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我方才看到两只凤凰,你看到凤凰了吗?”一片漂洋过海的树叶问我,我抬头看看天,道:“凤凰,哪儿还有凤凰,因为我就是凤凰。额,对了,我夫君是等级极高的上神,他也是凤凰,还有我儿,我儿也是凤凰。”树叶不相信我说的话,笑道:“哈哈,你就是一个思想不正常的疯子石头,连对翅膀都没有,还敢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还说什么上神夫君,上神儿子,你肯定是昨日被人踩了头,给踩傻了。其实,你就是颗小小的石头,或者可以说,你就是个石妖。清醒点吧,好好做自己就行,那些望尘莫及的仙,我们想都别想。”
我呵呵一笑,他不信我也无能为力,我就大度的不和他计较。
那日,我的元神飞出四界之外,冥冥中撞到这块小石头里,这就是我日后的真身了。
我望着天空,无数个夜晚在想何时能回到仙界,何时能夫妻团圆,共享天伦。再看看这块破石头,天啦,杀了我吧,这样的修为,随随便便来个修行稍微高点的妖怪,我就得玩完。碧水魂也消散,也不知我儿和伏端贤,他们两父子在天上还好吗。而凝静和元良一死,匪玉荣和殷琼辉又是如何了。
“树叶,你为何要停下来。”我问树叶,树叶叹息一声,道:“我和落花约定在这见面。”他很烦躁的纠正我的称呼,道:“我再说一次,我不叫树叶,我叫叶海。”他很烦别人称呼他为树叶,我却常常逗他,如果,按年龄来称呼,他即使不称呼我为凤凰娘娘,也要亲切的称呼我声姑姑,道:“好吧,我叫凤凰,你以后也不要称呼我石头,很难听。”我那四个名字,竺锦芯、小瓜、阿蓝、落雪,默默成为我心中的伤,仰望天空的伤。
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个鲤鱼小妖,我教他称呼我姑姑,树叶教他称呼他爹爹,这称呼,足足高我一辈。我当然一千个不愿意一百个不愿意,我只得教他再叫我祖母。不知道他是如何搞得,脑袋里像少了根筋,从称呼我为姑姑一直降到姐姐。姐姐这称呼虽然把我这万岁的老太婆叫年轻了,但比那该死的树叶低好几倍,无奈之下,我就只得纠正他叫我姑姑。
“姑姑,为什么你们还不能化人身,我却能?”他扭动着一身红磷,睁着圆圆的眼睛,口中吐着泡泡,小模样要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的确是很容易让人看得眼笑。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我和树叶鄙视的看了眼他,我一板一眼的教他道:“小小年龄,不可说大话,知道吗,我们还没能化成人身,你一个小朋友修为比我们还低,哪能化的成。”他摇头道:“姑姑,我真的能化人身。”
树叶嘲笑道:“哈哈,你能化人身,儿啊,你要笑掉爹爹我的大牙啊,你要是真能化,那你化个给我看看。”他天真地点点头,道:“好啊,那我化了噢。”树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道:“化吧化吧。”鲤鱼小妖尾巴一摆,一阵红光过后,在我眼前的就是名粉雕玉成的小男孩,黑色墨发上浮水面,看模样和我儿差不多,树叶看的眼睛发直,我感叹地喊一句:“我儿啊。”鲤鱼小妖以为我在喊他,他捧起我这块破石头,应声道:“娘。”嘴里沽出泡泡来,我应声道:“好儿。”树叶默了会儿,他道:“儿子,你真是大爷,比我们还先化形。”我冷哼一声,道:“你就羡慕嫉妒恨,永远沉在这湖底吧。”树叶嘿嘿笑,道:“没事,我沉在这湖底等落花来,这不也有你当垫背的。”他是快活了,我是立即想哭的冲动,道:“还不知道要在这湖底沉多长时间。”
之后每过一日,我就在自己身上划一刀,直到真身上到处划的都是七横八竖,几乎没有一块光洁的地方,那些日子,看着身上的伤痕,我数也数不清已经过去多少日子。而树叶,悲剧的没等到他要等的人,他伤心了阵子,我和鲤鱼小妖天天安慰他,直到今日,我终于明白,以前的安慰不仅是浪费口水,因为根本没落花这回事。我恶狠狠的想掐死他,他却很有慈悲心的道:“空即是色,□□,阿弥陀佛。”
我良久憋出一句话,道:“把佛门话都用上了,莫非,你以后的生相就是和尚?”“是了是了,施主还有何请教?”我顿时无语,鲤鱼小妖疑惑问道:“和尚,什么是和尚?”问干咳几声,解释道:“和尚,和尚就是,不吃肉,不能娶妻子生孩子。”我给出粗浅的回答,树叶就不高兴了,道:“谁说的谁说的,谁说和尚不能吃肉,不能娶妻生子,知不知道有句话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空即是色,□□啊。”我鄙夷道:“佛祖,您慈悲心肠,我跪拜您来把这妖孽收了吧,他再留下来是个祸害苍生的主。”树叶不屑切了声,道:“我这就变人身先把你这妖孽收了再让佛祖来收我,要死也要死在一起。”这话听的我只觉得暧昧,道:“谁要跟你死在一块啊,你死一边去,我死另一边去,我和你,清白的什么都没有,别瞎说。”
他嘿嘿一笑,摇身一变,莫说怪,也的确是乖,还真化了人形。眉清目朗,两眼有神,说起话来,两片薄唇如蝴蝶扑动轻翼,他道:“你看看吧,我说我能化形你还不信,现在信了罢。”我盯着他半响,惊讶的目光呆滞,他当真能化形。他自己也是个后觉者,他说完那话,他才反应过来,他真化成功,鲤鱼小妖同是惊讶道:“爹爹,你,你。”他一拍手,猛的蹦起来三尺,哪有先前斯文模样,他笑道:“哈哈哈,原来我早会化形,但一直没去采取行动。”我看看他们二人,情绪低落道:“是呀是呀,我们白白浪费那么些年时光。”
我说着也摇身一变,长发遮盖住整具身躯,只露出个脸。我伸展四肢看看这雪白的四肢,这身段杨柳细腰,再摸摸这脸,肤如凝脂,的确是美,但比起我原来那幅身躯,还是差得远。眼前的男子目瞪口呆,这副身躯又不是我的,我也不在乎春光外泄,弹指幻化出套蓝色罗裙穿上,把裹在里头的长发一把捞出,顺手在头上盘了个云鬓,道:“喂喂,穿黑衣的那男子,长针眼了还不回神?”
鲤鱼小妖捂着双眼道:“爹爹,什么叫针眼。”他脸黑了三分,我替他回答道:“长针眼就是像你爹爹这样的吃喝嫖赌,人生几件大美事。”树叶脸色转阴雨连绵,咬牙切齿道:“我何曾吃喝嫖赌。”我故作惊讶道:“你不喜欢吃喝嫖赌呀,我还真不知道呢?”鲤鱼小妖又问道:“娘,吃喝嫖赌是什么?”为不误导他,我解释道:“就是吃最喜欢吃的,穿最漂亮的衣服,欣赏最美的风景,玩最好玩的。”他像是懂了,点点头,树叶脸上除却阴沉沉,再无半点颜色,无看看他那一光头,缓解气氛道:“嘿嘿,开玩笑的,你这一头的油光发亮,寸草不生,摆明就是和尚,和尚是不沾这些的。”我们一怔,和尚,他的真身竟真是和尚,他愣了许久回不过神,我伸手推推他,同情唤道:“叶海,叶海。”
此刻听来怒天吼一声,道:“为什么,为什么。”湖水瞬间掀起三丈高,我缩紧脖子,双手捂住鲤鱼小妖的双耳。待他安静下来,我安慰他道:“好了,和尚就和尚吧,酒肉和尚也很好。”
为哄他开心,我唯一想到的是人间,我们三人走在人群中,博得众人眼球。我牵着鲤鱼小妖的手低着头像个犯人一样行走,原因是我们三人太怪异,一个和尚,一个貌美女子带着一个孩子。“爹爹,娘,我饿了。”他这一说,更加不得了,路旁一男子唾骂道:“呸,六根不净的花和尚。”另一男子一身粗布麻衣,长得猥琐,话也猥琐,道:“这女的长得还不错,是哪家青楼的头牌,改日,爷我也去点她。”我听这话听出几分他夸赞我这副皮相貌美的意思,正有几分得意。树叶升起一把熊熊无名之火,用那微弱的妖术把那男子当场打死。吓的其他人连连后退,受惊吓的神色,嘴里直嚷嚷着:“妖,妖,妖怪。”鲤鱼小妖第一次见到杀人,惊的脸色惨白,我紧紧把他抱入怀中,道:“莫怕莫怕,以后就习惯了。”
鲤鱼小妖不愧生来就是妖,我这话才说完,他已经平定波澜,我侧头对树叶道:“莫动气,头牌就头牌,不至于上虎闸。”他沉着脸道:“你想当头牌,我把你卖去青楼做清官。”
从他知道他自己的皮相是和尚开始,这副沉重,悲伤的表情一直持续半年之久。
我每日变着法安慰他,毕竟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笑道:“我去看看哪家和尚庙旁有尼姑庵,我去你隔壁带发修行。”他就问我道:“为什么要带发修行,我是光头,你要是做尼姑,那也是要剃光头。”我有夫君,有儿子,怎么着都不会真去出家,委婉道:“我这种把佛门戒律都破了个遍的人,又拖家带口的,哪做庵庙见我都怕,哪个还敢收我。”
“爹爹,我饿了。”鲤鱼小妖再次把这话重复了遍,我们才注意到这小小的身影,我把钱袋一掏,道:“我兜里还有钱,去吃东西。”
以免再生是非,我们打算换座城市。走去郊外的一家客栈,白日动身,树叶点上一桌子的荤菜,对鲤鱼小妖道:“吃吧吃吧。”鲤鱼小妖皱着眉头,眼睛内泛着闪闪泪光,我摸着他的头,道:“看这孩子客气的,吃顿饭就感动的这副模样。”树叶夹了块牛肉和鱼肉放他碗里,道:“吃吧吃吧。”他低头看了眸碗里的菜,张嘴就哇哇大哭,道:“鱼,我也是鱼,以后要用来下馆子。”我突然顿悟,树叶也是突然顿悟,树叶赶紧把鱼肉从他碗里夹出去,道:“不吃鱼,有爹爹我在,谁敢吃你。”我给他擦擦眼泪,他低头看了看这一桌子菜,道:“娘,我不吃这些,我不吃肉。”
可怜我夹了块鱼肉正准备放嘴里,他偏头对我说。他看看我夹的菜,眼睛一弯,要哭的前奏,我
立马把肥硕的鱼肉丢下,为了这小东西,真是要了我老命。树叶见情况,偷偷夹了块牛肉放嘴里含着,鲤鱼小妖向他看去,又准备大哭,树叶一咕噜把肉给咽了,道:“下去了。”我连忙招来小二把这一桌子菜撤了,我和树叶看着这一桌子的清汤白水毫无食欲,又看看鲤鱼小妖吃的正香,我瘪着嘴,树叶撅着嘴。
夜间,鲤鱼小妖睡着,我抱着饿瘪的肚子开门去外面找东西吃,树叶也正偷偷摸摸开门跑出来,我笑呵呵问他道:“大晚上不睡,你跑出来做甚。”他打趣道:“和尚也要开荤。”我翻翻白眼,道:“和尚开荤,小心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