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已经攻破了吗？”在那一声巨响之后，混战的人群霎时静了下来，良久，才有轻轻的声音响起。
“攻破了吧……是攻破了吧！”人族的兵士爆发出欢呼，正等着魔族的投降，却不想叫一个声音打破了幻想。
“我们竟然要向这些东西投降吗！”跌落在马下的魔族小将红着眼睛吼着，“城池却要在我们手中丢掉吗！”
小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鼓舞人心的话，却没了机会——站在他近处的几个人族士兵已将他的身体大卸八块，破碎的尸体，滚热的血液，不过片刻便与肮脏地上的横陈的尸体混在一起，无法分辨哪个是哪个了。
“将士们，既然如此，我们便要叫这帮蛮子拿血来祭奠我们的族人！”人族与魔族又变为了混乱的一体，羲夜的枪尖挑穿一个魔兵的身子，声音在一片混乱中显得十分突出。
千夏和泺泠站在城墙上，对那战况看得很是清楚，人族这次是赢定了的。魔族就算再厉害，但在怎么说也只有几百人，在这样的战争中，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反观人族，都是相当有默契地几人围住一个魔兵，攻击从未断开，那些号称十分难以死亡的魔兵，在这样的攻势下，渐渐都变成了破碎的血肉和肮脏的血水。偶有奋起反抗的魔兵，却是因为无法施展，而消失得更快。
人族的兵士们在杀戮中渐渐忘我，他们不管被他们围住的魔族士兵是否已经放弃反抗，而只是一味的杀戮，他们像是疯子一样，只要没人喊停，他们就将无休止地继续。
但是没有人叫他们停住，只任由他们发泄似的，屠戮着，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为什么不叫他们停住？”千夏遥遥地望下去，却是一个魔族士兵也看不见了，只能看见人族士兵疯了一样将手中的兵器投到地上去，真的像是疯子一样。她觉得这样的行动十分怪异，但在心底又好像可以理解这样的活动。
“确实该叫他们停下了。”泺泠并没有回答千夏，而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不知是什么作用的符纸，卷成了一卷，扔到了城墙下，又是一声巨响炸起，发了疯的人们便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正看到了立于一片残尸中的羲夜。
“我们，胜利了！”羲夜的声音沉沉的，却格外有力，如同一记古钟砸在人群之中，掀起阵阵回声。
“打赢了？”“是我们打赢的……”先是小声的，带着些不可思议的窃窃私语，接着，声音便渐渐大了起来，到最后，欢呼声震动在血染的战场上，响彻被风雪冻住的整个大陆上。
这次的胜利较于羲夜为了鼓舞士气而损耗修为连夺两城那次不同，这次是他们亲手得来的胜利，而且对于敌方，他们连一个活口都没留，所以城中虽然寒冷，却挡不住他们的喜悦。
“夏夏。”羲夜的声音听来十分的疲惫，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厌烦。
“嗯，来啦。”千夏并未参加他们的庆功宴，只是独自在房中等着羲夜回来。
房中并未点灯，漆黑一片，一点儿声响也没有，间或有几只栖息在屋里的小虫鸣叫两声，都听得格外清晰。
“嗯。”羲夜闷闷地应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回来了就睡吧。”千夏伸手把羲夜身上的带着血腥气的铠甲解了下来，在黑暗中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夏夏。”羲夜的声音既沉又闷，全然没有了白日里作为将军呼号众将士作战的威仪，甚至都没有什么生机。
“嗯，一直都在这儿呢。”千夏只是应着，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点与众不同的成熟。
羲夜没在说什么，只是攥着千夏正在解铠甲的手，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千夏也并不反抗，反而把脸深深地埋在羲夜那冷硬的，带着冰凉的血腥味和风雪味的铠甲上。
两人就在寂静的黑暗中相拥，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彼此的呼吸，彼此的温度。
“阿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千夏的声音又在黑暗中响起，尾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像是在哭泣一样。
“嗯。”
“我要逃了。”千夏把脸从羲夜的怀中抬起来，像是在看着羲夜的眼睛一样。
“我会守着的，所以，放心地逃吧。”羲夜点了点头，放开了千夏，动手将身上千夏解到一半的铠甲都解了下来。
“来睡吧，被子里很暖。”千夏走到床前，掀开早已铺好的被子，躺了进去，又朝着羲夜说了一句。
羲夜不再应声，也走过去，躺了进去，冰冷的身子顿时便被一股干净的温暖气息包裹住了。
“下一次，我真的不会偷偷在跟你去了，我会好好等着你的，所以，好好回来，好吗？”千夏把身子拱进了羲夜的怀里，声音里都带着一股十分干净温暖的味道，“我听了你的话，所以，阿晏，你也听我的话，好不好？”
“嗯。”羲夜回应的声音很小，像是睡着了发出的呓语一样，但也只有这一句回应，便再没有其他的回答。
千夏也不再做声，黑暗又渐渐地回归了从前的寂静，只有栖息在屋中的小虫，偶尔鸣叫两声，昭示着这寒冷冬夜的脆弱生命。
“小丫头，听说你以后不会跟在那位晏将军身边了？”过了两日，泺泠寻羲夜商量下一次进攻时，偶然间看见了百无聊赖的千夏，便上前搭了话。
“还是要跟在他身边的，”千夏的声音懒懒的，“只是不跟他出去打仗了，反正我待在他跟前，也只是累赘而已。”
“啧啧，跟着他打了这么久，如今才突然觉悟吗？”泺泠却毫不在意地取笑千夏，一手夺了千夏手中的书。
“听说领主十分厉害呢，”千夏也只任她去夺，声音依旧懒懒的，像一只无事可干的小猫一样，“也不是，领主的厉害之处，也是亲眼见过的，那就拜托领主了，将那帮家伙赶出去吧，不然，那些人，迟早都要疯的。”
“啧啧啧，没想到你也看这种东西。”泺泠不应，只是将手中的书又丢回给了千夏，脸上依旧是戏谑的笑。
“这书的妙处大着呢。”千夏也不计较，只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那本被人奉为经典的书册。
“既然如此，你好好研究吧，我就不打扰了。”泺泠转身，走向了羲夜的书房。
千夏还是笑着，躺在藤椅上，对于这寒冬里难得的暖阳十分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