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暗沉,残阳如血。
士兵的尸体满山遍野、破碎的大旗、土地上汩汩流动的鲜血、血红色的夕阳将周围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夜箜铭带着追兵赶到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赫连桓枫的踪影,他只看到一抹孤傲却瘦弱的背影伫立在空荡荡的空地之中。
感觉到身后达达的马蹄声停止了,招摇转过身来,一回头便看到夜箜铭跨下马鞍、
“将军可还好?”夜箜铭清冷通透的眸子里满是关切之意。
“我没事。”
“赫连桓枫呢?”
招摇深吸了一口气,“不用追了,赫连桓枫已经走远了……”
夜箜铭点了点头“嗯,只要将军没事就好。”
“我军伤亡如何?”招摇再问。
“粗略统计,伤亡人数应该不到一万,将军,这场仗我们打得很漂亮,虽然没能活捉赫连桓枫,却也给了赫连桓枫重重一击。”夜箜铭难掩喜悦之情。
招摇微微点头,“那也不可掉以轻心,战事突变也是很正常的事,可万万不能小看了赫连桓枫,虽然这一次我们投机取巧胜了,但赫连国的兵力很强,这一次他们吃了亏,必定会加强防范,我们的人马不多,若贸然强攻只会适得其反,还是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夜箜铭认同的点头,“七万援军很快就到,到时候我们再找赫连桓枫决一死战。”
招摇沉重的叹了口气,夜箜铭从招摇的神色之中看到了极致的疲惫。
“将军,这里不安全,我们回宣州城吧。”
“好。”
……
在这场三万对战三十万双方人数悬殊的艰难战役中,招摇首战便力挫赫连国。
赫连国的三十万大军仅有不到十万仓皇的往西逃走,而招摇带来的三万精兵,仅损兵折将不到一万。
得知平南王力挫赫连国的消息,单林下令打开城门迎接招摇带领两万余将士进城,全城将士皆欢呼雀跃,宣州城被困的危机总算是暂时解除了。
招摇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一步一步登上了城楼,她站在城楼之上眺望远方那一片遥遥战火狼藉,心中感慨万分。
“在赫连桓枫临走前一日,便已发现了我是女儿身,不过裴奕是赫连桓枫这件事,我确实也是今天才知道……”将事情坦诚的告诉夜箜铭之后,招摇深深的低下头。
“将军就不后悔放了赫连桓枫吗?”
招摇轻声一笑,“无所谓后不后悔,反正都已经放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只放他这一次,权当切断过去重新开始。”
夜箜铭看到招摇用一只手用力压制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鲜血顺着她的指缝冒出来,她眉头紧蹙,面露痛苦之态。
看到招摇忍痛的表情,夜箜铭立刻就于心不忍了。
“一会儿安顿下来,我帮将军处理伤口。”
招摇点了点头。
……
泰勒快马加鞭将赫连桓枫带回到驻军营地,他下马之后立刻解开了赫连桓枫的穴道。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动弹,所以双脚刚落地的时候,赫连桓枫只感觉到浑身一阵酥麻,向后踉跄了一步才站住。
同样一身血污的泰勒赶紧伸手扶住赫连桓枫。
赫连桓枫却回身一掌朝泰勒打过去,虽然身负重伤,可那一掌的力道仍旧不小,泰勒被那一掌震出了好几米远,赫连桓枫也随之吐出了一口鲜血。
泰勒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重新回到赫连桓枫面前跪住,抬起头担忧的问道:“主子没事吧?”
赫连桓枫抬起手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蹙眉望着泰勒,“泰勒,你竟敢违抗本王的命令……”
泰勒抬头望着赫连桓枫,“请主子责罚。”
赫连桓枫眼中一片猩红可怖,“你可知道,失去了这次机会,本王很有可能会彻底失去她。”
看着赫连桓枫痛苦的样子,泰勒眼中也有动容,“泰勒只知道,如果那时候泰勒任由主子留在那里,只怕此刻主子已经没命了,主子做事一向谨慎小心,为何明知道留在那里有危险,却还要……”
赫连桓枫厉声接道:“因为那可能是本王最后的机会!”
泰勒咬紧牙关,眼中并无悔意。
“那个女人是季离,今日我们赫连国败的这么惨,也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所以主子不能……”
赫连桓枫眼中有暴风席卷,怒意纵横交错,“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她是本王看中的女人!”
泰勒望着赫连桓枫身后的那一片废墟,眼中尽是悲痛,“是吗,那主子回头看看,看看那个女人都对我们做了些什么?”
赫连桓枫回头,映入眼帘的就只有一片废墟。
囤积的粮草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营地里十有**都已经被大火吞噬,还有横七竖八摞在地上已经烧焦的尸体。
糜烂的烧焦味飘散在空气中,大地惨淡无光。
看到这幅惨绝人寰的画面,赫连桓枫一双炯厉的眸子里是不可抑止的愤怒,此时赫连国幸存下来的士兵一身狼狈的从废墟中走过来跪在赫连桓枫面前。
“请皇上治罪,营地不知道何时着了火,属下查过火源,应该是在兵器库,兵器库里囤积着很多火药,若是点燃那里,不但会发生爆炸,火势也会蔓延的很快,最近的水源离营地来回也要半个时辰,等找来水源之后,火势已经蔓延的无可救药了。”其中一个将领声音带着悲凉的哭腔。
“没用的东西!”赫连桓枫瞳孔紧缩,抽出泰勒手中的剑狠狠的劈向那名将领。
鲜血四溅,那将领的身体顿时从头顶中央一分为二,死相惨烈。
此刻赫连桓枫浑身充满了狠戾的气息,让周围所有的人不敢发出一丝动静,全部屏住呼吸,害怕被他周身散发出的愤怒火焰波及。
赫连桓枫勉强用手中的剑支撑着自己沉重的身子,直到此刻他仍旧不想相信眼前的这一片人间地狱的制造者就是他的小老虎。
又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赫连桓枫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一阵灼烧的疼,周身上下的伤口都在痛,心也在痛,痛得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最痛。
最痛的,应该还是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