他本来就是再随性不过，能够依照自己的心意去行事是最痛快的事情，可偏偏这件事注定再不能由着喜好来选择。
……
春季赛的常规赛进入到第二轮循环，队伍之间比赛的顺序与第一轮稍有不同。其实相较于春季赛，每个战队都更看重于夏季赛。
因为，春季赛给了每支队伍磨合新版本、新团队的机会，而往往夏季赛才是更精彩的重头戏，它的冠军更有含金量，前三名队伍还可以争夺通往世界联赛的门票。
下一周英奇就又要面对“无双”和“皓岚”，强度可见一斑。江逐和马睿他们商量之后，决定以尝试新打法为主，加之联盟这边有规定，需要作为候补的选手上满两场比赛，于是，其中一场就由周岩代替高棱上场。
霍今熙一整个晚上都在复盘与“战鼓”的初次PK，此刻再回忆起下午赛事中那些惊心动魄，却是觉得无力极了。
只不过，以前她一味地崇拜周治诘，认为那是无人可以超越的第一。但不知何时起，她心底多了一位男神高棱。
那人还是她的师兄，又高冷又严厉，可他的训练量永远比所有人都要大，她只觉得这男人怎么可以连每一个细节都让她觉得强悍无比。
霍今熙看着训练室里寥寥无几的人，心里揣着一个念头，纠结良久，还是站起来走到了高棱身边，略带羞意地说：“高师兄，能不能陪我练一下‘恶魔’天赋？”
却没想到这人淡而无味地回答：“不了，我和龚友宇约了打排位赛，下次吧。”
霍今熙看了眼断然回绝的高棱，却见到他面色如霜，看着她的时候脸色紧绷。
……难道是因为输了比赛，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她反复斟酌，觉得可能是这样的理由，也就没有再打扰他。
到了饭点，霍今熙默默地又走到某人身边，费力地张了张嘴，但到了真正说出唇边，却是语气轻柔：“高师兄，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不用了，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高棱说话的时候，手里的动作还没停下来，先是在和电脑那里的谁谁谁讨论着战术话题，一双手在对话框里不断地输入着文字。
等到这边说完了，他又划开手机的锁屏，像是要给人打电话。
她淡淡地在旁站了一会，也是感到没趣，却又不想就这样放弃了，等到看他低头与人认真地讲起一些事，那声音沉若提琴，她心弦微颤，这才索性作罢。
高棱感觉到她闷闷地离去，顿了顿，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才抬眼去看她。手机那头的人在说些什么他已经不知道了，只是满目都是她略带遗憾的身影。
直到那边高声地喊出几次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只是那眼角眉梢丝毫没有掩饰此刻低落的心情。
他心中被人轻轻地触碰着，一次又一次，原以为只要停止前进就能阻止一发不可收拾的现局，可也许这样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高棱不自主地紧皱眉头，愈发觉得这里面有一丝无法抗拒的蛊惑，越想逃离疏远，就越是入梦而来，根本无法挥去那些驻留的影子。
就算他每天都状似若无其事地去面对他们之间的相处，但几乎她没有看着他的时候，他都会想要看着她，深深地凝视着她。
偏偏到了夜里霍今熙又来了。
她全然不记得之前碰一鼻子灰似得，嘴边溢出笑来，娉婷袅袅：“高师兄，今天有英翼的比赛，你要不要一起看？”
高棱几乎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可想了想，还是说：“我要去洗澡，接着要直播，没时间。”
“……”
霍今熙静静地站在几步之外，忽然就觉得，这段距离也许很难逾越了。
这些天以来，她总是联系不上他，没什么事儿找他的时候，他又神一般地都在。
恍然觉得前些日子俩人的亲近就像一场游离在真实之外的美梦，怎么突然间他们的关系又像是回到了初次见面时，他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疏离，甚至是礼貌……
霍今熙心里憋屈，也满满有些猜测，但身边没人可以倾诉，只能对着韦筱竹唉声叹气：“哎，为我的少女心点蜡。”
“看来男神还是喜欢游戏胜过你呀，哈哈哈哈哈！！”
她隔着屏幕对某人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可谁说不是呢，也许随着春季赛拉开帷幕，高棱给自己的压力也着实变大了。
一晃眼就这么过了大半周，霍今熙受到龚友宇的邀请，难得一起双排练习，还没打几局，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嗡鸣着震动起来。
她抬眸去看一眼，目光触及到来电人的姓名时笑了一下。
是夜煊打来的电话。
……
按理说赛前是不能随便走出基地的，但夜煊说已经到了他们俱乐部门口，又说只要一点时间一起吃个夜宵，聊几句话就放她回来。
霍今熙权衡一下，跑去和马睿请假，得到准假后就赶紧回卧室找了件薄外套披在身上，又换了一双轻便的球鞋，出门去了。
她走到门口，抬眼透过俱乐部的窗户看到夜煊不知何时已经在那里等候。
那灯光映照在年轻人微微抬起的脸上，而她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唇角微扬，笑的深不可测。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这两天‘皓岚’都在比赛，不去看看你的禹飒队长吗？”
夜煊眼底笑意细碎，却是再认真不过：“他有担当、有头脑，不是一般的可靠，何况钱能买来队伍了，却远远无法虏获人心。我不去正是说明对他们的万分信任，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判断。”
他指了指不远处还亮着车灯的黑色捷豹，凛冽的线条犹配这一个春夜。
霍今熙：“不是说就在附近转转吗？”
夜煊佯装叹气，早就能猜到她的诸多想法：“霍大小姐，知道你不愿意出门，我把夜宵都买来放车上了，你赏不赏脸？”
坐到车子里，身上一层春寒即刻褪去，她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男人，说：“你和我还是不一样，你知道‘皓岚’就是缺一种非要夺冠不可的‘野心’，才始终屈居第三。而我想让‘英奇’登上王座，但眼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夜煊听她声音懒洋洋的，本来想说，难道你们队伍不也是实力有别、人心不齐，但还是委婉了语气，点拨她：“‘皓岚’的五人都是和你们绍阳那样年纪轻轻就在职业圈打出名气的少年名将，这么多年还依然保持着新鲜的创造感，很不容易，我不想扼杀这份‘奇趣’，我不在乎冠军，只希望他们能无悔于这些年的拼搏，他们自己都懂。”
他倾身把车后座上放着的打包盒和袋子拿过来，一打开还有热气混合着食物的香味迎面扑来，叫人一下子就闹了馋虫。
“其实就怕五个人之中，缺少了一个让整个机器运转自如的零件，看似不重要……但实则……”
夜煊说到这里，望见霍今熙已经一手拿着鹅肝包，一手夹起了黑松露蒸饺，他忽然抿唇而笑，突然就想到了一些记忆深处的画面。
夜煊：“你记不记得我们何时初识？”
霍今熙也是弯唇笑了：“当然记得。”
他说话的时候，她就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她却是不知，夜煊始终守着他们的回忆，不敢越雷池，也不敢轻易地抛之脑后，其实那时候于他来说算是不折不扣的黑历史。
那日他戴了假发，穿着长裙，被她以为是小姐姐，却不料他会遇见心中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