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街街道宽敞,他却偏偏把马儿骑到了路边边上!
双喜怒火中烧,紧着又往后退了两步,离那大畜生远了些,看赵一鸣那一副欠揍样儿,正要责骂他几句,转头一想,还是忍住了。
他这人是个不好惹的,从来不会说什么好话,何必自找不痛快?
双喜来回思量了一圈,也不过眨眼间的工夫。
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双喜也懒得与他说话,微微偏了偏身子,就要绕过那高头大马往前头走。
脚还没踏出去,赵一鸣突然伸长手臂,抬起马鞭挡住了她去路。
这是要干嘛?走个路还碍着他事了?
双喜抬眼瞥他,只见那男人,脸若刀锋,呲呲的冒着冷气儿,眼下春光日暖,看他倒似如三九天生寒,也不知青天白日的,是谁惹毛了他。
可这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双喜冷冷一笑,抬眼嗤道:“哟,公子爷好兴致,大路不走,专挑路边拦人玩儿,有意思是吧?”
那拦在胸前的鞭子并未因她这话退却三分,那拾鞭子的主人倒是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说话了,“伶牙利嘴的臭丫头,小小年纪倒把那些勾三搭四的本事学个十成十,我倒是问你,可有银子赔我了?”
双喜听得他一番刻薄言语,刚压下去的一股子火气往头顶处直涌,亏他长的人模狗样,可惜这臭嘴,端的是狠毒无比,着实配不上那副正人君子的好样貌。
双喜冷冷瞪他,气的嘴唇打起哆嗦。
赵一鸣似乎对双喜的这般表现甚是满意,他慢条斯理的收起马鞭,上下整整衣裳,嘴角撇了撇,眼风一扫,视线居高临下,又直直定在双喜一张气鼓鼓的鹅蛋脸庞上。
因为生气,眼前女子那鸦翅一般密幽的睫羽轻颤着,花瓣儿似的红唇略有些苍白,也跟着轻颤着,这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儿,却不知为何,倒成了那挠人心的鹅毛,直挠得人浑身痒痒的,酥酥的,虽吊着人,却又莫名生了几分快意,只恨不得她多挠几下才好。
赵一鸣定定看着,只看得那女子眼睛里生了火,熊熊的烧起来,这才醒神反应过来。
他轻移视线,扯了扯嘴角,嗤道:“小爷我说的有错儿?刚与那莽汉卿卿我我的不是你?”
说着话,那眼睛似乎也成了别人的,不由自主,不受他控制,又慢慢定在那女子脸庞上。
双喜咽下一口唾沫,润润喉咙,知晓今日他是欠骂找抽来了。
干脆倚着老树,抱臂斜靠着身子,学着他的样儿嗤笑道:“怎的,你有意见?”
赵一鸣脸色冷了下来,浓眉微微蹙起,刀削般的脸庞因这莫名怒气,倒是更生了几分英气。
“臭丫头,你今日吃了豹子胆,专门跟小爷我对着干?”
双喜咬咬唇角,想笑,却又气恼,脑子一热,狠话儿一拨接着一拨,都不用打弯儿,直突突冒出来,止都止不住,
“赵公子只怕是狗拿耗子,吃饱了撑得多管闲事罢,我与谁卿卿我我,管你何事?我就算勾搭那莽汉,又跟你有半文钱的关系?”双喜毫不客气,嗤了他一通,歪头想了想,弯起嘴角,又嘲讽道:
“啧啧,我倒是算错了,倒是跟你还有十文钱的关系,呐,欠你的钱今日还你,以后遇到姑娘我,记得绕远路走,再叫我撞碎玉呀钗的,可是半个子儿都不赔你的。”
说完就往腰袋里掏出一把铜钱,细细数了十个,往紧跟在赵一鸣身后的小厮手中一塞,回头冲着赵一鸣冷笑道:“好了,你那破玉佩钱还你了,再要纠缠我,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也不管那马背上的男人什么神色,自顾自穿过官道,择另一条道走了。
马旁的小厮两条腿打起了颤儿,手里捏着那十文钱,如同捧着一团火,扔也不是,接着也不是,今日简直是黑狗血浇头,头一回瞅见主子再女人面前栽跟头,这这这公子该不会回去挖了他的眼罢?
小厮心下惶恐,怕的不行,抬眼偷瞅主子,这一眼看过去,心里更添了几分慌乱。
只见赵一鸣跟个木雕一般,直直坐在马上,脸若寒冰,手里的鞭子被他两手抓着,只怕再大力些,就要折断了。
小厮不敢说话,可不说,这手里的十文钱是个烫手的山芋,怎的都甩不脱的,该他背的锅,总是要背的。
衡量半天,小厮还是颤巍巍开口,小声道:“公子,这十文钱,是丢还是留啊?”
好半天,赵一鸣才深深出了一口长气,却没给小厮好脸色,冷声道:“丢,为何丢?给小爷我好好捧着,回头喂狗!”
说完,两条长腿一夹马腹,高喝一声“驾”,那马儿便如离弦之箭,带着他朝前,疾驰而去,眨眼不见人影,只余下官道上一溜儿黄灰,咳呛路人。
小厮跳脚,高喊道:“公子,公子,可别丢下我呀,哎”喊着话,也跟着一溜烟追马屁股去了。
气跑了赵一鸣,双喜碎叨叨一路快走回家,心里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无端得罪人总不是什么好事,可这样的登徒子,不得罪彻底,他永远觉着自个高高在上,别人是圆是扁,都得任他拿捏,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儿呢?
双喜暗暗呼出一口长气,到了门口,好好把身上的衣衫捋一捋,又狠狠吸了口气,只待一身晦气都褪尽了,这才扯起一个笑脸,进了家门。
双喜推开门,高喊道:“三喜,忙啥呢,我回”
话未说完,就被眼前一幕吓得把未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只见家里院子里,绕着石桌或站或坐着七八个男子,个个生的虎背熊腰,人高马大,满脸的横肉。
双喜吓得一哆嗦,只以为自家大哥是不是再外头又惹事了,搅得人家上门来讨债,直到眼睛再人堆里转了个圈,瞅见郑有福好生生背着石桌坐着,陪着上首一年轻男子说话儿,看样子也没缺胳膊断腿,也没被人打的要死不活,她这颗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来几分。
双喜这一进门,动静儿大,那迎门而坐的男子竟大刺刺直接站起身,朝着双喜露了个大大的笑脸来,双喜一眼认出来人,正是那福来赌坊里头管事的,叫什么贾大财。
不待双喜开口说话,那贾大财竟喊道:“双喜我等你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