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经理一路领着两人上了电梯,白凤年侧过头叮嘱道:“昨天给你的资料都记下了吧。”
她点了点头,心想记下十几个人的名字和样貌,对她简直是小菜一碟。却又对今天的宴会感到好奇,“今天是跟你家人吃饭么?”
白凤年一脸厌倦道:“今天是老爷子规定的每个月一次的家族聚会。”
“如果不来呢?”
“那下个月更新的遗嘱里,你的遗产就会莫名其妙蒸发百分之五。”
她不禁瞠目结舍,“你们家的遗嘱每个月都会更新?”
“也不一定,最厉害的一次,一天改了三遍!”
听白凤年这语气,似乎对遗嘱的变更早就习以为常。钱小暖不禁凝眉,看来这白老爷子还真是有够精明的,知道家里人都惦记着他的钱,所以用这种方法去留住自己的子孙。
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老人家如此可怜,明明是一家人,却只能用钱才能留得住他们。
电梯在顶层停下,偌大的宴会场地,却安静不已。钱小暖不禁纳闷,今天是周五,现在又正是吃晚饭的高峰期,没道理这么空空荡荡。
转眼却很快明白过来,如果是白家人在这里吃饭,应该不希望被人打扰,哪怕是在佳丽这种包房隔音效果极好的酒店。只是为了吃一顿饭就包下整个酒店,简直是挥金如土。
包房的红柚木门被缓缓推开,钱小暖深吸了一口气,跟着白凤年走了进去。
坐在上座的是白凤年的父亲白翼天,现海川集团总裁。坐在他身边的则是白凤年的母亲季安琳,是位出身名门的军官之后,a市陆军部队总司令的女儿。
如此看来,白凤年生的更像母亲一些,眉宇间英气十足,五官却格外细致。
她礼貌周到的像两人问了声好,随后跟着白凤年入了座。白翼天亦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可是季安琳自始自终,都只是低头品茶,连头都不曾抬过。
钱小暖不禁暗自想着,这母子俩不光长的像,连无视别人的烂脾气也是一模一样。
甫一坐下,便有一声娇嫩的嗓音响了起来,“哥,你不是说今天带未来大嫂过来么?这个女人是谁,雨瑶姐呢?”
钱小暖记得这个女孩。
白海川共育有三子,分别是白翼天、白阳铭和白俊武。
这个女孩名叫白若水,是二子白阳铭的女儿,今年十九岁,出了名的骄纵。据闻只有那个叫辰雨瑶的女人能够制的了她,辰雨瑶是白凤年的前任未婚妻,怡和医院院长的女儿,是个颇有名气的内科医生。
听说白若水天生患有1型糖尿病,需要终生注射胰岛素方能正常生活,因此家里人对她格外纵容,或许是因为知道她在身体方面承受了太多的苦,所以才不愿在生活中继续管教。无论她做什么事都会顺着她的心意,也不忍斥责。
“若水!”白阳铭递了个眼色给她,“当着人家的面说什么胡话呢!”
白若水吐了吐舌头,语气里却是一点歉意都没有,“我哥都三十多了,头一回带女人回来跟家里人吃饭,雨瑶姐都没这待遇。爷爷今天叫我们大家伙出来吃饭,说大哥要带未来大嫂给我们瞧瞧,我理所当然以为是雨瑶姐。刚才无意中冒犯了,不好意思咯。”
钱小暖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说没关系,也没有一笑而过,而是认真道:“辰小姐是凤年的前任未婚妻,加了前任这两个字,也就意味着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每个人都有过去,我不介意他订过婚,但希望各位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段事。”
白若水被她这样一番指桑骂槐,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刚想发作,却被白阳铭紧紧按住肩膀,她顺着父亲的眼神望过去,看到季安琳一脸风雨欲来要发作的样子。
便收起了满心的愤怒,一脸看好戏的笑容,等着看季安琳怎么收拾这个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未来大嫂。
白凤年把玩着手中的餐具,嘴角却露出一抹笑容来。
他的这个小妻子,比他想像中还要能干。连一向被宠的无法无天的白若水也敢训,不晓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她天生就有惹怒人的天赋。
“就算我们不提,也总会有人不经意说漏嘴的。毕竟他们曾经交往过,订过婚,这是板上定钉的事实。”
一直安静的季安琳蓦地开了口,当着这满桌十几个人的面,不留情面直接教训起了这个未来儿媳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居然敢这么跟我们白家人说话!不要以为老爷子认准了你,你就多了不起似的,这里是白家,得罪了谁,你都不会好过!”
钱小暖原以为这些富贵人家多少是有些教养的,没想个个出口成脏。
明明是普通的饭局,如今却更像一顿鸿门宴。
钱小暖毫无畏惧直视季安琳的眼睛,“我无意得罪任何人。我要嫁的人是白凤年,当初和我父亲定下婚约的人是董事长。所以请伯母注意措词,我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我有名有姓!”
要和她生活一年的人是白凤年,她会尽可能在白凤年面前收起锋芒,以求生活安稳。但伺候这个神经病已经够累的了,她没必要对整个白家的人都像奴才似的点头哈腰。
季安琳将眸光一转,递向白凤年,一副甚是忧愁的模样,“为了继承你爷爷的遗产,娶这样一个不懂礼数的女人回来,真是难为你了。”
白若水一脸得意地望着钱小暖,却没看到一丝她意料之中的惊惶失措。
她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见季安琳的冷嘲热讽奈何不了钱小暖,她急于逞口舌之快,也不管白阳铭的劝阻,直接开口道:“哥,等继承了爷爷的遗产,你就会跟她离婚的吧?你怎么可能跟这种来路不明的人过日子呢……”
“如果用继承我的遗产为代价,可以让你学会管管你那张嘴,我倒挺愿意的。”白老爷子不知何时进了包房,一进门就听见白若水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去。
“爷爷!”白若水慌乱地站起身,一脸懊恼。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个待人严荷的爷爷。刚才自己那样胡言乱语,被爷爷听了去,不晓得在今天的家宴上,会不会直接将白阳铭一家从遗产名单上去除!
“怎么!敢说还不敢认了!”白海川坐在太师椅上,眼眸深如雄鹰般望着这满满一大桌的人,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为了确定自己的遗产没被别人抢去,才肯过来陪我吃这顿饭!我离死也不远了,每个月想跟你们吃一顿饭还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法,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悲。可是能怎么办呢,你们的冷漠、自私、狭隘都是我教出来的!是我自作自受!要是阿敏走的没那么早……”
白海川想到早逝的亡妻,不禁一阵黯然,挥了挥手道:“罢了!今天是个喜庆日子,不提这些混蛋事!若水!还不赶紧给你未来嫂子道个歉!”
“我不!”白若水的脾气也上来了,她长这么大还真没给谁说过对不起,“我凭什么给她道歉。我说的又没错,哥就是为了爷爷的遗产才娶的她……”
“若水!”白阳铭见事态发展的越来越难以控制,忙直接喊出了声,随后朝身旁如坐针毡的妻子道:“先带她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白海川却已然开了口,“谁都不必走!你们听好了,小暖明天会跟凤年举行婚礼,她父亲以前救过我的命,后来英勇殉国了!我答应过昊荣要好好照顾他的妻儿,我不想死后没脸见他!从明天开始,小暖就是我们白家的人!我的遗产有百分之五十会先划到她的名下,等我过世了,这笔遗产,由她决定如何分配!”
老爷子话音刚落,满室哗然。
他居然要把自己大半辈子积攒下来的财产,给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来保管!
正当众人低声议论时,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哟,听爷爷这话的意思,大哥这次是白捡了个大便宜啊。娶了这位姑娘,等于娶了棵摇钱树回家。”
钱小暖自己也还沉浸在遗产分配的震惊中没能清醒过来,却听到一阵熟悉到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声音,她不敢置信地缓缓转过头。
蓦然回首间,只见那个斜倚在门口的男子,莞尔一笑,花容失色。
还是年少时的模样,一双张扬桀骜的眼睛,俊绡的下颌轮廓,凉薄的双唇。他还是习惯穿白色的简约衬衫,下身是休闲舒适的牛仔裤。哪怕就是这么一副邋遢随意的穿着,这样远远看过去,他还是那么英气逼人,嘴角的坏笑能让她心跳的快要蹦出来。
若走在大街上,或许钱小暖能够在几百米外就认出他来,然后扯着嗓子大喊一声,“陆思翼!这么多年你死哪去了!还记不记得大明湖畔的钱小姐?你欠我的三十七块二毛钱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还……”
可是,为什么无论是在雪城,亦或是a市,她从来没能在大街上遇见他,哪怕是一个和他相似的身影都不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