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清欢十分好奇地问公子卿,“你要找的人,就在这楼子里?”
“对啊。”公子卿含笑点头。
清欢直接噤了声。她总是觉得,以他江海余生楼主的身份,来人家歌扇飞花楼,总有一种砸人场子,又或者前来叫板的意味。不过这世界上,见过江海余生楼主真面目的人,也实在是少之又少。能得他亲见的,自然也都是会守口如瓶的。
公子卿带着他们入了歌扇飞花楼,一楼堂子里的歌舞表演正是热闹。他也不直接说要寻人,只是找了一处稍僻静地,与他们环桌坐下。待侍者奉上茶点,便一直分外安静地品茗观舞。
不过一会功夫,便见两名清秀男子并肩来到,一人着黑衣,一人着粉衣。一旁伺候着的小厮分外讶异,香君也就罢了,墨君可是甚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再熟稔阔绰的客人,想要见他一面也是难如登天。可是今日,这二位竟然一起出来了。
“墨常兰香”四君子,乃是歌扇飞花楼明面上的大佬,墨君排名,更在四君子之首,总理楼内各项事务。
墨君向着公子卿揖了一揖,略为俯首道:“公子,您来了。”
公子卿点头道:“先给我们,安排几间客房。”
“是。”
墨君说话的空档,香君一直拿眼睛偷瞟清欢,面上短暂失神,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至,却又没能想得起来似的。
清欢并不识得这两人是谁,只是看这穿了身粉衣衫的男人,一直看自己,心里就不大自在。男人穿这种颜色,她觉得他的品味实在是……特别。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是随了公子卿等人,往楼中客房里去。
上楼的时候,正与俩穿戴华贵的青年男子打个照面。本该擦肩而过,可那俩见到这一行人,那眼珠子就像是钉在了云逍与公子卿的脸上,竟是连着腿脚一起挪不动了,直接愣在原地。
清欢本也没注意他们,这才抬眼,多打量了那二人两眼。却见他俩明明锦衣华服,面容也说不上丑陋,五官神情却偏偏透出许多油头粉面的猥琐意味。其中一人大冷的天气,还拿了把折扇在手装风雅,可那一脸的龌龊模样,就已深深地出卖了他。跟他们比起来,就算香君穿着粉衣,那也绝对可算作是君子了。常言君子坦荡荡,别的不论,单看行止,总该是让人觉得舒服的。
那二人感受到她的目光,这才将视线挪到她的脸上。这一看,二人同是一怔,然后一起大声叫嚷。清欢也猛然明白过来,她当是谁呢?可不就是小半年前,雁徊湖旁,调戏不成反被她一顿胖揍的那俩纨绔么!拜他俩所赐,她之后出门总爱扮作男装,不过今日除外,没想到好巧不巧就被认了出来。
其中一人十分夸张地淫笑,“哟,难怪看不上咱哥俩,原来这小妞身旁,有着这俩大美人呢。”
“那有什么要紧?”另一人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咱们一起快活快活,一回生二回熟,咱哥俩的功夫,那可是好得很!哎呀,这俩小朋友,长得也实在是可爱,莫非……你们还恋童?”
二人拦在路上,俱十分放肆地大笑起来,险将外堂的歌舞声音盖过。
淡竹哪见过这样下流无耻的俩人,硬忍着才没有被吓得哭出来。南烛握着小拳头,拦在她的身前。
云逍微蹙了眉心,目露探询看向清欢。清欢咬耳朵将事情大概与他说了。那俩纨绔瞧他们这般亲昵姿态,更加笑得轻贱放荡。
云逍的眼睛里窜出怒意,指上已经掐了一诀。香君将要开口说话,却见公子卿已经先动作了。
公子卿一手按在云逍肩头,旋向那俩满面猥琐的青年男子道:“二位盛情,在下来日定当登门拜谢,今日烦请让路。”
十分清淡敷衍的话语,那俩人竟然就真的乖乖闭了嘴,闪身让在一旁。若清欢等人仔细看,定然就能发现,他们的眼睛里,已经呆滞得没了半分神采与生气,简直就不像是活人了。但是,无论清欢还是云逍,都不愿意再看那俩人哪怕一眼,所以他们什么异样也没察觉。
一行人继续往内走,墨君面色凝重,香君则已面如土色,冷汗沿着背脊涔涔而下,两人俱是大气也不敢出。
公子卿却像是已然忘了方才不快一般,待至客房,重又笑得春暖花开。
第二日,清欢沐浴过后放松身心,躺在榻上。房中只剩下了云逍与公子卿两人。她眼睁睁地看着公子卿排出一枚枚长短大小不一的针来,心中紧张得不行。但是为了恢复记忆,这金针刺穴又不可不为,清欢只能大睁着眼睛,就像一只待宰的小动物,目中颤栗不言而喻。
公子卿手中持针,与她大眼瞪小眼了良久,竟是初次败下阵来,气馁道:“你别一直这样看着我,我没法下针。”
云逍弯唇失笑,十分轻柔地,将手掌覆盖在她的眼睛上,说:“不要怕,不疼的,一会就好了……”
清欢双手抓住他的手掌,将他的手拽了下来,最后看了他一眼,这才又把他的手,按回了自己的眼睛上。
她想要记住他现在映在她心里的样子,记住他此时的温柔和笑靥,记住这一刻,她心间所洋溢的忐忑与柔情,记住他给她的这一种,心动连着淡喜的感觉。等她恢复记忆了,那也一定一定不要变。
她的睫毛搔刮在他的手掌上,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心神却不知不觉松懈下来。眉心一点刺痛,仿佛一点灵光闯入,好像,确实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疼……
清欢陷入了沉睡。这一睡,就是好多个日子。
所以,她没有听见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梅城之中传得最为沸沸扬扬的一件事情。
时常厮混一处,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钱家公子与吴家二少,同一晚上发了疯,城中无数大夫看了都没半点起色。不几日上,这两人一个投井,一个上吊,一起死了个干净。有人说,这是被他们害死了的冤魂,前来索命。
这事虽然蹊跷,但百姓们暗地里却都拍手称快。尤其一个卖馄饨的老婆婆,头发都已花白了,眼睛却还雪亮,对过往的行人们说,那是罪有应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