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人。”羲夜开口,淡淡的,轻轻的,“你现在在干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女子看向羲夜的眼神有些茫然,手指在白色的上衫上蹭了蹭,还是茫茫然地问道:“你们……是谁?”
“瑶人,我是师父。”羲夜慢步踱过去,眼神依旧淡然,“瑶人,来,告诉师父,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师父……师父?”沈瑶人盯着他,眼神中流露出浅浅的怀疑,“师父,我们为什么在这儿?”
羲夜这次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而周边的环境渐渐地都虚幻起来,四周像是泼了各色颜料,色彩都混杂在一起。
沈竹青站在羲夜身后,眼前微微地有些晕眩,看着周围的景色莫名地有些发怵。
想他沈竹青,从未有过这种时候,这种发怵的时候,可如今……这分外诡异的感觉……
“师父……师父……”沈瑶人却在这时候扑了上去,秀美的脸上落满了泪珠和……莫名的血痕,“瑶人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而这边羲夜依旧无声,只是左手抬起,一张血符拍到了沈瑶人的后脑上,沈瑶人呜咽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开始不断地渗出鲜红的液体,沾满了白衣和羲夜的外衫,只是半炷香后,沈瑶人原本饱满鲜活的身子变成了干枯的尸体,伏倒在羲夜脚边。
而周边的景物已经恢复如常,沈竹青看着那具血红的干尸,经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些事确实是你瑶人师姐做的,”羲夜回身,静静看着他,“即使她自己并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沈竹青揉了揉额头,“你放心就好,我没有怨恨你的意思……但是,你能稍微让我的师姐死得好看一点吗?”
“这只是她原本的样子罢了。”羲夜淡淡地说道,蓦地,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薄唇动了动,“夏夏。”
“姐姐。”千夏的目光涣散,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冲上去抱住那具干枯的尸体,未干的血色沾了她一身。
“我们走。”羲夜微微抿了抿唇,没有回头,大步踏出了院子,冷漠,疏离。
“喂……”沈竹青看着羲夜渐渐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失神的千夏,还是决定留下来。
千夏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抱着那具干干的人形,没有表情,没有眼泪,什么……都没有。
“小妮儿,你……别怨他……你的这个姐姐,她不是……”沈竹青伸出左手轻轻点了点千夏的肩膀。
“嗯,我知道。”千夏冷冷开口。
她……到底是谁呢?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那道士大概要这么说吧……可是她呢?她是什么东西?她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吗?在这个身体的魂魄死去之后……她,又是什么呢?
就算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又怎么样?她对她好啊……在这个世界中,她,她是她的亲人啊……他怎么可以,就这样……就这样毫不留情呢?
“小妮儿,我知道你是与他怄气,但他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嗯,我知道。”千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俊俏的小脸冷得像冰一样,片刻之后,便挣扎地扭在了一起。
大片的不属于她的回忆争先恐后地涌进了头脑中。
“若儿,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秀美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粉团子似的婴儿,眉眼如画。
……
“若儿……若儿没死……没死……”女子脸色苍白,怀里抱着一片死灰的,却仍是像粉团子一样的女孩,一旁的竹篮里,一个更小的,嫩嫩的婴孩含着手指,不明地望着外面。
画面转开,一片庄重沉寂的黑与白,祠堂之中,厚重的金丝楠棺木显出格外的悲伤,那个本来一片死灰的女孩跪在棺木前,扎着白的绒花,一身缟素,眼里含着一汪泪,分外可怜。
下一刻,却见那眉眼如画的女子出现在别处,精巧的亭台楼阁,女子面无人色,像一张宣纸似的,眼睛幽幽地望着远处。
那女子只出现了一瞬,接着,便是两个幼小的女孩子穿着翠衣跪在青葱葱的坟头边,小小的孩子眼里含着化不开的悲伤。
“我会保护夏儿的,我一定会保护夏儿的。”凤眼柳眉的少女神色间含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一身男子打扮,穿梭于商市之间。
“夏儿……夏儿……”不过眨眼之间,便有一个墨衣的女子在两棵香樟树之间落泪,那眼泪就好像止不住似的涌出来,让人莫名地心疼。
“夏儿,夏儿果然是生大姐的气了……”下一刻,女子脸上染着浅浅的心伤,看着蓝衣的女孩,声音中竟不自觉带了哭腔。
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紧紧抓成了一团,那疼痛并不是她觉得心痛,是这具身体不由自主地……不由自主地在心疼……
“小妮儿!”守在一旁的沈竹青瞧见千夏这样子,不禁紧张起来,“小妮儿,你没事儿吧?”
只见千夏紧紧闭着眼睛,身体蜷成一团,两只手紧紧抓着胸口,唇色苍白,一层层的细汗从她细白的额头渗出来,看着十分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正在这时,羲夜一脸阴郁地冲了进去,看见一身狼狈的千夏,脸色不禁又阴沉了两分。
“不知道是怎么了……”沈竹青看着羲夜,“大概是……受不了你将她的姐姐……了结了吧……”
羲夜的脸上依旧阴阴沉沉的,走过去把千夏拢进了怀里,声音低低的:“你走吧。”
沈竹青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只是默默地回身走了。
羲夜抱着千夏坐到石阶上,声音平淡却冰冷:“叶幽,你出来吧。”
一抹鲜红的影子从香樟木下闪了出来,腕上的金铃叮当作响,清脆得瘆人。
“哥哥,你知道是我啊。”叶幽还是小小的女孩的样子,一身新娘服,红色灼得人眼痛。
“我自然知道。”羲夜脸色平静,却好像冻上了冰霜,只是眼中显出无尽的心疼。
“哥哥,心痛吗?”女孩的笑脸明媚,眼中却有一些说不出的狰狞。
“我知道你只想叫我难受,可是,”羲夜抬起头,冷凌凌地看着她,“你见过我发怒的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