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是李四娘的东家,她娘忙死忙活的,成日里回家抱怨时,从来都把东家骂的猪狗不如的,哪里肯说半点儿好话,今日这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啦?
双喜忍不住,问道:“那娘今日是高兴啥?您今日沾到啥好处了,瞧把您高兴的”
“嘿嘿嘿”李四娘白了双喜一眼,终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大笑起来,“你两个丫头成日窝在家里做绣活,还不知道吧,那贾大财睡了他的小姨娘,哎哟,被他老子皮鞭抽的下不来床啦”
李四娘笑的花枝乱颤,三喜矂的脸颊通红,哆嗦着唇角嗔了一句:“娘”,转身就跑进屋里去了。
瞅见三喜闪身进了堂屋,跟被猫追的老鼠似的,李四娘挑着眉,继续笑:“小丫头,还害臊了”
双喜没曾想这贾大财真挨揍了,见她娘话说一半又打住了,心急的很,却又不好催。
李四娘揉揉眼角太阳穴,斜斜依在老树下,慵懒随意,又道:“贾家现在成了黄花镇的笑话儿,可把咱东家给乐坏了,这不,今日家里的下人全得了两百个钱的赏钱,咱还能得半天的假,啧啧啧,那抠门抠到死的老家伙,今日倒是发了一回善心,看这贾家出了大丑,这是有多舒坦啦?”
王家到底有多舒坦,双喜不知道,倒是她舒坦了几天,自从出了这档子丑事,那贾大财不知是不是嫌丢人还是咋的,再不上她家来了,就连那便宜大哥郑有福,也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看到身上深深浅浅的青紫淤痕慢慢消散,双喜便觉着,这桩丑事对她来说倒真成了幸事儿。
远离是非人,是非事,一贯就是她的处事习惯,她倒是恨不得贾大财与郑有福永远都不再眼皮子底下晃悠才好呢。
贾大财的丑闻还在黄花镇沸腾,双喜的鸭蛋生意也跟乘着东风一样,一飞而起。
试菜时十个咸鸭蛋用了五个,第二日下午双喜就把家里剩下的三十多个咸蛋一股子全往福满楼送去了,老掌柜喜笑颜开,给双喜结算了四百二十个大钱,便连前头试菜的钱都算进去了。
双喜真正是欢喜的找不到北了,捏着钱袋子的手都打起颤来。
虽欢喜,她却也还没蒙心智,连连又与老掌柜说了剩下的蛋还得过二十天才能腌制成的事儿。
老掌柜初始还为难,转过头倒是没责备她,只叮嘱她为以后多多存货,切不可再做出如此大意之事来。
双喜感激涕零,跟个狗腿子一样,与他说了无数感激话,这才兴奋辞别老掌柜,往家去了。
回家之后,双喜也不敢多闲着,跑去市场里转悠,生怕那两户农家的鸭蛋不够数,她瞅见卖鸭蛋的,又一股脑儿全买回来,新得的这百来个鸭蛋,她也不敢再浪费时间,下午之前全都腌制起来了。
日子顺遂,待忙过了三五天,看到存在闺房里,那新腌制的四百多个鸭蛋之后,双喜总算歇了口气,心里揪紧的弦终于放松了。
得这些鸭蛋着实是不容易,她为此还跑了几户农户家,与人好好说道一通,把人自己要吃的都抠出来了,有些不想卖的,她还出了双倍价钱收购,如此一番周折,这才得这四罐子蛋。
守着蛋就是守着宝贝,双喜不敢让李四娘知晓,只要出门都一再叮嘱双喜看着,而如果是姐妹两个一起出门去,她也要把那闺房门再锁一次。
如此小心谨慎,倒是没出什么茬子。
转眼间就进入五月天了,夏季悄悄来了,双喜和三喜也舍得了些,做了两身清清爽爽的棉布裙,看着好看,穿起来也飘逸灵动的很。
这一日晚,月亮当空,小虫儿开始叫暑,双喜偷偷摸摸出了房门,往李四娘住的东厢看一眼,黑灯瞎火的,里头也不见半分动静,双喜蹑手蹑脚,轻轻出了院门,身后三喜猫儿一样尾随她身后。
待到了门外,黑虎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双喜朝他笑了笑,转身附在三喜耳边道:“二姐出去一个时辰,很快就回,要是娘问起,你就骗她说我睡了,回头记得听到猫叫就给我开院门啊”
三喜拉着她的手,担忧道:“二姐,这半夜的,不好吧?”
她手心冒着汗,却凉凉的,跟摸着冰凉的玉石一样。
双喜扯了个大笑脸,轻声安慰道:“别怕,你黑虎哥还能吃了我?快进去吧,瞧你吓得”
打发走了三喜,踏着月色,双喜与黑虎二人,一前一后,慢慢出了破败不堪的西大街尾街。
戌时刚过,长街上已不见多少人影,即便有些,也是三三两两,急匆匆归家。
黑虎穿着薄薄的坎肩儿,露出两条黑实壮硕的手臂,高大挺拔,那宽阔结实的后背,跟座山一样,看一眼就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双喜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慢慢的前行,眼睛盯着他后背,盯了许久,终是生了丝羞涩,偏转了头,胸口处揣着的那只小兔子,却不知为何,开始蠢蠢欲动,跳起来。
自从十来天前送了黑虎一双布鞋,他似打了鸡血一般,隔两日就要来双喜家一趟,来了也不多话,丢一点野味便走,有时是野鸡,有时是兔子,有时又是一条野羊腿。
这般照顾,双喜自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儿。原本她也没对他生出任何的想法,可也不知是从何时起,瞧着他那憨憨傻傻的样子,竟然越看,越觉得顺眼了几分,越看,越觉得贴心了几分,到后来,竟然淡淡的对他升起几分牵挂来。
月夜下,黑虎不善言辞,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如何,只闷头自顾自往前走,要不是那步子拿的并不大,有时还故意停下来等等她,双喜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忘记了,身后还有个她。
两人前前后后慢慢出了西大街,往热闹的南街去了。
五月有五毒日,黄花镇有钱人请了戏班子,再南头赵家宗祠前摆起戏台,要唱足足三天三夜大戏,驱散瘟神灾气。
随着五毒日一起的,还有放花灯这一项传统,什么说道倒是不知道,今日早当黑虎红着脸,别别扭扭来约她时,双喜原不想晚上出门的,可不知为何,看到他那双期待的眼睛后,拒绝的话便再说不出口了,就这般鬼使神差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