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玩世不恭,不知收敛,追他的女生照旧在他的书桌塞情书,完完全全无视她这个正牌女友。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只是玩玩而已,高高在上的陆思翼怎么可能定下心来,谈一场平平凡凡的恋爱。
他们的判断没错,直到她不堪重负,朝他大发雷霆的那一刻,钱小暖才不得不妥协,原来他们的爱情也只是如此,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样特别。
这样磕磕碰碰的交往了一年,十八岁后升至高三的他们开始冲刺学业,大多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也无心在爱情里花费太多心思,于是爱情愈发地淡漠,除了像其他情侣一样牵手拥抱亲吻,再也没有任何靠近的理由。
她在等他提分手,他也在等她说结束。
但又不舍得离开对方,每当平静下来,总会想起恋爱时那些想起来都会傻笑的回忆,于是一直这样拖沓着,犹豫着。
直到白翼天到雪城找到他,要带他回a认祖归宗。他倔强的拒绝,不留一丝余地,他问白翼天早干吗去了,为什么生下他又不要他,现在又不由分说的要带他回去。
可是他无法忽略陆璟琦的苦苦哀求,只得做出妥协,却要求白翼天把钱小暖也带离这里。白翼天自然由不得他胡闹,堂堂白家二少爷,怎么可能跟一个赌徒的女儿在一起。
他派了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他,只等办理完退学手续后,便带他离开雪城。
他费尽苦心逃了出来,拼了命跑到她家门口,信誓旦旦地说要带她私奔。那天的她遍体鳞伤,被前来要债的人打得浑身上下都是淤青,她无助地望着眼前那个少年,他那样坚定地望着她,承诺带他逃离这个犹如炼狱般的生活,她自然求之不得,疲惫地点头应允。
他出来的太急,身上一无所有,所以需要回去多拿点现金带在身上,他们约好隔天在机场见面,可是他等了好久好久,久到风雪都快把他冻得没有知觉。他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在摩肩接踵的行人里寻找她的影子,期盼着她像往常那样,声音清脆的喊他一声陆思翼。
可是她没有,她不但没有来,还从此离开了他的世界。
直到六年后在一次家宴中,她看到他远远走来,仍是曾经的模样,颈间那抹红痣惹得她思绪混乱。那情绪太复杂,想念、茫然、无奈、心疼、遗憾……
却唯独没有爱情了。
他们终究从深爱过的两个人变成陌路,即使靠得再近,也不会为对方心动,即使说再狠毒刻薄的话,也不会为此黯然神伤。
所以钱小暖能够斩钉截铁的确认白彦祺现在对她的感情,不过是在执着于过去没有得到,而并非爱她。
他们都长大了,也都回不去了。
钱小暖喜欢看连载的书和漫画,她不敢买一本本的书回家,因为看到伤感的地方,总是会忍不住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提前知道结局是好是坏,她才能安心的看下去。
如果结局太过悲伤,她宁愿选择放弃这个故事,这样的话,就不必陪着故事里的人大起大落的悲喜。
可是当她站在机场远远看着陆思翼的时候,她的内心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那一刻她就明白了,他们的爱情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任何可能了。
时间教会她很多东西,其中最深刻的一件事,莫过于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值得永远的依赖着。总有一天,那个前一秒还对你笑魇如花的人,可能会手拿尖刀,狠狠地朝你刺去。又或者,那个曾和你许下海誓山盟白头偕老的人,忽然有一天,当你醒来,会发现他消失不见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被无数次的背叛,也曾背叛过许多人,这样步履蹒跚的一路走来,才终于觉醒。
这世上或许真的拥有至死不渝的爱情,但那万分之一的幸运,怎会降落在她身上。
夜已深,白彦祺低头望了眼手表上的时针,已是晚上九点。
电梯在三十楼停下,他径直朝左边走去。高档的五星级酒店,柔软的地毯让人好似漫步云端,他走得很慢,停在一间房间前,伸手敲了敲门。
很快便有人前来开门,屋内灯光明亮,姿色绝佳的女人脸上漾着一丝温婉的笑意,“你很准时,这点很像你哥哥。”
白彦祺挑了挑眉毛,走到沙发上随意地坐下,“那你觉得我们还有哪里很像?”
女人从吧台倒了杯辛辣的威士忌给递他,“长得也很像,特别是眼睛。”
他冷冷地笑,将那杯递来的酒又推了回去,“我待会还要开车,不能喝洒。”
她没有勉强,自己仰头将杯内的酒喝得干干净净,妩媚地舔了舔唇间的酒渍,方才笑道:“这次金融街的案子我帮不上什么忙,最后的决定权在黎川手上。抱歉,让你白来一趟。”
“金融街的案子是我哥负责的,成功与否我并不感兴趣。”白彦祺侧目望向她,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脸颊,更将那副精致且细腻的轮廓凸现地愈发美丽。“我感兴趣的,是你。”
“我?”霍琦洛呶了呶嘴,“为什么对我感兴趣?”
“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我哥伤得这么深。再说了,霍小姐这个时间找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谈工作上的事,不是么?”
霍琦洛耸了耸肩,笑融却僵在了唇角,“我经历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来,他却结婚了。我回来这么久,他却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这样薄情的男人,我真不甘心看他过得这么幸福。”
白彦祺起身打算告辞,“如果霍小姐找我来,只是为了帮你伤害他,那你找错人了。”
“我知道你一直想挤垮你哥上位,但你觉得,辰雨瑶真的能帮你撑到最后么?她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对你而言,远远不够。可是我可以帮你,我不仅能帮你抢走海川集团,我还能帮你明正言顺的拥有它。”
霍琦洛见他面无表情,又推波助澜的说了句,“包括你爱着的那个大嫂,我也可以帮你抢回来。这么诱人的条件,考虑考虑又何妨?我不急着等你的回复,只是希望白先生不要让我等太久。”
白彦祺转过身,眸宇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愤懑,“如果你想利用我,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用一堆条件诱惑我。我确实跟我哥关系不好,但还没有到举刀相向的地步。不打扰霍小姐休息了,再见。”
霍琦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凛然的笑来,“真是个琢磨不透的男人,明明狼子野心,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想要似的。”
刚开车出了酒店车库,手机却响了起来,白彦祺还在想着先前和霍琦洛的对话,好半天才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接通后,响起的却是辰雨瑶充满魅惑的声音,“亲爱的,我想你了。”
到家时辰雨瑶正站在椅子上换灯泡,白彦祺将钥匙丢到玄关架子上,边扯领带边问她在干吗。辰雨瑶小心翼翼地拧着电灯泡,“刚才跳闸了,应该是灯炮寿命到了,我刚好看到柜子里有备用的,就顺便换上了。”
白彦祺走到椅子边上扶住她,待她拧好灯泡后将她整个人抱了下来,一脸惊讶的表情,“看不出来啊,你连电灯泡也会换?”
“当然了,我可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辰雨瑶笑嘻嘻地嘟着嘴唇,“还不快奖励一下。”
他温柔的笑着,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下一枚唇章,抱着她进了卧室,“对了,你这两天不用值夜班么?”
“我最近从其他医院挖了几个住院医生过来,人手够了,我就不用成天值夜班了。”说着,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佯装严肃问道:“刚才你电话一直打不通,许凌说你晚上有约会,快从实招来,又去勾搭哪个女人了。”
他从实招来,“你也认得她的,何洛。”
辰雨瑶原先轻松的表情,在听见这个名字之后,立马阴沉下来,“你去见她干吗?”
白彦祺疲惫地躺在床上,“你好像很在意她。”
辰雨瑶死死地咬着下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她何止在意那个女人,她不仅在意,而且痛恨。对辰雨瑶而言,即使算不得天之骄子,也是富家千金里颇有名气的名媛了。
她出身极好,父辈又都是医大教授级别的人物,加上她姿色出众,学业亦有声有色。她自幼开始就没怎么经历过挫折和失败,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对她而言都是小菜一碟。
所以后来在医院实习时认识白凤年的那一刻,她对得到他信心满满志在必得。
或许是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那毕竟是她父亲的医院,她想要走近白凤年并不难。可是就在她费尽心思,用这一生都没耗费过的感情去追求一个男人时,他却和另一个女人好上了。
辰雨瑶承认何洛很漂亮,是那种连女人都会嫉妒的漂亮,但这不代表她会轻易认输。但最后,她不仅认输了,还输得心服口服。
何洛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没有一个女人能玩得过她。
正胡思乱想着,白彦祺却忽然开口道:“如果最后我输给我哥了,你还会跟我在一起么?”
“当然不会!”辰雨瑶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我认识的白彦祺可不是那种会轻易认输的男人,为了达到目的,就算不择手段也再所不惜。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无路可退了。”
“是么。”白彦祺的唇角挂着一丝苦笑,随后起身准备去浴室洗澡,“你先回去吧,今天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辰雨瑶点了点头,她心里也怀着一堆心事,不再和他继续胡搅蛮缠,乖乖地离开。
冰冷的水滴从花洒中落下,淋得白彦祺浑身冰凉。冲完澡后他走出浴室,望着镜子那头的自己,良久后自言自语地低喃道:“如果你真的无路可退了,那就一路坏到底吧,别再回头了。”
隔天一早白彦祺到了公司,白凤年已经带着上官侑恭候他多时。
保险部的事自交给白彦祺负责后,整个分公司的业绩上涨明显,老爷子也甚是欣喜,觉得白彦祺很具有商业头脑,便更加用心的培养他,先后将珠宝公司及水电集团都交给他打理。
海川集团重中之重的业务则是医药及建筑两个行业,这两个行业原本一直由白凤年负责,但去年开始,白彦祺开始介入建筑业,并且独立完成了几项大单子,白海川愈发喜不自禁,对白彦祺也称赞有加,每次家族聚餐,都会特别表扬一番。
几人见了面,白凤年也不与他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这是上官侑,你应该也认识的,他们公司负责集团三大部门的法律工作,听说保险部的合同到期了,不如你们谈谈。”
白彦祺知道他是来谈公事的,立马就恢复了一贯的公事公办态度,“保险部的合同涉及面比较广,如果上官先生真的有意和我们签约,不如走正规流程,递交报价和方案,我会认真研读的。”
上官侑从公文包里拿了份文件出来,递到他桌上,“方案和报价半个月前就递交了,可是……”
没等他的可是说完,白彦祺却直接打断了他,“抱歉,我只负责审核最后的事项,具体报价招标的事由下面的人负责,我还有个会,失陪。”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徒留白凤年和上官侑两人面面相觑。
上官侑原本灿烂的一张脸立马成了苦瓜样,幽怨道:“我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你们哥俩的关系差成那样,我居然找你帮忙!要是他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没准还会愿意听我说几句。”
“这件事我会让允闻再跟进的,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白凤年也打算离开,又似想到什么,转身道:“对了,今天你有空么?帮我处理件事吧。”
上官侑将文件塞回公文包里,一副认命了的样子,“白大少爷需要我,我当然奉陪到底。”
不出钱小暖所料,当天下午一点左右,华立威亲自登门拜访,和白凤年洽谈了足有两个小时,随后两人达成协议,金融街的案子,由华盟国际负责前期设计,后期建设工程由海川及华盟两大集团共同负责。
如今两大集团已经商讨完毕,只需和黎川做最终的确认即可。
叶允闻在一边旁听记录,可是直到最后两人握手告别,他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华立威带着团队离开了,他才终于有机会问白凤年事情的来龙去脉,白凤年谈得口干舌燥,只想好好休息一番。
可是看到叶允闻一脸求学好问的乖巧样,没忍住笑了笑,“你应该知道a的媒体有百分之八十是由海川控制的吧?”
叶允闻点了点头,“所以呢?”
“钱小暖那丫头以匿名者的身份,把华家千金招的照片发给报社记者了,然后我再出面,告诉他我可以帮忙封锁消息,前提条件是参与到金融街的工程。华立威爱女儿是出了名的,偏偏他的宝贝闺女成天惹事生非,最喜欢吸毒和美男。这次又不只是一家报社收到照片,纵使他再有钱,也买通不了所有报社,只能退而求其次答应我们的要求。”
叶允闻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吃惊地望着他,“就这么简单?”
白凤年摆了摆手,“就这么简单。有的时候,最简单的办法,能解决最复杂的事情。只要你知道对方的弱点和致命伤是什么,再倾尽全力朝那个弱点砸下去,结果就会出人意料。”
“我总觉得少夫人好像很不简单的样子。”叶允闻越想越觉得后怕,“当初在雪城的时候,也是她提出来去找丁小小威胁彭飞的,好像她什么都知道,而且无所不能。”
白凤年没有接话,静静地喝着杯中的绿茶。叶允闻这番话更多的部分是在称赞钱小暖的聪慧,但有一半他说错了。钱小暖并非无所不能,当初在雪城低三下四地恳求丁小小的样子,他至今历历在目。
那个女人并非有多厉害,她只是有着别人所没有的韧性及坚持罢了。
和华盟的合作方案定下来后,事情就立马多了起来,华立威说明天下午就要看到更改后的方案,所有人又马不停蹄开始修改方案书。
一直忙碌到晚上七八点,白凤年才回过神来,心想这件事能这么成功,钱小暖是头号功臣,他想和她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刚拿起电话,却又想起她早上曾说过今天有公司聚餐。便放下电话,等忙完手头上的事,明天晚上回家再跟她说。
虽然已经从出版社离职,但这次的庆功宴是为了庆祝新专栏大获成功,钱小暖是专栏的创始人,自然要带上她。
同事们起哄说她结婚这么久,怎么一直没传喜讯,变着法子让她喝酒,还一个个奸笑着说酒后容易乱性,回家也好强行把白大少爷扑倒,然后早生贵子。她无奈的望着这些为老不尊的同事,任他们胡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每杯递来的酒,却统统找借口推了,乖乖喝自己的果汁。
只是后来却栽在方青身上,他递了杯饮料过来,说是雪碧,她一闻,确实泛着一股雪碧的味道,便傻乎乎的喝了下去,谁知那‘雪碧’咽到喉咙里才觉一阵辛辣。
她怒目瞪向方青,那厮却一脸抱歉的样子,说:“不好意思啊小暖,两杯液体长得太像了,所以一不小心就拿错了。”
她不胜酒力,那一杯纯度极高的威士忌喝下肚,没过多久便一阵晕眩。同事们见她身体不适,便也不再瞎闹,连忙打电话给白凤年,让他来接人。
白凤年当时正在加班,忙得焦头烂额,接了电话下意识便差使叶允闻去收拾残局,可是命令刚说完,却又朝叶允闻摆了摆手,说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比较好,顺便教训教训那些不懂事同事们,看下回谁敢灌他老婆。
可是到了pub,除了那个不省人事的傻丫头,其他人竟全部溜光了。他无奈之下把她扛起来扔到车里,回家的路上这丫头还乖乖的,不哭不闹也不吐,只是偶尔说几句梦话。
好不容易到了家,将她扔到床上便打算去公司继续加班,谁知这丫头爱踢被子的毛病又犯了。他怕她喝醉了又着凉更容易生病,只得折了回去将她的被子披上。
这样来来回回两三次,叶允闻打电话来催他,说新的方案书已经接尽尾声了,让他尽快回来确认。他挂断电话后咬了咬牙,心想就任她踢被子吧,这个毛病总归是要改的,便心一横直接走了。
其实钱小暖当时没睡沉,她踢被子的习惯确实不好,但因为有个人总是大半夜过来替她盖被子,所以渐渐这个坏习惯得到了纵容,她便更加不想改了。
她晕晕乎乎的,直到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才无奈地翻了个身,又把被子踢飞了。抱着枕头咕哝乱语;哎,老婆本来就没赚钱重要,更何况是个假老婆。
听到门被打开又阖上的声音后,她的心彻底凉了,乖乖地抱着被子睡了过去。可能是酒精度太高,一沾到软软的席梦思,醉意又浓了几分,这一闭眼,便沉沉地睡熟了。
隔天一早醒来,却看见被子安安分分的披在自己身上,厨厅的餐桌上,还摆着解酒汤和早餐。
她咧开嘴傻笑,心想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她的,虽然昨天晚上残忍的抛下她去了公司,但这顿早餐却心意满满。
她醒了酒,一蹦一跳抱着三明治吃了起来,咬到一半手机却响了起来,她走到沙发上一看,竟是白凤年的手机,刚接通,便是叶允闻一阵哀嚎,“少爷!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啊?昨天晚上说好要来确认方案书的,结果又说有事来不了,今天下午就要交方案了……”
钱小暖一脸茫然的打断他,“允闻,他昨天晚上没去公司么?”
叶允闻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打错电话号码,“本来是会来的,后来又说家里有事走不开,少爷还没出门么?”
“已经出门了,可是手机忘带了。”她咬着手指,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昨天分明听到他开门后又关门的声音来着。
难道……
她不禁百感交集的咬起手指来,脑海中的某些画面也渐渐清晰起来。
昨天她睡沉了之后,半夜忽然口渴,可是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正躺在某个人的怀里。就着朦胧的夜色,她方才看清他的轮廓,是个鼻翼挺拨浓眉细眼的男人。心想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于是她难得放纵的--调戏了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