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羲夜听到了这话，便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稍显出了些局促的样子。
“我们并不是六界之外的东西，”泺泠见羲夜这样子，便又接着说了下去，“我听说，你从前曾经坏了现任守桥人的一件好事？”
“小姨消息灵通得很，小姨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羲夜半是无奈地说道。
“守桥人被我们认为是不属于六界之中的，所以，她不管是做什么，只要是她所承认的，六界皆不会加以阻止，”泺泠说道，“无论对错。”
“自然……也是曾经这么说过的。”
“但是守桥人却不可以离开那地方一步，只要她进入了六界之中，六界便可以处置她所做的事了。”
“不错，”羲夜接上道，“六界之中，无论是否为六界之物，皆要守着六界的规矩。”
“但是……我们呢？”泺泠道，声音莫名地有一些沉重。
“我们……”羲夜沉吟一声，眉头微微地锁了起来。
不管是泺泠，羲夜，还是千夏，皆属于六界之物，却皆违反了六界规矩，虽说，这并不是自愿的，但是……违反了，就是违反了。
“我听说过，曾有一个人族企图违反六界，最后却不得好死，还连累了后代……”泺泠说及此，唇上不禁抹上了苦涩的笑意，“我们……又会是何种结果呢？”
“这……谁知道呢……”
“你先出去吧，”泺泠却在此时止住了话头，“只当我今日是与你说笑的吧，以后只要更加小心就罢了。”
“多谢小姨。”羲夜听完泺泠的话，便微微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泺泠看着羲夜退出去后，直到一点儿也看不见他的影子了，身子这才垮了下来，脸上尽是灰败的样子。
“你能听到吗？”她的声音极为轻微，几乎是听不到的。
“是，我听到了。”接着，她自己却又开了口，声音大了一些，软了一些。
“最近你醒着的日子……越来越短了。”她像是自说自话一般，又对了一句。
“嗯……”她的声音微微显出了疲态，“真是没想到，你的小辈，竟也碰见了这种事儿。”
“不一样的，”她又答了一句，“人族的魂魄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去干净了，他们两个……确实是像转了世一样……”
“像霜儿吗？”
“不一样的，淙霜的身子本来就是没有七魂六魄的……但是……”
“没想到你们当神的，还有这么多的歪歪绕绕。”
“……神族的过错，是全落到人族身上的……”
“哎……”泺泠的声音在一声沉沉的叹息中落下，再没有了什么声音，却看泺泠，竟是又没有任何迹象地睡着了。
“姐姐，这儿舒服吧？”在一片雾气氤氲中，淙霜窝在千夏的身边，仰着湿漉漉的脸问千夏。
“嗯，舒服得很。”千夏含含糊糊地答了一句，头枕在池沿上，一头银发浸得稍稍有一些湿，雪白的身子在水中微微泛起了红色。
“姐姐真瘦啊。”淙霜看着千夏近似于皮包骨身体，十分随意地说道，肉肉的小手轻轻捏了捏她细细的肩头，眼睛里却有些心疼的样子。
“以前并不是这么瘦的，”千夏闭着眼睛，像是有些困了，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倦，“以前还能拎着枪上战场的，力气大的很呢。”
“那也是以前，不是现在了。”淙霜有些落寞地说道，“姐姐……还有以后呢。”
“以后吗？以后我便不用拎枪了，瘦一点也是没关系的。”
“听说太瘦的人，是不好生养的。淙霜突然有些促狭地打趣千夏道。
“不好生养吗？”千夏像是要睡着了一样，声音很低，微微有些鼻音，“那便多吃一些，就不这样瘦了。”
“姐姐真的有那么喜欢那人吗？”
“嗯……喜欢呢，喜欢得很……”
“可是到底为什么会喜欢那么一个人呢？什么都没有，懦弱又胆小，他最好的地方……大概就只是你喜欢他吧……”
“嗯……”千夏却是没有听见，眼睛已经阖了起来，鼻子里微微发出一声来，算是给淙霜的回答了。
“有时候……真想把你杀了……”淙霜看着千夏，脸上早已经不是小孩子那样的神情了，她的脸上变得相当复杂，像是恨着谁，却又像爱着谁似的。
“你见过陪在公主身边的那个女孩吗？瘦瘦小小的，眼睛很大，是蓝色的，头发是银色的。”而此时，羲夜却像是在发疯一样，到处找着千夏。
“……陪在公主身边？”被问的人却是一脸迷茫，“先生说的是公主身边的婢女吗？并没有先生所说的那样样貌的人的……”
“不是婢女！是同我一起来的女孩儿，长得很好看的……”羲夜有些急了，甚至有些不合礼法地瞪着那人。
“那……我是没见过的……”那人有些抱歉地说道，“不过先生不要着急，这儿是南疆王宫，那位小姐又是与我们公主在一起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你是姐姐的夫君吗？”正在羲夜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淙霜却来了，声音嫩嫩的，还未长长的头发披在肩头，微微有些湿，脸颊上是粉粉的两团红色。
“夏夏呢？”羲夜见到淙霜的时候态度极差，声音冷硬，礼数之类，已经皆顾不上了。
“姐姐说想要泡温泉，我就带着她一同去了，谁知道，姐姐竟然晕在了池子里，现今也没穿衣服，不好叫人……”淙霜慢慢悠悠地说着，像是有意要惹羲夜着急一样。
“她在哪儿？”
“你这副样子真是可怕得很，”淙霜却是笑眯眯地看着羲夜，“你这样子，我倒害怕把姐姐吓到呢。”
“她在哪儿？”
“跟着我来吧，”淙霜这才不紧不慢地领着羲夜去了温泉池子。
羲夜才到那儿，就只看见千夏仰着头躺着，露出有些发红的、细瘦的肩头，大半个胸脯也露在空气里，小小的身子像是一棵枯萎的小树，一掰就能掰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