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恰逢阴雨天,兰卓荦被兰卓凡叫到了马车里避雨,自个儿去劳军慰问去了,马车里只有兰卓荦和杜若两人。
杜若一双水灵的大眼盯着兰卓荦,似会说话一般,“你与你哥哥竟一点儿也不像,先前他与我说家里有个妹妹,我只当是那五大三粗的女汉子,那日见了还真是大吃一惊。”
“兰卓荦耸耸肩,淡笑道:“我这样子不就是个女汉子么?”
杜若看着男儿装打扮,翩翩风流的兰卓荦,媚笑道:“当初我一瞅,便知你是名女子,试问天底下哪有那么俊俏的男子?更别说你这般打扮,不仅不粗俗,反而更会勾起男人的兴致。”
毕竟在妓院里混过,对于男人的这种癖好,她再清楚不过,而且这小姑子本就长得不赖,虽然稚气未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明眸纯净无染,娇颜静若莲荷,宽大的男装穿在身上,露出白皙娇嫩,柔若无骨的脖颈和手腕,别有一番风情,怎能不叫男人想入非非。
杜若的心直口快让兰卓荦略微有些尴尬,不知如何答话。
杜若却不以为意,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接着道:“你若不信,便看今儿那冉总督,他看你时那一脸狼崽子的样子,便知我这话不假。”
兰卓荦大囧,这未来嫂嫂出身不凡,路数也不低,她竟有些招架不了。
“我的好嫂子,你就别取笑我了。”兰卓荦哭笑不得。
听到这话,杜若从马车上跳了起来,“嫂子二字可万万不敢当,要是将军还是当初那混子,我便应了你这句嫂子,可如今他做了那么大的官,我又是这般出身,怎敢痴心妄想?”
“且不说你为哥哥生了个孩子,但看你这一年多来为哥哥吃了这些个苦,将来无论是正室还是妾室,这句嫂嫂你都名副其实。”兰卓荦真心实意的道。
杜若若有所思,忽而握起兰卓荦的手,会心一笑,“妹妹果然与众不同,难怪冉总督对妹妹那个痴迷,让人看了都艳羡。”
兰卓荦再次大囧,拜托,怎么又扯到她身上来了!
“妹妹不必害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谈婚论嫁都要远远的避开,我可不赞同,要我说女子谈婚论嫁就得全程参与,毕竟要嫁人的是咱们自己,媒婆夸得再怎样天花乱坠,咱们也见不着,要是遇上个满眼铜钱的婆子,那还不把咱都给坑了,你说呢?”
兰卓荦连连,这杜若绝对是个妙人儿,眼光毒辣,看事透彻,三言两语便将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远远甩在了后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马车开动,大部队继续赶路,因兰卓凡念着那从未见过面的儿子,一路上风驰电掣,不到十天便赶到了京城。
收留孩子的这户人家,自个有几分水田,家境比较殷实,可家主年近四十,却膝下无儿女,得了杜若的孩子,自然是欣喜若狂,宠爱有加。
这孩子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眉眼间像极了兰卓凡。他身穿肚兜子,外头罩了件织锦薄衫,下头穿了条棉布开裆裤,露出讨喜的小弟弟。
那孩子一副好动的性子,不会走路便到处乱爬,见了生人也不怕,只拿他那黑溜溜的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兰卓凡。兰卓凡越看越喜欢,抱起孩子便舍不得放下。
杜若为了让这对老夫妻真心实意的待自己的孩子,曾许诺远走他乡,永不要回孩子。可如今兰卓凡带来那么多人马前来要孩子,老两口痛哭流涕,死活不依,弄得孩子也跟着哭闹不止。
无奈之下兰卓凡叫来了当地的族长、保长、里长,这三个老头,轮番上阵,好说歹说,才帮兰卓凡把儿子要了过来。
这之前兰卓凡还写了长长一封请罪书,派人快马加鞭,送到了五王爷府上。
临走前兰卓凡又给了老两口一大笔补偿银子,这才抱着哭累睡熟的儿子蹬车离去。
折腾了一晚上,到兰宅时已过戌时,兴高采烈的临音帮兰卓荦洗漱完后,便服侍她睡下了。
第二日天一早,兰卓荦带着临音给兰卓凡请安,刚进正院,便听到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兰卓荦急忙来到屋内,只见那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整张小脸都红了,一旁心急如焚的杜若,变着花样的哄孩子,可任凭什么好玩的东西,那小不点只看几眼,便又开始哇哇大哭,哭得杜若心疼不已。
“是不是饿了?”
“方才奶娘已喂过奶了,想是惦记那老娘,把我这亲娘给忘了。”说完杜若神色黯然下去。她叫来奶娘,将孩子抱了下去。
兰卓荦忙安慰道:“母子连心,慢慢会好起来的,我哥呢?”
“天还没亮,便出门了,说是今日皇帝会召见。将军战场失利,朝廷会不会降罪于将军?”杜若脸上一抹忧色。
“哥哥虽失手被俘,但关卡未破,如今朝廷又是用人之际,想必不会苛责,嫂嫂不必担心。”其实兰卓荦自个儿心里也没底,因为兰卓凡的确是因为逃跑才被俘,弃关而逃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这份战报要如何写,就看冉瑾晟他上不上道了!
兰卓荦拍拍受惊吓的胸口,幸好那晚没有拒绝冉瑾晟!
辞别了杜若,兰卓荦开了库门挑了几件贵重的贺礼,来到了药膳坊。
一个月不见,青芽已做妇人打扮,见了兰卓荦,她疾步上前,盈盈下拜,敛首行礼。兰卓荦赶紧扶她起来,只见她身着一件家常绯色挑线纱裙,两颊绯红,容貌明媚。
“妹妹真叫人担心,别的地方不去,竟跑到那战火纷飞的前线去,你那将军大哥也是个糊涂蛋,好好的怎地就把你一并给带去了?”一气之下,一向温柔持重,谨慎守礼的青芽竟也不顾礼数。
兰卓荦嬉皮笑脸的说道,“姐姐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好端端站在这儿么?前些日子走的突然,没能当面恭贺姐姐与羔子哥新婚大喜,还望姐姐莫见怪。”
青芽佯怒道:“你我还说这般见外的话。”
“——就是,兰宅就在京城底下,还怕捞不到你那份贺礼?”正说着杨兴羔打外头进来,笑呵呵的打趣道。
兰卓荦笑道:“是是是,我哥说了这贺礼不但不能少,还得加倍奉上。”说完,临音便示意外头的家丁逐一将贺礼送了进来。
青芽一把抓住兰卓荦:“妹妹可别听他的,他惯会胡说瞎闹!”
兰卓荦拍拍她的手背,笑道:“青芽姐莫急,这些东西原本就是给你们婚事备下的,你只管收了便是。”
马上便是吃饭的时候,兰卓荦留了杨兴羔在铺子里照看,自己拉着青芽和临音躲到屋里叙话去了。
刚坐下,兰卓荦便拉着青芽兴冲冲的问道:“羔子哥待你可好?”
青芽红着脸点了点头,兰卓荦一看便知杨兴羔待她极好。
见她俩感情好,兰卓荦心里也很是欢喜,“办喜事那日热闹吗?听说羔子哥把杨伯伯接到了京城,住在哪个房间,好长时间没见了。”说着正欲起身。
青芽忙拉住她,“爹他老人家不住在这儿,当家的将爹安置在当初我们住过的那个大杂院里,回头让当家的把爹接过来与你见上一面。”
“身边有人伺候吗,杨伯伯年纪大了,总得找个放心的人左右伺候。”兰卓荦忙问。
“泰山他娘一直在身边照顾着,妹妹就不用担心了。”
兰卓荦点点头,心下已有了主意。
她喝了口青芽端过来的凉茶,又问道:“店里生意还好吧?”
青芽又端了几碟小点心放在桌上,这才道:“有兰家和向家两座大山靠着,这店里的生意哪能不好,说起这向家,你不在这段时间,向公子时常过来光顾,有一回还把向府的千金也带了来,每回他都问你的去处,碍于兰将军的嘱托,一直没有告诉他你随兄上了前线,只道你回老家办事去了。”
“他如今可好?”
临音刚拿起一块豌豆黄,听了这话,又放了回去,冷哼一声道,“好的不得了!”
见临音嘟着嘴,极为不满的样子,兰卓荦心生疑惑。
青芽不无责备的瞪了一眼临音,这才对兰卓荦道:“向公子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对方是邑都知府江大人的嫡长女。”
兰卓荦咬了口豌豆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自打见了宜贵妃娘娘后,兰卓荦便料到向家人会尽快给向楠析说亲。
“你刚走没多久,两家人便见面了。因双方年纪都不小了,想是年底便要完婚了。”青芽道。
“以前在邑都时也听当地的朋友提起过那江大人,身处邑都知府之位却能独善其身,清正廉明,已是极为难得,想必他教出来的女儿也不会差。”豌豆黄有些甜腻,兰卓荦连喝了两大口茶。
“这个向公子不是属意兰姐姐你么,如今怎地不声不响便订了亲!”临音愤愤不平。
兰卓荦笑了笑,“自古以来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什么时候做儿女的能插得上话了。”
“就是,况且向公子属意谁是他自个儿的事,你有什么可不平的,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还以为兰儿对他有何念想呢!”
临音自知失了分寸,紧抿薄唇,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敢答话。
“青芽说的是,往后见了向公子就同往常一样,热情招待就是。”
临音瘪瘪嘴,“知道了。”
“冉府的崔妈妈也来过几回,要了些药膳也就回去了。”青芽又道。
冉瑾晟说三书六礼已备下,想必崔妈妈前来也是来打听她的下落,即便朱氏接受了她,可婚姻大事,事关门楣颜面,冉老爷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