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奇怪……”
玉柱刚才扶叶戈的时候，却是无意中发现了一件怪事，本想告知君落生，一转头见他正在闭目养神，便止住了口。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以后出了状况再说吧。”傀儡目光一闪，还是打算将此事埋在心中。
一上仙船后，二人都是在抓紧修炼，傀儡见此，也自觉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养炼自己的神魂。
玉柱如今只是魂体，无法修炼寻常修士修炼的功法，只能走鬼修一途。
修真界中神魂是没有可能修成真仙的，但若是能侥幸躲过天合关的雷劫，却有机会成就低一等的地仙。玉柱虽然只是一道神魂，但却有自己的意识，就像寻常的修士一样，也不愿自己就此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之中，而是努力为着一线渺渺仙机求得长生，是以平日一有时间，它也是勤奋不辍地加紧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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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船一路前行，除了偶尔遇到几次剧烈的罡风惹得船体不稳外，沿途都飞得又快又稳，叶戈坐在房内修炼，有时竟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地上。
修士平日出行，除了使用遁法外，还可以乘坐铭刻有风系法术的法宝，或是自己豢养的坐骑，另外就是宝船，其中，数宝船的造价最为昂贵。
所以搞得叶戈一路上也很担心，生怕会有元婴境以上的大修士，因为觊觎宝船所以上来打劫。只不过连着飞了数日，一直平安无事，他也渐渐放下心来。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南方大世界，人族与妖族交界之地，千壑山。
南方大世界共由八个仙界一个妖界组成。其中八个人族仙界基本上是连在一起，妖界则孤悬在八个仙界之外，中间隔着一条很大的河流‘不知河’，听闻这河流是妖界大修以大法力炼成的一道法宝，河水终年奔流不息，蕴含着妖族的妖灵真血，人族修士若是想要渡河，就会被河中涌起的一道‘血天潮’阻挡，寸步难行，甚至会被河潮吞噬。惟有通过乘坐特有的交通工具才能穿行这道大河，平安抵达妖界。
万壑妖界是这方世界的妖界。
南方八天的气候向来潮湿炎热，所以到处都是密林丛莽，甚至还有上古时期留下的巨大远古森林，里面的树木甚至高达数百丈，丛林中住着的皆是凶猛巨大的洪荒异兽。这些森林中的地势常常是高低不平，千沟万壑，尤以万壑妖界最为典型，皆是崇山峻岭，万壑千岩，几乎没有平地，由于不适人族居住，渐渐成为了妖族的聚集之地。
和阳天仙界距离万壑妖界算是颇近，仙船一路行进了差不多半个月，才终于摸到了千壑山的边缘。
叶戈这一路几乎都是在专心修炼，除了有几日实在是觉得乏了，才停了功课，到船舱外看看风景，或是顺便研究一下仙船上的阵法。而除了刚上船的那日和君落生吃过一顿饭后，其他的时间里就没再见过这个戴着面具的古怪男人。
之所以说君落生古怪，是因为叶戈觉得他和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君厉箴’简直判若两人，对于一个不喜欢说太多话，又看不到他的表情，喜怒哀乐又很随性的人，叶戈实在无法猜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天，叶戈停下了闭关，走出房门，却意外看到君落生正坐在船舱上的高台上，身旁放了一壶酒水，正对着从云海中冉冉升起的朝阳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
“酒鬼。”叶戈在心中嘀咕了几句，既然遇到了也不好离开，只得换上一个笑容，笑眯眯地走上了高台。
此时正是天光渐白之际，兴许在凡俗世界中仍是漆黑一片，但在叶戈他们这里，却是已能从无边云海中窥见到那正慢慢转醒的巨大金轮，金色的光芒洒落在仙船前方的云烟之中，只见万丈金光立于前方，正气湛掩，浩然夺光，似如氛邪不在。
坐在高台上的君落生一身黑袍，被这金光一映，整个人竟也似多了几分柔意。
这番景象实在动魄惊心，绚烂夺目，两人便一坐一站，同看这金乌升起，白昼如焚，只觉胸中豪气顿生，待得普罗大地染上一片暖人金黄，才回过神来。
“这就是千壑山。”
叶戈喃喃道，目中闪着难以自抑的兴奋，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实在是激动非常。
“千壑山下兀突城。”君落生啜了一口灵酒，接道，比起叶戈的兴奋他显得镇定过多了，“这便是南方八天四大重城之一了。镇守人妖两界数千年，就算是在上界也是闻名遐迩的边陲重城……”
“君兄，你之前来过吗？”叶戈找了个位置坐下，与君落生并肩望着前方的云海，好奇地问道。
“没有。”君落生摇摇头，想了想，他又道，“我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宗门之中修炼，这外出历练还是头一遭。”
“第一遭？”叶戈闻言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不太像。”
“是吗？”君落生斜他一眼，“那请问第一次来的应该要长什么样。”
“大约是像我这样……”叶戈笑笑，见君落生懒得理他，便又摸了摸鼻子道，“君兄，等会儿我能去买些东西吗？我听说兀突城网络天下奇珍，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想去见识一下。”
“去也可以，不过像你如此低微的修为……”君落生嫌弃地看了一眼叶戈，“我看你等下还上乖乖跟在我身后算了，免得受人欺负。”
“君兄，你这是瞧不起人！”叶戈闻言忿忿。他虽然是筑基境，但也算是筑基后期了，只要再修炼一段时间，就能结丹了。
“我不是瞧不起你，我是实话实说……”
然后君落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兀突城聚集人妖两界修士，城中人妖两族势力繁杂，盘互交错，你还是跟在我身后比较安全。”
叶戈闻言有些讶异地看了君落生一眼，见他正漫不经心地喝着酒，银色的面具被阳光一照，似乎少了几分冷漠。
“你是我的阵法师，日后我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我不希望你现在就出了事，扰乱了我的计划。”
只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却又显得刻薄无情，叶戈听得有些不舒服，只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又被拉离了朋友的范畴。
“‘我的阵法师’？这是什么意思？”
“玉柱没有告诉你？”君落生闻言讶异地问道，见叶戈茫然地摇摇头，他才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这次出门，是要到妖界寻一样东西，至于什么时候能离开什么时候能找到，我都没有把握……这些地方也许会禁制重重，有一个阵法师跟在身边，或许能省下不少时间。”
君落生这番坦然的话让叶戈心底的一些疑惑终于云消雨散，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君厉箴’的行为有些奇怪，好像不管做什么事都带着很强的目的性，和之前他遇到的那个温醇谦恭的‘君厉箴’完全不一样。
叶戈捏了捏放在袖口边的‘浮生万象’，回想着之前‘君厉箴’送给他时的表情，心中微有些失落。
他本将‘君厉箴’当做了朋友，也觉得两人之间可以成为好朋友，怎料再次相见，‘君厉箴’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去掉了那‘虚伪’的君子如玉之风，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个的利己者。
坦白说，叶戈本来也是有利用‘君厉箴’的几分意思在，算起来两个人其实也是半斤八两，只不过叶戈交朋友就是这样，他偶尔会利用朋友去做一些小事，但对朋友却是真心实意的，绝不背叛，就算朋友偶尔也利用一下他，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却忽然变成了不交真心，完全互相利用的关系，让他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不过叶戈并没有沉浸在这种消极的情绪里太久，他很快回过神来，朝君落生温和一笑：“原来如此，你是想从我这里获得阵法帮助，帮助你找到那样东西……只是不知道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本来君落生还担心叶戈一时无法接受，毕竟当年‘君厉箴’和叶戈相交时，两人是以朋友相交，如今忽然变成一次□□裸的利益合作，忽然从朋友变成合作伙伴……这样的转变只怕会让叶戈心寒，两人之间的友情会产生裂痕已是必然。
只是君落生此次为了到妖界寻到那能让神魂复苏的灵药，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他确实就是因为看中了叶戈对阵法颇有研究，才让玉柱一定要尽量将叶戈拉来同行。
而且当年和叶戈有感情的是‘君厉箴’，不是他，他并不觉得弄砸这段关系会有什么罪恶感，相反，他更担心叶戈不能接受，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自己，拂袖而去。
这样导致的结果是，他必须又要重新找到一个会阵法的修士，而修真界内会阵法的修士不多，这样做只是耽误他自己的时间。
见叶戈能那么迅速从失落中回过神来，君落生不禁有些佩服，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他也不需要再掩饰：“你想要什么好处？”
叶戈想了下，道：“那你能给我多少好处？”
讨价还价这件事，比的就是耐性，还有各自的底限。
“你可以先开价。”
“难道说不管我开什么价，你都会答应？”
君落生闻言意味深长地一笑：“那要看你值不值这个价了。”
叶戈闻言笑道：“那不知君兄觉得我值什么价？”
老狐狸！见对方都是把问题抛回给自己，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在心中骂了一句。
就这样僵持下去，直到叶戈忌惮君落生的金丹修为，才当先开了口，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君落生想了下，只说除了有些要考虑外，其他都能答应。
就在这时，仙船忽然停了下来，玉柱从船舱内跑了上来，朝两人道：“尊上，叶仙长，兀突城已到，前方有兀突城护山大阵，仙船无法过去，还请二位下船步行。”
两人不再继续谈论，而是陆续起身，朝高台下走去。
仙船停靠之处是兀突城外的一处驿站，因为他们乘坐的是仙船，所以被领到的是一座小岛形状的驿站，驿站悬浮于空中云海，上有仙鹤飞鸣，灵猿摘桃，一派仙家景象，光一座小小的驿站就如此气势，兀突城的富饶可见一般。
待得仙船停稳，君落生当先下船，叶戈跟在身后，只是下了船之后，叶戈却是换了方向，想要自己进那兀突城。
“不许乱跑，跟在我身后。”君落生马上就发现了他的意图，当下毫不客气地开口道。
“君道友，我们似乎是合作关系，不是主仆关系。”叶戈闻言回过头，略带不满地道。
“是啊。”君落生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那座藏在云雾中的恢弘巨城，道：“不过兀突城可是很大的，万一你又在里面迷路了该怎么办？”
“你……”
被戳到痛处，叶戈有些赧颜，他其他都好，就是不认路这一个，确实是致命伤害。
见叶戈耳根泛红，说不出话来，君落生露出一个笑容，他黑袍一摆，高大的身躯就越过了叶戈，来到了前方。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