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阙这一嗓子吼出,配合着她骤然苍白下来的脸色,活脱脱便是“不打自招”这四个字的**注解。
渐渐地,空气中弥漫开来死一般的静默之气,白玉阙缓缓、缓缓的转头,僵硬的看着闻仲面无表情的冷峻面容,以及同样看不出情绪的黝黑双眸,半响,喃喃道:
“他……他说的,不是……不是那样的,当时,我……我是……”
白玉阙的心不断往下沉,面对既定的事实,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急躁绝望之际,蓦地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耳边是闻仲淡淡的,带着安抚的低语:
“小妖怪,不用担心,我相信你。”
白玉阙心底蓦地一颤,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闻仲,哑声道:“你……?”
闻仲缓缓勾唇,轻轻俯头在白玉阙额间吻了一下,眼含宠溺的道:
“傻丫头,你在怕什么,我自然是了解你的。”
“嘭!”的一声,白玉阙的整个世界都绽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瞬间便扫清了所有的阴霾与不安!
她傻乎乎的咧开了嘴巴,这一刻,白玉阙的心底,幸福的简直没边没沿!
故而,她丝毫都没有注意到闻仲看向零觋那冷的没有温度的视线,以及零觋看着两人相拥的一幕,面上依然含笑,却蓦地绷紧了的身子……
半响,白玉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人,忙后知后觉的直起身子,果见零觋正斜倚着栏杆,一身宽大紫袍在微风中轻轻鼓动着,邪魅的俊脸上薄唇轻勾,一双凉薄的双眼,正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自己二人。
想起这人对自己那番隐隐约约的心意,白玉阙多少有些愧疚,然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纠结了半天,这才对着零觋故作欢快的笑道:
“零觋,今天是我最一生最欢喜的日子,你这个朋友肯来看我,我很高兴,谢谢你。”
零觋邪魅轻笑,嘴角勾出清浅的弧度,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
“朋友?呵呵呵,你这个又笨又丑的小妖怪,还真是高看你自己啊,真不知道你是何处来的自信,竟然认为本座会将你这种低等小妖当朋友,呵呵呵……”
白玉阙一僵,心瞬间疼了一下,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那一瞬间,零觋那个在鄙视不屑的笑容掩盖之下,一闪而过的苍凉落寞……
她呆了一会,刚想说什么,却见零觋蓦地伸手画了一个结界,将他和闻仲两人置之其中。
……零觋要做什么?不会伤害闻仲吧!白玉阙一惊,却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无论如何都进不去,只得紧张的站在结界外面,死死的睁大眼睛,不放过两人的一举一动。
闻仲朝着结界外的白玉阙安抚的勾了勾唇,这才转身,看着零觋淡淡道:
“巫神有何指教?”
零觋看着处变不惊的闻仲,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半响,邪魅道:
“唔,以你的年龄,倒的确有些本事,不过,本座却是是十分好奇一件事情,呵呵……”
闻仲冷目微眯,缓缓勾唇:“巫神今日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零觋叹了一口气,直言不讳的道:“唉,你说得对,只是,本座很好奇,你明明清楚本座对那个小妖怪做的那些事情,为何……”
零觋实在好奇,自从闻仲接收了截教教主的权杖之后,修为瞬间增长了数倍,他如今的修为,若当真与自己一战,胜负之数,尚且是未知,所以,他更想知道,这样一个不简单的人,为何遇到这种事情,既没有对那个小妖怪有所惩罚,又没有找自己拼命……
唉,真没想到,这样一来,自己的计划竟然落空了……真是,遗憾呢……零觋无声的叹了口气。
闻仲转身,负手而立,聆听着高台下面渐渐响亮起来的婚礼乐钟,淡淡道:
“她一直把巫神当做朋友,也从未怪过你。”
零觋心头一紧,蓦地大笑起来:
“朋友?呵呵,那个傻丫头……竟然有人想与本座做朋友,哈哈哈哈哈。”
闻仲转身,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零觋,淡淡勾唇叹息道:
“是啊,那个傻丫头……只是,她今后便是闻某的妻子了,还希望巫神谨守身份,闻某不希望再有下次。”
听出闻仲话里漫不经心之下的冷凝杀意,零觋嗤了一声,淡淡道:
“本座还不屑对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子穷追不舍,闻教主大可放心,呵呵。”
说罢,一挥袖子,打破结界,见白玉阙正关切的看着闻仲,眼神一暗,潇洒的笑道:
“小妖怪,本座要走了,你我就此告别吧。”
白玉阙忙道:“你不留下来参——?”
话未说完,却被零觋轻蔑的笑容打断:
“怎么,你还想让我堂堂巫神,屈尊参加你们的婚礼?还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白玉阙无语,呆呆的看着他,零觋轻哧一声,蓦地飞身而起,瞬间化作一道黑点消失在天际。
黄昏时分,漫天的彩霞将整个蓬莱岛染得一片艳丽欢乐之气,曾经宁静飘渺的仙岛,这一日,仿若红尘俗世那般热闹而喧嚣。
蓬莱岛的最高处,是新任教主闻仲的寝殿,数千层白玉台阶绕着平缓的斜坡蜿蜒而上,每一道台阶两边,都有序的围满截教的弟子们。
白玉阙生平第一次,脱下了惯常穿着的白衣,换上了一袭艳丽的红色喜服,她头盖红色喜帕,左手被闻仲紧紧的牵着,一层又一层,缓缓的向着高处爬去。
人群中有女弟子好奇的小声道:“哎,你说掌教师兄法力无边,为什么要拉着新夫人一步步爬上去呢?这数千层台阶,可不容易……”
旁边女子专注的看着掌教师兄和新夫人手牵着手,缓缓而上的身影,叹了口气,羡慕无比的道:
“这千层台阶何足为惧,倒是掌教师兄对新夫人这一番心意,让人感动……”
白玉阙因为盖着头帕的原因,只能大约看清脚下的一小片台阶,但因为手被那人牵着,竟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心,这一级一级漫长的没有尽头的白玉台阶,这一刻,似乎缓缓的幻化成整个的世界,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携手前行的世界……
高台之上,最前面是宽阔的大厅,也是今日婚礼举行的地方,通天教主独坐在高位上,其下是看上去精神不佳,但却满脸喜色的金灵圣母,大厅的另一侧,站着前来观礼的数十名阐教众人。
白玉阙跟着闻仲缓缓跨进厅门,便听到通天教主喜不自禁的声音,夹杂着明显的雀跃之色:
“乖徒孙,你们可算上来了。喜娘呢!快开始行礼吧!”
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真正的婚礼即将开始,白玉阙突然莫名的开始紧张起来,与闻仲相牵的那只手,也开始慢慢的渗出了汗水。
正在此时,耳边却蓦地传来闻仲低低的轻语:“小妖怪,别怕,有我在。”
淡淡的语气,却带着安定人心的无形的力量,白玉阙觉得,这一刻,就是天塌下来,这人也会力挽狂澜,为自己撑起一片安宁的晴空……她的心,一下子就镇定了下来。
二人身后,白小珏和哪吒皆是一身小红袍,穿的像年画里的小童子一般,一人一边,各捧着一小篮子花瓣,扬起小手欢快的洒向半空中。
接下来的仪式,白玉阙什么也不用操心,只管按照喜娘的提示,跟着闻仲,一步步的完成便是了。
复杂的仪式终于结束了,白玉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后被喜娘搀扶着进了后堂。由闻仲宣布,喜宴开始。
安静的喜堂内,喜娘和几个女弟子收拾妥当,便轻轻的退了出去。
白玉阙百无聊赖的坐在红色的喜床上,凝神听了一会,知道四周已经无人,被盖头憋得气闷了好久的她立刻伸手,想要扯下那片碍事的红布。
可是,手刚触到那方柔软,她却蓦地又犹豫了起来——喜娘曾告诉过自己,大婚之夜,新娘的盖头只能由夫君亲自掀开,否则,便会一生不吉利。
即使知道这种事情很没根据,可是,纠结了许久,白玉阙到底还是悄悄的放下了手,即使一丝一毫的风险,她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伴随着淡淡的酒香,一个熟悉的脚步声缓缓向着这边移来,白玉阙心底一颤,双手情不自禁的抓紧了喜服的衣角。
脚步声越来越近,视线里缓缓的出现一截红色的喜服下摆,随即,盖头被轻轻的掀开,白玉阙情不自禁的抬头,正正对上一双早已镌刻在心底的幽深双眸。
闻仲浅笑:“闷坏了吧?”
白玉阙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随即将头凑近闻仲,小狗一般四处嗅了嗅,皱眉道:“你喝酒了?”
闻仲无奈浅笑:“师祖适才带着几个师兄弟们起哄,我便少饮了两杯。”
白玉阙不满道:“通天前辈真是胡闹,哪有坑自己人的!”
半响,却没有听到应话,白玉阙奇怪的抬头,便见闻仲正定定的看着自己,向来冷清的双眸里,似乎多了一些火热的东西,直烧得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白玉阙的心,瞬间“咚咚咚”擂鼓一般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刚掩饰的低下头去,下巴却蓦地被一根修长的手指抬起,耳边听得闻仲低哑的声音道:
“小妖怪,你今日——很美。”
白玉阙的小脸,一瞬间红成了胭脂,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什么,饶是闻仲耳力过人也没听清,不由得俯身,挑眉轻道:“你刚刚说什么?”
白玉阙略略不自然的别过脸,咳了一声轻轻喉咙,半响,才悄声道:
“咳,我是说——你今日,也很俊美。”
“呵呵……是么?”今日的闻仲,跟以前不大一样……看着闻仲骤然轻笑起来的俊脸,白玉阙迷迷糊糊的想,这貌似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闻仲真正的开怀之笑吧……
她还在仔细的回忆着这个问题,却蓦地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抱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白玉阙一瞬间惊吓的抬起了头。
闻仲俯身,定定的注视着怀里紧张的女子,她平日里素面朝天,总是一身素净白衣,看上去仿若纯净的山茶花。
而今日,这人却红衣娇艳,略施脂粉,红唇水润小巧,仿若一朵只为自己惊艳绽放的玫瑰,艳丽无双……
只是,唯有那双大眼,还如三年前北邙山上初见时那般,纯碎而清澈,此时,这双眼睛正紧张的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空气中的氛围渐渐暧昧起来……
闻仲轻轻的将怀里的女子横放在铺满红色轻锦的大床上,低头,哑声道:“小妖怪,怕么?”
白玉阙紧张的捏紧了拳头,深深的望进了闻仲幽深的双眸,半响,缓缓笑了开来:“不怕!因为……是你。”
一句话,仿若导火索一般,瞬间点燃了闻仲眼底压抑许久的欲望,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蓦地奔涌而出!
闻仲的呼吸重重一窒,蓦地伸指一弹,桌子上的红色喜烛便瞬间无声无息的被扑灭了……
遥远的大荒山最深处,一个青衣男子负手站立在高高的山巅,他的眼前,是一面凭空而立的巨大铜镜,古朴而华丽,镜子里的画面定格在红色喜服的男子挥手熄灭烛火那一刻。
帝俊的视线,却只专注的望着画面里那个满眼爱意的望着男子的年轻女子身上,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叹一声,蓦地挥了挥衣袖,终是收起了观尘镜。
那张俊美的令天地失色的脸上,缓缓绽开一抹江南烟雨般飘渺而落寞的浅笑:
“小玉,你要幸福啊……”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