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弯弯转转,拐过很多小道。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下时,看着牌匾上的字,未夏不由瞪大了眼。
“御膳房?”
君亦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不等她诧异完,他已一把拉着她溜进一侧的小门,避开侍卫和御厨,他轻车熟路便摸到了糕点房,将她推了进去,掩了门道:“想吃什么自己拿!”
未夏看一眼桌案,抑制住口水,指着一叠造型精美的点心,笑,“这样,算偷吗?”
君亦衍没有回答,半晌,他也笑了。
“偷么,幼时我倒是常和六弟过来偷这里的点心吃。”
未夏伸出去捻糕点的手顿住,昨晚,她听人议论过君亦衍不受宠,可没想到会如此落魄,堂堂一名皇子自小就要到厨房偷食物吃……
怕他看出自己的心酸与同情,未夏赶紧呵呵笑道:“偷吃东西也没什么,我小时候也常常到厨房偷吃我妈做的菜,还偷过我奶奶的的橘子罐头吃,小孩子饿了都会这样!”
“不是因为饿。”他淡淡笑着,“只是很想试试看,只有大皇兄能吃到的荔枝糕是什么滋味。”
他的面容匿在阴影里,未夏看不清他的脸,心中却无端的发堵,怎么也说不出话。
“很香甜,我和六弟试过一次便爱上了。所以我习惯了每日来,偷换掉皇兄的荔枝糕。”他仍淡淡的说着,听不出欢喜或感伤。
不久后在某次宴上,当谦王君亦习指着一叠精美的白糕,教训自己儿子要珍惜食物时,随口说起的一句话,才让她真正弄懂了这个男人那时隐在暗影里的心绪和神情。
看未夏愣愣的样子,君亦衍挑眉一笑,“说笑而已,好了,快吃吧,不是说很饿,来,我告诉你哪种最好吃。”
他长指捻起一块白色糕点,放在未夏嘴边,耐心等着她咬了一口,问:“好吃吗?”
她正沉浸在某种情绪中,舌尖并未尝出些许滋味来,却不由自主点了头。
他笑了,眉眼温柔,抬手擦掉她嘴边的碎屑,将剩下的半块糕点放进自己的嘴巴,细细咀嚼,半晌,轻声自语,“是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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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历代君王的牌位前时,未夏还在想着君亦衍在御膳房说过的话。他口吻和面容平淡温和,像在说一件幼年的顽皮旧事,未夏却感觉到了辛酸。
细细,也曾做过同样的事。
偷吃程妈给弟弟留的红烧肉。
哎,她又想一晗和细细了,这个人,怎么总要让她想起上辈子的事。
她承认君亦衍幼时是受了些苦,可他现在看起来过的不错,方才在殿上,皇帝也对他甚为满意疼爱。她没必要为他操心,她只要不帮助锦王和玉湖庄妨碍到他的前途就好了。
收起莫名难过的情绪,未夏在锦垫上跪下,两人分别接过侍从递上的香,点香时却出现了意外。
未夏手中的那一柱香怎么烧也点不着,香头被烧的黑糊,只冒烟却始终无法燃起。侍从只好又换了一柱给她,可新换的香依然无法点燃。
连换了三次,终于,君亦衍略一思索拿起一株香,点好,递了过来。
未夏接过燃好的香拜了三拜,这才将香□□香炉里……哪知,怪异的事又发生了。
在未夏将香□□炉中的一瞬间,正面对他们的供案上十几个牌位,竟齐刷刷倾倒,摔落下地。
插香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她吓的一抖,还带着星火的香灰抖落在手上,烫的她一个哆嗦。君亦衍迅速抽过她的手,拂掉香灰仔细查看,白皙的手背上已烫出红印。
未夏刚说了句没事,一旁边的内侍忽然尖叫一声:“祖宗仙灵!祖宗怪罪了!”
跟真满殿内侍个个面色惶恐扑扑通通跪在地上,对着一地倒塌的排位不停的磕头,口中哆哆嗦嗦念念有词。
引领他们来的大公公赖丛,也面色惊惧,猛磕了几个响头后对君亦衍道:“先祖不受王妃香火,才会显灵怪罪,奴才先去禀报皇上!请王爷和王妃到祠堂外候着,莫要再惊扰了祖宗们!”
“等等,本王与你一起去!”君亦衍拦住赖丛,然后对未夏道,“你先回府!”。临走之前又对着正要跟着他去见皇帝的两名贴身侍卫沉声吩咐道:“护送王妃回府。”
未夏有些担心,赖公公的话,她听懂了一些,说因为她强行上了香,君家先祖怪罪,牌位才会纷纷落地?
对于鬼神,她无信无不信,纯粹不懂。可方才的事,的确无法解释,难怪那些太监们会吓成那个样子,她一个现代人都说不清为什么。她倒是不怕,只是隐约觉得事情也许会有些麻烦。怎么上个香都会有意外,以古人对神明的敬畏程度,这件事该又该引起多大的波澜。
…………………………
第二日清晨,豫王府。
因念着昨日祠堂之事,未夏一整晚几乎没怎么合眼,总有一种大事即将发生的不安感,翻来覆去到凌晨时才终于累极含混的睡过去。
睡的不沉,没过多久,门外轻却急的几声叩门声,让她一下子惊醒。窗外隐约透着亮,时辰还早,烛火如昨夜一般燃了一整晚,君亦衍没有回来。
她起身穿好衣,开了门,愣住。
婢女一脸惶恐,看到她出来就要下跪,未夏摆了摆手叫她退下,然后看向来人。敲门的是君亦衍的两名侍卫,正是昨天他去面见皇帝前下令护送她回王府的两人,其中一个叫齐荆,还有一个记不清名字。
两人神色焦急,匆匆行了礼便在未夏面前双双跪下沉声道:“肯请王妃入宫救救王爷!”
未夏吓了一跳,赶忙扶他们起身,两人不起,未夏也顾不上他们略一思索问道:“是不是君亦衍在宫中出事了?”
“昨日王爷让我二人护送王妃回府后,我们不放心王爷身边没有侍卫,又进了一次宫。却没能见到王爷,只见到了刘总管,刘完说王爷一个时辰前被皇帝叫进御书房后,一直没有出来。”
“属下又从御书房里当差的公公那里打听到消息,圣上不知何故盛怒,与我家王爷吵了起来!”
“刘完说,王爷进御书房前,只说了一句话,让我们保护好王妃。我二人在宫中等了一会,还是没见到王爷出来,又惦记着王爷的吩咐,便又匆匆赶回了王府,谁承想王爷竟一整晚都没回来!”
果然出事了!未夏一直皱眉听着,齐荆看了她一眼才又道:“直到方才,刘完叫人带了信来,说王爷昨晚在御书房跪了一夜!”
未夏大惊,昨天进宫拜谒皇帝皇后时,皇帝还对君亦衍十分亲和,到底何时惹恼了皇帝,思来想去,若是祠堂之事,皇帝该怪的是自己……莫非是迁怒
却听齐荆苦笑道,“是因为王妃您。”
“是昨日祠堂之事?”
“正是。”齐荆点头,看着她,似乎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开口,顿了顿才说:“皇上要王爷休了王妃,王爷不肯,皇上这才大怒,让王爷在御书房跪到愿意休妃为止。”
未夏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如此急变。
婚是皇帝赐的,才一天,就要自己儿子休妻?她也没想到,君亦衍竟宁愿抗旨也不肯休了她,早上的事,让她知道君亦衍对自己是怀疑的,若乘此机会,把自己踢出王府,不是正好少一个威胁。而且在她看来,她这个王妃才当了一天,两人也并无实质,根本谈不上感情,他何必这样维护她?
不论如何,此事跟她有关,未夏决定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