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换衣,只是莫名不想换。
昨夜阿箩忽然来找他,自他娶了亲之后,阿箩就变得十分敏感患得患失,他就陪她多待了会儿。没想到那个女人竟又闯进后园,还叫她看到了阿箩的脸,他当时是不悦的。
阿箩身份特殊,不能轻易叫外人看去。然而离谱的是,她竟将阿箩认成男人,说了那么一番古怪的话,句句意指他癖好龙阳,还要他保证日后绝不肖想秦一晗。
他知道,她是被迫嫁他,赐婚是锦王和玉湖庄的阴谋,也是他的。其实他更卑鄙,他也在利用她,甚至让她背上不祥的名声。但没想到她对他的利用丝毫不介意,并那样干脆直言不爱他,跟他谈起分居条件,要求允她日后自由之身。
除了赐婚和利用,他娶她也是念着幼时的恩情,他原想只要她不帮着锦王,日后他事成,便保她性命护她下半辈子,没想到她会提出离开。
她既要走,他也不会留,他当即允了诺。
她所在乎的只有那只猫和侍卫阿免。还有一晗…她磨了他那么久,为那样一个荒唐的理由,要他发誓以后不缠着一晗,她说过与一晗绝无可能,可又对一晗的事如此挂心,他们的关系他越发存疑,他叫人查过,秦一晗与董未夏绝没有交集。
今早下了朝刚回府,尤行就来报侧妃正在东苑忙着搬家。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侧妃指的是谁。那道残酷的圣旨,他对她是有亏欠的,当即吩咐了刘完日后府中人不许喊她侧妃,只称夫人。便当是补偿吧,那个位置不能给她,她留在他身边的日子,就让她好过一些。
他赶去东苑,老远就见她单脚站地,像只独脚鸡一般,靠着门框喜气洋洋的指挥下人们搬家的,那番场景忽然让他心生不悦。
他知道自己昨夜从后园回了书房后心情便一直焦躁脸色也不好,刘完几次想问也不敢问。
想起她临走时一瘸一拐却异常开心的背影,他就一顿火气,他一向是温文的,昨夜和今早却被她气得够狠。
脚瘸成那样,竟这么着急搬走么,他故意叫她夫人,她竟还偷偷流露出恶寒的样子,哼,他在下人们面前给她撑门面,她还不领情,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又想歪了。罢了罢了,她搬走也好,省的他头疼,她要误会便由着她误会。
只是她竟表示不要侍女,只要一个阿免。让他一下火起了,他们虽达成了协议,但她到底还是他的侧妃,是他的女人,怎能跟一个侍卫如此亲近,何况那人还是阿免,他恶意的不让她如愿,她一下就发火了。
他也很火大,下人们退去后,他看着她鼓着脸颊的样子,却又忽然不想生气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很经不起撩拨,随便一拨便炸毛,比幼年倒是可爱许多。
幼年……她变了许多,小时候那样沉稳的个性怎么成了如今的小孩子心性,不懂得伪装,什么都挂在脸上,还是个怕疼的爱哭鬼。
于是,活了近二十年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竟有这样一个弱点——女人的眼泪,他见不得她哭。
以往阿箩毒发敏感脆弱时也掉过不少眼泪的,只要他稍稍安抚一下便会好转。那时他心中更多的是担心和内疚,不会有揪痛的感觉,他想,大概是因为从阿箩从没有哭的那么伤心那么悲恸吧,还那么……没有形象。
她撕心裂肺的大哭时,尽管隐隐约约知道她不是为他而哭,他仍是为她心疼起来,她手指抓住的明明是他的衣服,他却觉得揪住的是他的心。也许在她眼里,他就是一根浮木,绝望时抱一抱,他可耻的觉得做一根浮木的感觉也很好。
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变得那样悲伤……
“爷!”齐荆轻唤了一声,引得刑部其他几个文官微微侧目,正主却没有听到,仍是出着神,齐荆只好咳了一声又微微大声喊道:“爷!”
君亦衍终于回神,齐荆用眼神示意,他看向门口,却是君亦洺到了。
来了便好,等的就是他!君亦衍放下手中的案册,唇角微勾扬声道:“洺王好早!”
…………………………
第二日,未夏坐在房里翘首以盼,君亦衍没有回东苑。
第三日,未夏坐在院子里翘首以盼,君亦衍还是没有回东苑。
到了第四天,未夏实在受不住了,她的脚已经基本消了肿,虽然走路还有些疼,但已经不严重。她迫切的想要搬到西小园,但君亦衍就是不见人,自那日清晨闹过那一出之后,她再没见过他。
他不回东苑,她只好派人去书房请,可答复要么是王爷不在,要么便是王爷刚上任,刑部事忙,无暇顾理府中杂事,只说有事吩咐刘总管。
她找刘完,说自己要搬家,刘完来了便是躬身一揖道:“老奴只负责照顾夫人生活,置于其他的,王爷说一切等他回来。”
“问题是他老不回来!”未夏气恼道。
“王爷说若是他不在夫人有事尽管吩咐老奴。”
“那我要搬家!”
“老奴只负责照顾夫人生活,置于其他的,王爷说一切等他回来。”
“可他根本就不回府!”未夏简直要发疯。
“王爷说若是他不在夫人有事尽管吩咐老奴。”
“那好!我要搬家!”未夏气的大喊起来。
“老奴只负责……”
“够了别背了!”未夏忍无可忍:“你是复读机吗?”
“……复读机是何物?”刘完认真道。
“就是鹦鹉!”未夏没好气道:“鹦鹉就是复读机!复读机就是鹦鹉你懂吗!”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第二日就跟她谈阿免的事,可这都第几天了。
未夏觉得自己被骗了,她又被他耍了,这个人,他太无耻了!他太无耻了!他太无耻了!!!
……………
豫王府书房。
君亦衍听尤行禀报完那人这几日的举动,又听刘完说了刚才到夏苑去她气的发疯时的样子,不由心情大好。
诸事交代完毕后,各人领命退去。
君亦衍忽然出声道:“等等!”
众人都已走至门口,又退回来站好,却见君亦衍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众人摸不着头脑只得又行礼告退,刚退到门口,背后传来君亦衍略带愉悦的声音,他对着刘完笑道:“去找只鹦鹉过来,要会说话的。”
齐荆脚步一滞,与尤行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
第六天,君亦衍终于回了东苑。
可悲催的是,他竟是深夜回来的!一向早眠的未夏理所当然睡熟过去错过了。
清早醒来时,未夏下床活动了下左脚,发现伤处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应是好全了。宝珍服侍她穿好衣,看着她晃着脚的动作,掩嘴笑道:“定是因为王爷给夫人用药酒擦过又推拿一番才好的这样快!”
未夏伸懒腰的是手顿住,反应了一秒转身抓住宝珍的手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谁来过?”
宝珍被吓了一跳,老老实实的小声道:“回夫人,是……是王爷呀!”
未夏不敢相信:“他何时来的,我怎么不知”
“王爷昨夜来的,夫人您已经睡下了,”见未夏满脸焦急,小丫头认真想了想道:“大约是亥时刚过。”
亥时,不就是深夜。
未夏吐血,不由埋怨起来:“我在睡觉,我怎么会知道,他来了你们为什么不通报?”
宝珍小心翼翼答道:“王爷是自己进来的,奴婢便没有通报。”
未夏肯定那人百分百是故意的,这几天故意避开她不见,如今又挑了一个她睡着的时候回东苑,明显是不想跟她谈那件事。
园子她一定要搬的,阿免她也一定要带走。可是,君亦衍下了命令,府中没有一个人敢帮她搬家,她唯一能用的动的就只有阿免,可阿免也不知是被他扣下,还是被他指使到哪个爪哇国去了,好几天了也不见人。
未夏正暗自懊恼,宝珍忽然想起什么雀跃道:“夫人,王爷昨晚还给您带了礼物来呢!”
“礼物?”
“是一件很特别的礼物呢!叫…叫…”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那礼物的名字,最后急的直跺脚。
“叫复读机!”宝岚刚好进门,替她答道。
“复读机?!”
未夏震惊,莫非君亦衍也是穿过来的?
她冲上去激动的拉着宝岚的手问:“那礼物在哪?”
“王爷怕那东西吵着夫人休息,吩咐了要夫人醒来才能拿来给您看,奴婢便将它放到院子里去了!王妃稍等,奴婢这就去取来!”
宝岚说完便准备福身退下,未夏却激动道:“不用,你带我去看!”
宝岚应声。
一进院子,未夏傻眼了。
那株高高大大的银杏树上挂着的那只竹制鸟笼子里关着的那个东西,分明就是只花花绿绿的鹦鹉。
没想到那人竟这么幼稚,拿只鸟儿来作弄她。她叹口气,有些哭笑不得。若君亦衍也是穿来的就好了,两个人就不会这么难以沟通了。心情变得惆怅,她再没心思看那东西,转身就要回房。
“未小夏!”
身后,清润的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声音里的笑意,让她的心剧烈一颤。未夏猛地回头,除了自己和两个丫鬟,院中再没有第四个人。
幻觉么?她呆呆地站着,任由那刺骨的风将自己吹的更冷更清醒。竹笼中,那鸟儿却又欢快地喊了一声:“未小夏!”
她三两步跑回树下,盯着那只啄着自己羽毛自娱自乐的鸟儿,面色由震惊逐渐转为悲伤。鸟儿看有人来了,停止啄毛,张嘴更欢快地叫了起来。
宝岚宝珍不知自家主子究竟怎么了,不敢说话垂着头站在两侧。细细不知何时也跑了出来,在她脚边轻轻蹭着,未夏没有像平时那样将她抱起,她视线完全集中在笼中那个的小东西身上,伸指欲摸一摸那只鸟儿,指尖快要触到时,却又收了回来。
她放下手,呆立了一会儿,才怔怔的问:“谁教的?”
宝岚看着她的脸色小心地答道:“回夫人,这鸟儿是王爷送来的,奴婢不知是谁教的。”
细细轻扯她的裤管,未夏松开手指,又看了那只鸟儿一眼,弯腰将细细抱起。细细眼中皆是悲伤与担忧,她扯开一个微笑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呀细细,又叫你担心了,我没事的。”
细细轻轻的呜了一声,未夏道:“嗯,你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她抱着细细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又回身对宝珍道:“院中风大,将那鸟儿移到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