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断喝虽略显稚嫩,但其间愤怒已无可复加。
声音未落,即见一道白影似电一般从徐宗主身后射出。
“小十一!?”众道士惊道。
见窜到几丈之外,一手掐诀一手执符的正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徒弟,徐宗主骤然大惊,没及与众人上前阻拦,即觉沧风掠面,想他已然促动咒法了。
小道士跑至烟团五六丈外,双脚猛一点地,身形旋跃而起,手中咒符向上猛一抛,口中叱道:“罡风召来!”
咒符才一脱手,周缘金光耀起,沙散四际、消融空中,与此同时周身劲风肆起,丝丝暗银光带围拢身形,风驰电掣般游离不停,发丝衣带呼呼作响。
下一刻,他身形刚及落地,便左手掐诀擎于额前,高声喝道:“疾!”紧随一声,即见周身暗银光带游动加速,形色模糊不辨,忽然一声呼啸顿空响起,缕缕光带骤然离身,在身前聚成一股硕大风团,须臾,便夹着万兽奔腾之势,向半空烟团冲撞而去。
飓风袭起,在场众人两脚不稳被带出数步,即便徐宗主此刻也身形摇晃,自觉这颇具慧根的小徒弟道法精进之神速。
此时躲在灌木丛后的步弘与梁仕明,也被劲风刮得发散襟开,还好双手死死扣住身旁石棱,不然险些被吹下山坎。
眼前荒诞情景,早已击溃了梁仕铭的心理,也不得不接受这神仙怪力的事实,此时手指被石棱划破汩汩流血也无暇顾及,迎着劲风、眯着双眼,心惊肉颤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势如弘、疾如电,小道士所召飓风带着摧毁一切的汹势,眨眼间打在了半空烟团之上。似惊涛拍岸一般,风势反力在平坦的山头扩泛开来,顷刻之间杂草烟尘腾空飞扬、遮天蔽日,而滚滚气浪又将众人逼得踉跄不止。
须臾,风势渐消,天色恢复如常。众人急看去,半空,巨大烟团不见了,没及众人欢喜,心头又是一紧,原来细看去半空烟团虽被吹散,但隐匿其中的妖人仍毫发无损地悬于半空。
只见妖人一头枯白长发,手持一根丈余乌木幡,脚旁放着一个齐腰高的皮囊,而脚下,竟踩着一条碗口粗的黑蟒。
黑蟒盘踞空中,口中正有黑烟徐徐喷出,渐渐又把妖人笼于其中。
“原来妖孽是借这邪物遁空。”徐宗主心中暗道。
此刻小道士不知是被所召飓风所致,还是气力耗尽,斜躺在地一动不动。
“小十一!”陆野子高喊一声抢步跑了上去,黝黑道人与白净道人也紧随而去。
徐宗主虽揪心爱徒,却恐妖人暗下毒手,见众徒上前营救,自己便抬头注视着半空妖人,这一看不由得又是一惊,原来此时烟团妖人已将手中乌木幡高高举起,正自摇晃吟咒不止。
“不好!”
见妖人施展妖法,徐宗主忙从怀中掏出纸符,边向徒弟跑去边高喊道:“徒儿小心!”
比及此时,陆野子正坐在地上拼命摇晃着小十一,紧随而至的黝黑道人听到师父叫喊,不经意抬头看去,半空妖人正把手中黑幡往下猛一甩,紧见一片黑色烟轮,凭空劈斩而下。
烟轮足有两人多高,浑身洞黑,跌落在地并无停顿,翻卷着余尘残砾直向众人斩轧上来。
此刻,徐宗主离众徒尚远,眼见盈满邪法的烟轮就要劈到,忙掐诀点符,谁料想手中纸符竟没半点反应,不禁蓦然大惊,无奈大喝道:“快闪开!!”
与此同时,黝黑道人呆若木鸡,听得师父叫喊才回过神来,眼见烟轮冲到,当即搂着陆野子和白净道士,猛向一旁扑闪而去。
如闪、似电,徐宗主喊声未落,烟轮已然轧过众徒来至近前,他刚及身形一转,即觉一扇风刃裹夹着恶臭之气擦面而过,瞬间便冲至身后十几丈开外,即而形色消逝凭空不见了。
这时却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啊——小十一!”
嘶吼声在空旷山顶久久回荡,徐宗主擎眼看去,几个徒弟摊散四处,方才小十一倒地之处,除了满地模糊血肉,已然没了人影。
“你不是说要保护他吗!?你是怎么保护的!?”此刻伤痕累累的黝黑道人,正趴在陆野子身旁死命捶打着他。
陆野子似是没了心志,任凭师弟责怪,他无法接受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十一如今却惨死当场,此刻除了四处满是的血肉,哪里还有小十一的影子,纵连寄托哀思的凭仗也无从可寻。
草丛后,梁仕铭双目充血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呼吸凝滞,一动不动。
方才就在烟团妖人施邪法残害小道士时,他便觉得胸中一股热流涌起,若非步弘死死按住,竟要冲上前去搭救,而如今看到惨烈现实,豪情早已退却,只能与步弘藏身灌木丛,仅此而已。
“啊!混帐,我杀了你!”空旷的山顶又传来一声嘶吼。陆野子目眦欲裂地朝着烟团走去,瘫躺一旁的白净道人忍着疼痛一把拉住他,急道:“师兄,你干什么?”
“放开,我跟他拼了!”陆野子疯癫地哭喊道。
此时徐宗主失神般游走过来,看着四周的血肉狼籍,看着瘫躺在地的小八、小九,以及几近疯癫的陆野子,此时竟也觉得一阵晕眩。他不曾想到香积寺所言灾患来得如此之快,自己竟也没有丝毫准备来应对这沉重痛击。
徐宗主踉跄走到陆野子身后,伸手用力按在他肩头,低声道:“你且退后。”这低沉之声仿佛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到,但其中的愤怒与哀痛,却已被充斥的无可复加。
待黑、白二道架着几近疯癫的陆野子退到身后,徐宗主沉目言道:“天下众生,平等相依,你我皆为修法之人,竟为何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他的声音深沉至极,透露着无比的凄凉。
半空中,烟团妖人沧笑一声,道:“平等?本尊若非御空而来,若无有高深异法,怕是在你道出此言前便被你加害了!既说‘平等’二字,那本尊就跟你叙上一叙。想那八百年前的天池圣女,又有何错?最后不也落得个魂飞湮灭?尔等妄为正道,竟使出下作手段残害圣女!想必,你茅山宗也出了一份力吧!?”烟团妖人说完竟放肆大笑起来,这笑中却夹杂着无尽地凄凄哀怨。
闻听妖人所言,徐宗主瞬时想起慧悟大师提及的“天池妖女之遗患”,想到面前若是八百年前得脱的妖人,那此时此刻自己定然毫无胜算。饶是如此徐宗主依旧面无怯意,大声质问道:“孽畜!莫非你就是青城派所欲缉拿,八百年前自北疆天池逃脱的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