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放下手中的簸箕,朝着那群镖师走去。
见着乱葬岗上忽然走来一名少年,那群镖师不由面露惊奇。
一名粗汉一般的镖师粗声粗气道:“哪里来的小娃娃?这是我家老爷的商队在祭酒,莫要乱了我等的行伍,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冒犯这里的‘大家’,惹来这山里的好东西缠着你,你可得有好果子吃了!”
少年听了却是面露不屑,稚声道:“哼,我才怕你们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东西’哩!到时候若是出了事,只怕你们担待不起!”
说罢,绕过众人在乱葬岗上走走看看查探了起来。
“哎哟,担待不起?小娃娃好大的口气!”
那群镖师闻言面面相觑,这少年不过十多岁的年纪,口吻行为却如大人一样,由他说出这样也的话,不由让人啼笑皆非。
“忒那小娃娃还是赶紧回家吧,等会儿我们走了就只留下你一人,这荒山野岭的,要是被吓得尿了裤子,回去可是要挨娘亲揍的嘞……”
眼见商队已经过了乱葬岗,镖师们便歇了手上的活计,纷纷上马,就要离去,临走前见着那少年还在乱葬岗里兜兜转转,不由大声取笑道。
听得那群浑人走远,一直蹲着的少年转过了身,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胆小鬼!若是惹了那孽障出来,只怕是你们才会被吓得尿了裤子。”
少年边说边在乱葬岗中熟练地穿梭着,一下瞧瞧西边,一下看看东边,竟似一点也不惧怕这阴测测的所在,等他将所有的方位检查完毕,已是过了半个时辰。
“最烦就是这群凡人!知不知道这乱葬岗下镇压着的可是千年难遇的凶恶邪物,若是把它惊醒,只怕流云府方圆百里都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少年站起身,恨恨地说道。
说完转身,却是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名白衣负剑的年轻道长,正环着胸,笑盈盈地看着他。
少年‘啊’的一声吓了一跳,待得镇定下来,瞧清眼前的是人不是鬼后,才气呼呼地大声道:“你是何人?怎的还不走?!不知这乱葬岗闲人免进么!”
白衣羽客有心逗弄他,闻言摸了摸鼻子,脸色蓦地一沉,变得阴森古怪:“是啊,这乱葬岗来的自然都不是闲‘人’,而是……闲鬼。”
他有意压低了声音,语调飘忽,此时恰好一阵阴风吹过,配着乱葬岗的荒凉场景和他方才那无声无息的出场方式,倒真有几分鬼类的阴森。
“你……你是鬼?!”少年被他这一唬,也有些傻眼了,不由瞪大了眼睛,往后退去,面露惊惧,“你、你别过来……我、我警告你……我师父可是道行高深的得道仙人,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师父绝对不会放过你!定、定会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白衣羽客愣了一下,然后以手抵唇,噗嗤一笑,“你这娃娃有趣得紧,算了,我不逗你了。”
说罢,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脑袋,温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这里的那位老道士呢?”
少年被他这变化弄得迷糊不已,但好在他反应机敏,听到羽客话中的老道,顿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你……你原来不是鬼!?你、你认识我师父……?”
“师父?”白衣羽客喃喃道,然后点了点头,“没错,你的师父现在在哪?”
少年本还对他心怀警惕,但到底是孩童,见他认识自己的亲人,便又从警惕变作了好奇,“师父去年云游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白衣羽客闻言,神色不由露出怅然之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会认识我师父?”少年不怕了他,胆子便又重新大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白衣青年。这白衣羽客相貌虽平凡,但是一双眼睛好看得紧,黑亮亮就如河中的宝石一般,而且神态气度与他平日在山中见着的那些牛鼻子根本就完全不像……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我姓叶。”白衣羽客也没有卖关子,如实答道,然后笑笑看着少年道,“这些年让你们一直守在这乱葬岗看着这丧物,真是为难你们了。”
少年闻言一惊,接着是大喜:“你、你是叶仙长?!”
“叶仙长?”叶戈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笑了笑,“姑且算是吧。”
“我居然见到仙人了!我居然见到仙人了!”那少年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己,大叫着在乱葬岗内欢呼了起来。
叶戈摇摇头但笑不语,然后抬起头,目中青光一闪,看向这乱葬岗。
叶戈的《霜华诀》全是重新修炼,如今已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两样小神通法术‘寒光盾’和‘清虚目’也都重新领悟,和冰霜真气一样,这两样法术的威能比起之前也提升了不少。
青光所过之处,叶戈看到自己当年留下的阵法仍然完好,只是阵法脉络上的灵气已经变得稀薄,地底内的金剑大阵,想来也是一样被削弱了不少,丧物的邪气甚至已经溢出地底,侵蚀着乱葬岗的气脉,怕是再过不久,这片乱葬岗就要滋生出一群僵尸来了。
叶戈沉吟了下,忽然拉住那兀自兴奋的少年,在他好奇的目光下,把手探了一下他的经脉,然后从腰间的葫芦上倒出一粒白色丹药,塞到了少年的嘴里。
“叶、叶仙长,这是什么?”那丹药一入口中,便化作一阵清气流入了少年肚中,少年只觉得肚腹一阵冰凉,灵台上骤然清明了不少。
“你常年在这乱葬岗生活,也不慎沾染了那丧物的邪气,这丹药,是助你驱除那邪气的。”
“原来如此……谢、谢谢叶仙长!”少年闻言,咧嘴一笑。
“不必谢我,这是我欠你的。”叶戈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瓜子,笑道。
“对了叶仙长,我忘了告诉你,我叫小石头。”少年赶忙说道。
“小石头,我此番前来的原因,想必你也应该知道……”
“知道知道!叶仙长此番是来斩妖除魔,挽救流云府的百姓苍生……”
是不是真的挽救百姓,叶戈自己心知肚明,闻言不由有些汗颜。
“小石头,我待会儿就要作法与那孽障斗法……这里也将会变得十分危险。你最好不要待在这里,先去刘家村上暂避一下吧。”
“不,我……”小石头闻言不由露出失望之色,他早就仰慕那些话本中的仙人已久,也早想见识一下仙人那翻云覆雨的通天手段,是以实在不想就此离去。
叶戈哪还不懂他的心思,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屁墩,道:“此地我会布下大阵,寻常人等根本进入不得,你不过凡躯,分毫法术之力都承受不得,若是不慎被法术伤到,或是迷失入阵中,唯有死路一条。再加上你若在此,我也会分心……还是速速离去。”
小石头年纪虽小,但自幼跟在叶有成身边,也是颇为懂事,知道自己待在这里也是妨碍叶戈‘除魔’,虽然不舍,但还是犹犹豫豫地往路口慢慢移去,几乎是一部都要踌躇很久。
叶戈见此,无奈地拎起他的衣领,祭起遁术,化作一道遁光,眨眼间就落在了刘家村外。
将呆滞的小石头放在村口后,叶戈才重新回到乱葬岗,一踏入乱葬岗,他的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去!”将墨云盘打出,苍凉荒芜的乱葬岗顿时被一道五彩霞光包围,霞光所过之处,藏在坟头间的一股股黑气都被一一打散。
叶戈立即盘膝坐下,闭目打出一道土遁符后,整个人便消失在了乱葬岗之中……
**
流云府外乱葬岗上,有五彩霞光数天不散,第一天,黄光翻腾,有恶鬼厉声隐隐传出,第二天,红光乍现,有金石锵鸣之声四起,第三天,紫光团鸾,却是无声传来……如此数日,乱葬岗一直隐于霞光之中,未见其容。
**
刘家村内。
“村长,村长!”一名青年大步走到一座小院中,用力拍着门,面色焦急万分。
大门很快便打开,走出了一名黑脸中年男子,手中还抱着一杆旱烟,讶异地看着青年:“伢子,怎么了?”
“村长,江家和马家忽然带了一群人来,说是要和我们谈判。”青年急道。
“谈判?”黑脸男子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不解,“谈什么?”
“不知道,管事说赶紧让你去。”
黑脸男子一听,将旱烟放下,由屋中取了一条外衫,随意披上,示意青年在前面带路。
刘家村经过重新修缮后,面积比起之前已然是扩大了数倍有余,村中学堂各式商铺酒楼应有尽有,几乎挤得再也塞不下,唯有村子东面独留了一块空地,建了一座祠堂,列为刘家村的要地。
平日里,村中有什么要事,都是在这祠堂商议,祠堂中立了块长生牌位,要事商议后,都要向这长生牌位重新陈述一番。
此时刘家村的祠堂外聚集了数辆豪华的马车,无数体态矫健的武林高手正站在马车旁,警惕地看着四周。
祠堂内此时有一名道人站在前方,正对着堂中的长生牌位,细细端详。
而他身后则站着数人,正在互相交谈着什么。
“刘管事,我们此次来,并非是有意要为难你们,不过是想大家聚在一起,和气地商议一下罢了。”一名身着红色锦袍的老者笑眯眯地道,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就不怀好意。
“江家主若真是这么想,我们刘家村自然很是欢迎。”刘管事微微一笑,道。
“既然刘管事这么说了,那我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此次前来,我们江马两家,是想与刘管事商量下这重新分划流云府商资一事。”
“马家主但说无妨。”
“刘管事,你们刘家村的货物价格一直都是低于流云府价格的三分之一,这让我们的生意很是难办啊!”另一名矮个子的老者道。
“马家主,并非是我们的价格太低,而是你们的价格太高才是。”刘管事不卑不亢地道。
江家主闻言,顿时冷笑一声:“刘管事这话是怎么个道理?我们平日运货成本就高,若是不按这个价格,我们江家和马家上下数百口还怎么揭得开锅。”
“两位家主,我们村中都是农民出身,知道寻常的平民百姓赚钱皆是不易,是以不愿提高价格。至于两位家主家中的问题,只要把餐餐老虎肉,改为猪肉,当是能解决了。”
“刘管事!我们现在是好心与你在商议,你怎的如此执迷不悟呢?你们若是不愿将价格提高,那好,我们就换另一个方法,只是到时候你们就不要怪我们来硬的了。”那江家主面色微愠。
“敢问江家主,想要怎么个硬法?”刘管事闻言,并不惊慌,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江、马二人心中皆是冷笑连连。
正在这时,那道人忽然转过身来,淡漠地看着刘管事,只听得他‘哼’了一声,整个祠堂内的人皆觉胸口一闷,所不同的是,除了江、马和人和其下属安然无恙外,其他刘家村的人,纷纷都吐出一口血来。
就在这时,道人身后的长生牌位也闻声而裂,断成数截滚落到了地上。
“便是这么个‘硬’法。”道人淡淡地说道,然后坐在了身后的主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