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昏暗的油灯下,白绥和彦儿的影子投在了窗户上,两个人相对无言,似乎都保持着某种默契。
彦儿起身从屋内拿出了一个锦盒放在了白绥面前,开口说道:“这是师父的遗物,也许由白公子收着更合适。”
“里面装着什么?”
彦儿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师父说过,只有等他走了才可以打开。”
白绥的手指描画着锦盒上的花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哭肿了眼睛的少年问道:“你今后打算如何?”
“师父他一直以为我被草庐束缚了,其实我早已经把草庐当成了自己的家,把他当成了我的父亲……我会继续学医、行医,这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白绥点了点头,说道:“攸昌一定会很高兴的……那含烟姐姐呢?”
少年愣住了。
“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看的清晰,你跟她应该不仅仅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吧……”边说着白绥边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三个信封和一只玉笛。白绥打开信封翻开里面的纸页。
“我会与她患难与共,只要她需要我,我就会在她的身边……”彦儿红着脸说道。
白绥笑了笑,将锦盒里的玉笛取了出来,其他的东西放回了原位递给了眼前的少年说道:“这些应该是攸昌留给你的东西,玉笛我就私心带走了。好好照顾自己,我们有缘再见……”
“等一下!”彦儿叫住了白绥。
“我有个问题。”
白绥停下了脚步,看着彦儿说道:“你说。”
彦儿:“你对师父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
白绥将玉笛横在了腰间走出了谢蔽的房间,他抬头望向天空,夜空清明,繁星闪烁,若自己的心也如这星空一般明澈就好了……
他始终没能答上彦儿的问题,谢蔽救过自己,照顾过自己,大概是如兄如父,可是当他抱着谢蔽的时候,为什么会心跳的那么快,从未有过的占有欲是他对父兄不曾有过的。他不在时想念他,他在时又害怕失去他,到了失去他的时候,却心如死灰……
这样的感情到底是什么?白绥不断地问自己,这个答案扶桑山上没有,也许只有在他生活过的地方待久一点,才能找到答案。
看着白绥远去,彦儿摇了摇头,他终于还是没能够违背师父的意愿,把师父真正的心意告诉白绥。
目光又回到了眼前的锦盒,彦儿取出了第一封信:“攸昌兄,吾被奸人陷害,虽百辨父兄勿信之,吾命已定,惟子年幼,望兄照拂之,大恩感激不尽。离”竟然是父亲写给师父的托孤信。
在彦儿还年幼的时候,他总是会听父亲和自己说起这样的一个故事。
二十多年前,还不是齐王的四皇子莫离就成为了皇权争斗的牺牲品,被人所害身中奇毒,当时宫里的御医皆束手无策。
四皇子的亲舅舅王国舅在民间四处打听名医,辗转找到了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少年神医谢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最后一丝希望,高价请来给四皇子看诊。
四皇子与谢蔽年龄相仿,从小身边没有什么玩伴的四皇子与少年谢蔽一见如故,谁也没想到这两个身份悬殊的人居然会成为好友。每每看诊之后,四皇子就会留下谢蔽与其秉烛夜谈,两人从四书五经、治国之道,再到江南风景,人文地貌,无话不谈,十分的投缘,四皇子曾说过“知己者乃蔽也。”
为了替四皇子解毒,少年谢蔽亲尝百草以身试毒,经过数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能够解四皇子体内剧毒的法子。四皇子身上的毒虽解,谢蔽却中了药草之毒,毒性更甚四皇子所中之毒。四皇子莫离心中亦愧疚不已,为了报答谢蔽以命相救之恩,赠其贴身玉笛,尊其为兄长。
在幼时的彦儿心中谢神医一直如传说中英雄一般高大而又神秘。
彦儿放下了父亲的“托孤信”,打开了第二封,“卖身契”三个大字出现在彦儿的眼前。时隔多年,当“莫彦”这两个字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发觉自己已经快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了……
他与谢神医的相识是在八年前,那是在一个闷热的夜晚,年仅七岁的他被自己的父亲齐王从睡梦中叫醒,父亲交代他一定要找到神医谢蔽,并且拜他为师,把他当做自己父亲尽孝道,然后就被塞进了马车中。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他的父亲……
莫彦去寻找谢蔽的路并不顺利,齐王安排护送莫彦的仆从是六皇子吴王安插在齐王府的细作,此人财迷心窍,偷偷把马车赶往治安并不好且远离京都偏远的大同县,将少年卖给了当地的一户地主人家,自己拿了钱偷偷摸摸就跑路了,直到第二天莫彦醒来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发霉的黑屋里,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被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