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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坐以待毙(1 / 1)

不知?

短促的二字突然入得耳里,陡然愕得凤瑶差点紧急停马,但理智仍还是在迅速反应,不曾真正让她勒马而停,她仅是满目复杂摇晃的凝视前方,极为迅速的再问:“你当真不知方向?倘若当真如此,我们此番行军往前,又是要去哪里?且一旦走错方向,到不了大英国都,如此,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颜墨白缓道:“凤瑶先莫要着急,我虽不知去往大英的方向,但老马识途这道理,凤瑶自然也是听过的。说来,我此番与凤瑶一样,也是初入这大英之地,人生地不熟,不知方向也是自然,但不知凤瑶上马之初可曾注意,那最是列在前面的马,皆略微老态,自然皆是老马,且伏鬼有意让精卫策着老马在前领路,想来自然也是想利用老马识途之理。”

是吗?只是即便如此,这一切也不过是他的猜测罢了,并非确定,且万一马虽为老马,但却无法识途,甚至又一旦带错了方向,如此之下的后果,定是难以估量的了,许是此番大费周章之行,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甚至于,重兵纷纷耗在路途之中,说不准哪日,便会当真全数耗死在这路途之上。

思绪至此,心境越发的陈杂摇曳钤。

奈何,却又待沉默片刻之后,所有的复杂之思,便又开始逐渐的瓦解与妥协。

命运如此,事实如此,是以,即便心底不平,却也不得不接受如今这现实。且终归还是颜墨白心态最好,便是此番不知方向,竟也能淡定从容,若论心境与大气,她终是比不过他的洽。

“东临苍既是安排老马而来,自该是有所用意。那人虽看似不着调,实则却也可行大事,凤瑶莫要担心。”

凤瑶眉头微蹙,沉默片刻,便再度按捺心神的道:“我也并非是想担心,只是着实有些不敢与命运豪赌罢了,毕竟……”

不待她后话道出,颜墨白便平缓宽慰的道:“我知晓。”说着,话锋稍稍一转,继续道:“你之心愿与重担,我一直都为你记着的。是以,一切有我,凤瑶莫要担心。”

他依旧是如此之话,奈何这话入得耳里,凤瑶心底仍无半点的踏实与安心,反倒是越发的心疼。心疼他的体贴,心疼他的无微不至。

甚至于,似是与他在一起后,除了仇恨加身之外,他似是过得比往日还要累。大抵是人若有情,心头考虑之事便会全然增多,便是如颜墨白这般腹黑深沉得全然可傲视天下之人,也免不了这等俗套。

“墨白。”

待得再度沉默半晌,她唇瓣一启,幽远低沉的出声。

这话一出,颜墨白便温润平缓的应声,“嗯。”

凤瑶目光越发一远,瞳底深处也蔓出了几许掩饰不住的复杂与厚重,“与我在一起,你可是极累?往日的你,仅需复仇罢了,仅需为你心底大计谋略罢了,但如今,你却还要为我考量。是以,与我在一起,你可会累,极累极累?”

“凤瑶怎突然这般问了。”他叹息一声,嗓音顿了片刻,继续道:“为你所做之事,皆乃我自愿,是以未有什么累与不累之说。但若当真论起累来,我倒是的确有一事让我心累。”

“何事?”凤瑶眼角一挑,低沉而问。

他也并无耽搁,只是温润的嗓音突然沉了半许,“我之心累,不过是此番大英之行,无法全然将你护在羽翼保护。大英强敌在前,前路一切都是未知,是以后路如何,便是我也无法预料。”

凤瑶神色微紧,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亦如颜墨白此人,寻常是说不出什么肉麻的情话来的,但每番之中,她也总会觉得,他便是不说情话,但有些话入得耳里,也会如情话一般令人心生甜然与踏实。又或许,他太了解她了,也极是知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从而,才会寻常关切之言,也会让她听得心生柔软。

“我之安危,你便莫要操心了,你顾好你自己,便是我最是心安之事了。”待得沉默半晌,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绪一番,低声回话。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未再言,周遭风声鹤唳,凉薄四起,满目之中一片荒凉苍茫,却是许久许久,颜墨白都未再回过话。

凤瑶眼角微挑,面色复杂升腾,心底也不知这厮是否将她的话听进,只是有些话也着实不适合多言,多说无用,是以,也只得将所有心思全然压下,随着他一道沉默。

大军驰骋往前,马蹄声嘈杂厚重,行军阵状也是极大。

只是行了许久,这条道路也仍旧是荒凉破败,毫无人烟,倒也略微让人心疑。

照理说,行了这么远,总该是出现些村落小镇才是,却未料这条路,除了道路崎岖荒败之外,竟还是毫无人烟,连村庄与小镇都全然遇不上一个。

凤瑶抬眸深深的朝前方那蜿蜒的道路凝望,眉头皱地越发的紧,待得一行人全然绕过前方的弯道,她终是再度出声道:“这条路越走越荒,人烟全无,倒是有些不像通往大英国都的路。”

“虽是不像,但也并非全无可能。毕竟,要避开大英埋伏之地,自然得绕路而行,走些荒僻之道也是自然。”仅是片刻,他便平缓幽远的回了话。

“你这话虽有道理,但一行人如此全然不知前路的前行的确并非明智。不若,让三军全然而停,再差精卫去打探前路。待将前路打探好了,且也确定方向了,我们再上路也不迟。”

“没时间了。”

不待凤瑶的尾音全数落下,他便叹息幽远的出了声,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若差探子上前探路,这一来一回,定耽搁时间。凤瑶,我们没时间再在路途上多耗了。”

凤瑶心口一紧,低沉道:“正因时间紧迫,是以才不可找错方向。且让三军原地安营扎寨,再让精卫探路,无疑是最好之法,到时候若确定路线有错,及时更改的调头而行也是尚可。”

颜墨白缓道:“东临苍既是安排了老马来,便自是有其用意。”说着,嗓音一挑,“凤瑶,行军作战,最是忌讳心急与心乱。你不曾真正上过战场,不曾真正见识过两军熊烈的沙场交战,是以,便略是不了解战役的狰狞与紧迫。速战速决,满身淡定,才该是作战之际的最好心态。便如此番之事,东临苍既已插手,便绝不会亏待你我,且此番这条路,虽为荒芜,但正该是绕开大英重军埋伏之路,若不然,凭大英的冷冽阴狠,在海上都会对你我突袭两次,又如何能真正任由我们在其大英的国土上驰骋奔走?”

冗长的一席话入得耳里,心底情绪翻腾,面色也越发复杂厚重。

凤瑶满目幽远的凝于前方,身子稍稍而僵,并未回话。

他这话说得没错,甚至对她而言,无异于醍醐灌顶。她的确是心乱了,焦急了,如此心态,自然犯了军中大忌。

只是心底有太多太多的事压着,是以整个人也难以平静下来而已,她仅是担心颜墨白身子,担心自家幼帝的蛊毒,担心时间不够,甚至,也担心此番与大英的战役会生变数。

她终还是无法如颜墨白这般,心态宽广且又深邃如海,她在他面前,就像是个焦灼不堪的俗人一般,控制不了情绪,也无法真正的控制。

思绪至此,一道道无奈与叹息也在心底游走,待得再度沉默半晌,她终是唇瓣一启,幽远之至的再度出声,“心境而乱,确为大忌。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说着,神色微动,话锋也跟着一转,继续道:“你这话我已记下。与其担忧焦虑,不若放手一搏。许是我当真该有你这般心态,遇事淡然,从容不惊的。”

这话一落,便不再言话,颜墨白也未即刻出声,只是待得二人双双沉默片刻,突然,那策马跟在后方的柳襄突然上前,策马行于凤瑶烈马之旁,朝凤瑶低沉道:“长公主与大周皇上可是发觉,这迎面而来的风,似是有股什么味道。”

说着,深呼吸一口,眉头一皱,疑虑四起的问:“像不像臊味?”

他这话来得突然,凤瑶稍稍一怔,却待刹那回神,便也稍稍深呼吸了两口,却又觉迎面而来的风凉薄冷冽,并无任何异样。

她微微转头,目光径直朝柳襄落来,则见他满目幽沉,呼吸微大,似是仍在极为专注的品闻这迎风卷来的气息,她神色微动,唇瓣一启,正要言话,不料正这时,颜墨白平缓懒散的出声道:“你鼻子倒是灵。”

这话入耳,凤瑶下意识止了后话。

柳襄则转眸朝颜墨白望来,凝了片刻,随即便咧嘴一笑,“大周皇上的鼻子也不弱。”说着,不待颜墨白回话,他再度将目光落向了前方,继续道:“柳襄倒是觉得,这风里的臊味虽浅,但也仍是有些奇怪。毕竟,荒无人烟之地,野兽倒也有些多,若群群而居的话,尿臊味自然也是不浅,且这空气中的尿臊味虽不浓烈,倒也尚可说明,那群兽聚集之地,离此番略远,但却绝非极远。”

颜墨白平缓自若的道:“方才还在赞你鼻子灵敏,却不料你这下一句,便不得不让朕将方才评你之词收回。”

柳襄面色微变,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深了半许,“大周皇上有话不妨直说。柳襄鼻子虽称不上极为灵敏,但也算得上乘。往日在秦楼楚馆呆得久,各种味道皆能闻遍,嗅觉日日锻炼,是以稍稍闻些东西,倒也自然是闻得出的。且这风里的膻味略带尿涩,想来自然是前方那匹山上的山兽撒的尿。”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野地深山之中的猛兽,可是极野,若一旦群兽四方来袭,许是也是危险。”

他嗓音柔和,但语气则稍稍卷着几许深沉,只是不待他尾音全数落下,颜墨白便已漫不经心的出声道:“尿臊之味虽是有,但更多的,则是以尿臊味强行掩盖着的苦味。朕方才说要收回评你鼻子灵敏之言,不过是因你柳襄仅闻出了尿味,却不曾闻出尿味中夹杂的苦味。”

柳襄面色再度一变,眉头也蓦地一皱,待兀自沉默片刻,他嗓音陡然卷了几分起伏,“大周皇上之意是……”

他尾音拖得极长,却是并未将这话全然说完,只是那略微起伏的面色则在全然昭示着他心有猜测,却略微肯定,担忧稍稍有些不可置信。

颜墨白也未耽搁,甚至也未待他尾音全数落下,便幽远自若的道:“没错。那尿臊味,有问题。”

说着,不待柳襄反应,转头朝伏鬼望来,“吩咐下去,谨慎戒备。”

这话一出,眼见伏鬼领命后便要迅速策马走开,他瞳孔极为难得的一缩,突然道:“慢着。”

瞬时,伏鬼陡然回头朝他望来,他瞳中稍有微光滑过,薄唇一启,再度道:“箭支淬毒,流箭准备。”

眼见颜墨白面色沉寂,那双漆黑的瞳孔也略显紧蹙,伏鬼顿觉事态不妙,面色也跟着变了几变,随即再度恭敬刚毅的应声,而后不再耽搁,策马离开。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心口嘈杂微起,却是片刻之后,又突然忆起颜墨白不久前与她说的那些话,便又下意识的敛神一番,将起伏的心思再度压下。

“可是出了何事?”她转头朝颜墨白望来,问得低沉。

好歹也是在道行山上随着国师稍稍学过医术之人,且鼻子也算是灵敏,但此番这些风迎面而来,饶是她无论如何的呼吸与品评,却都无法闻出这风里夹杂了什么味道。不得不说,她闻不出尿臊味,更问不出苦味,且也正因是闻不出,是以,整个人才也越发的有些愕然。

“既是空气有异,如今最是妥当之法,许是该三军而停,从而,静观其变。”正这时,柳襄那略微缓慢的嗓音再度响起。

颜墨白却并未回话。

待得片刻之后,他这才将目光朝柳襄落来,漫不经心的道:“三军而停,不过是坐以待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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