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如万千蚂蚁噬咬般痛痒,朱戎和朱玥在如此生不如死的境遇里渡过了十日,又到了再次拔毒的时候。
看到净房里并列的两个木桶,朱戎浑身僵硬,朱玥则脸都绿了。
浴桶里药液的色泽变得更加浓郁,散发着不详的刺鼻气味。
“害怕了?”朱鸾坐在浴桶边的圆凳上摆弄着刀具,看见兄妹俩的表情,微笑问道。
“你要是没往里面加些奇怪的东西,就没那么害怕了。”朱玥沉默不语,只是厌恶地看着朱鸾,而朱戎则是看了一眼朱鸾的双手,同样笑着答道。
朱鸾闻言笑了笑。
“要治好怪病自然要用不寻常的东西。”她将朱玥往净房外推了推,“好了,堂哥先来,堂姐你在外面等一下吧。”
朱玥皱起眉头不满地看了朱鸾一眼,但似乎很讨厌和她对话,将朱鸾的手从身上抖掉,走出了净房。
朱戎目视着妹妹的离开,转过头对朱鸾似笑非笑道,“总觉得堂妹对我格外的热情啊。”
朱鸾眯起眼睛,从布包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放在自己眼前仔细端详着。
“我倒是无所谓,如果你不想先来换堂姐先来也可以。”她说道。
朱戎脸色难看起来,视线被女孩子手上的短刀吸引过去,只觉得浑身的汗毛又竖了起来。
这个女子,想在口头上占点便宜真是难。
朱戎看了一眼朱鸾,看见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上的刀具上,没有抬头。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一言不发开始脱衣服。
少年一边尽量让脱衣服的速度快一些,一边窥探着眼前八风不动坐在圆凳上的少女。
净房里一片宁静,静的只能听见衣物摩擦的簌簌声。
眼前的少女一点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朱戎感到无比难堪。
终于身上所有的衣服除净,朱戎长舒了一口气,走到浴桶边,正打算跳进去之时——
朱鸾抬起了头。
朱戎浑身的血液凝固了。
随后像沸腾的岩浆开始涌动。
然而少女的视线没有一丝晃动,朱戎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个堂妹只是简简单单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重新低下头。
“快进去。脸都要泡进去。”声音平静无波。
朱戎只觉得刚刚紧张的自己无比荒谬,跨进浴桶,深吸一口气,他没入了药汤之中。
朱戎紧闭双眼,在药汤之中静静等待着。随后他听到了木凳与青石地面摩擦的声音,还有女孩子轻不可闻的脚步声。
她走到了浴桶旁边。
片刻之后,只听药汤开始咕嘟嘟的冒起泡来,曾经经历过一次的剧痛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这份痛楚,是来自于这个女孩子的血吗?
朱戎紧咬嘴唇,在药汤底下拼命忍耐。之前看见的那一幕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一瞬间感到无比窒息,朱戎终于憋不住了,哗啦一声冒出了水面。
“这就不行了?”朱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朱戎剧烈地咳嗽,剧痛之下视线模糊,只能隐隐绰绰看见少女的轮廓。
四肢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意识也不断模糊,朱戎痛恨死了这个不争气的身体。
“为什么……”他勉力看向朱鸾所在的方向,断断续续的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戎涣散的视线看见朱鸾轻启朱唇,像是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完她的回答。
因为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晕了过去。
又痛晕了过去。
……
……
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想必看着他和妹妹这般丑陋的挣扎感到十分有趣吧。
第二日醒来后的朱戎回想起昨日和少女算不上对话的交谈,自嘲的笑了笑,在这女人面前自己和妹妹不过是一团随意摆弄的血肉罢了。
四肢传来被绑缚的感受,朱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果然有被绑在了床上。就像是对付负隅顽抗的野兽一般。
他费力地扭头张望,却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身影。
朱玥被绑在对面的另一张床上,床边摆着一只眼熟的圆凳,但凳子上却空空如也。
这个女人跑哪去了?朱戎心底暗暗不满。
“大少爷,你醒啦!”旁边传来陈婆子惊喜的声音,她端着两碗药走了进来。
陈婆子在朱戎的头下垫上枕头,将药喂到朱戎的嘴边,朱戎费力地咽下药汁,只觉得浑身无比疲惫。
“大少爷,有什么想吃的吗?老奴去给您准备。”喝完药,陈婆子殷勤地问道。
朱戎摆摆手闭着眼一动不动。总觉得这次醒来的感觉没有上次那么舒坦,不光是身上的刀口痛痒得噬心彻骨,心里也觉得堵得慌。更是没有胃口。
他下意识又往朱玥所在的床那边看了看,视线有意无意在床边的圆凳上停留了一下。
“大少爷,您是在找什么吗?”陈婆子的视线随着朱戎的移动,狐疑地问道。
“没找什么。”朱戎正过头来,盯着密室的天花板。
“她去哪了?”沉默了一会,朱戎问道。
“您是说九小姐?”陈婆子愣了一下,问道。
朱戎嗯了一声。
“九小姐她……”不知为何,原本为人爽利的陈婆子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太奶奶也没来看我们,上面是出了什么事吗?”朱戎转过头直视着陈婆子,目光锋锐逼人。
在朱戎的目光下,陈婆子的额头渗出了汗珠,沉默了一会,她一咬牙开口道。
“县试的日子近了,九小姐非闹着要参加县试,还是文武两种都要参加。”
“县试?”朱戎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她疯了吗?还是想女扮男装?”
“九小姐想以现在的身份去参加县试。”陈婆子嗫喏道。“老太君不同意,两人还在上面说这个事。”
“一个女人居然想参加国试?还是文科武科同时参加?”朱戎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真是白日做梦。”
在地下这么多年,朱戎读了无数书,自己练了许多功法,曾经也想参加国试。但在铜镜中看到自己的脸,他就知道自己注定无法参加国试。
他也曾看过女性国试的一些介绍,但他觉得这只是一个笑话。
而那个女人居然想参加国试?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正说着,突然一个丫头出现在密室的入口处。
“陈婆婆,不好了,九小姐跑到段氏族学那边去了,老太君都快被气坏了,叫你赶紧上去。”她着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