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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亡之咒(1 / 1)

如嫣尚禾的死,连尸骨都未留下,埋在栖凤山后山那座坟墓下的,是如嫣尚禾和即墨的日月双剑。小,..o

恭怀在坟茔四周设下迷阵,从此离开栖凤山。

他认为,如果不是大唐朝廷腐朽,安史之乱不会爆发,即墨也不会从军,最后就不会战死沙场,如嫣也就不会去救他;如果不是大唐军队贪生怕死,起义军也不会那么快兵临凤翔,他不会战死,如嫣也不会将自己的魂魄分给他;他思来想去,只总结出一dian是大唐逼死了如嫣尚禾。

他开始了复仇,并将复仇对象指向了李唐王朝。

他知道以他一人之力,硬闯进大明宫根本行不通,他要有一个理由,让大唐的皇帝主动召见他。

于是,他开始勤奋练习水墨。

墨灵秘术依赖于水墨,无论是人还是物,修习墨灵秘术之人都需将其画出,所以修习七年墨灵让恭师父的画技大增。但世人都以为他年仅二十四岁就轻松成为了大唐的水墨才子,却是谬传。

他被冠以水墨才子名号之时,实际已有七十岁高龄,因墨灵秘术本身是打破时间与轮回的界限,所以秘术士也受其影响,无论岁月流逝,内里五脏六腑衰败不堪,容颜却变化的异常缓慢。

我满周岁的生日宴上,父皇邀他进宫赴宴,他等了五十年的机会终于到来。

他顺利留在了宫中,成了我的师父。可他终也没能在戒备森严的大明宫中刺杀我的父皇。

我五岁的时候受他的影响,向父皇说出唐王朝早晚要灭亡的话。常言道童言无忌,于是父皇迁怒到恭怀头上,将其流放凤翔,终生不得再入大明宫。

这一世,他的复仇愿望再也无法达成。

他来到栖凤山,全身伤痕累累,跪在如嫣尚禾坟前。

我与他神思相通,知道这一幕发生在他用墨灵秘术救我之后。

第一时间我很诧异,因为晁凰告诉我。恭师父在救我后遭到秘术反噬而死。尸体跌落山崖。而这一幕既然发生在他救我之后,显然他当时并没有死。

我很快就反应过来,恭师父身体里有一半是如嫣尚禾的魂魄,也就是世上最为强大的秘术士的魂魄。那么施用复生术虽遭反噬。侥幸活下来也是有可能的。

他没有死。而是去到了栖凤山的后山。在如嫣尚禾的坟茔跪了三天三夜。

步虚画境进行到这里,幻世的故事已接近了尾声,可画境的出口并没有显现。也就是说朱温看到这个故事,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却没有更改这段前世姻缘。

换句话说,我的刺杀计划失败了。

眼下我只能借住自由出入画境的便利先行离开,趁朱温还没离开画境赶紧逃出军营。

然而正在我欲抽身离去时,幻世的栖凤山突然天昏地暗,地动山摇,跪在如嫣坟前的恭怀突然挥起赤冶刀直指苍天。

森然天空中劈下一道闪电,狂风大作,恭怀长发翻飞,目光决绝,嘴里念动奇异的咒符,闪电过后的天空中,群星闪耀,拼出诡异的图形。

星象在运转,这是有人在强行更改自己的命数

惊颤之中,沙哑的声音响彻天地,栖凤山顿时阴风怒吼:“我鞠躬尽瘁效忠李唐,李唐却杀我今生唯一所爱,今世不能手刃李主为师父报仇,若有来世,李唐江山必亡于我手必亡于我手”

他在用性命交换来世诅咒

我曾听传言说过这种古老的诅咒。

不管人们生前有怎样的执念,轮回往生后都会将其忘却,一切都将归零,重新开始。而立下这种诅咒的人,虽然往生后依然会忘记前世,但却会在冥冥之中走上前世的自己为今生安排的道路,完成前世所立下的咒言。

但这种诅咒需用今生的性命相交换。

随着沙哑决绝的声音落下,赤冶刀哐的一声落在地上,恭怀的身体一瞬间撕裂成碎片,血肉星星diandian洒落在坟茔上,如同落了一层红色的大雪。唯独头颅滚落石碑旁,眼尤睁着,死死望着石碑上如嫣尚禾的名字。

恭怀的血肉洒落的地方,盛开出绚烂无比的格桑花。

万世皆有因果,却没想到因果可以超越轮回。朱温走上叛唐道路,竟是因为前世死不瞑目的诅咒。

我的灵原本就已经破损,这段前世过往中又先后有分灵秘术,反施招魂和现在的死亡之咒多个强大的秘术相互碰撞,直到恭怀施用诅咒,他自己被反噬的四分五裂,血肉飞溅,我的灵也终于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负荷,步虚幻境在这一刻土崩瓦解,自行破裂。

我和朱温被画境强行弹出来。

军帐中灯光恹恹,我再不剩半分逃走的力气,踉跄几步滑倒进椅子里,口中呐出一口血。

“前世的记忆你全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我仰在椅子里,朱温魁梧的身姿逆着火光,看不真切他脸上的神情。

“是,我全都想起来了,包括曾修习的秘术,所以早就看破方才那些幻象是你利用秘术创造出的步虚画境。你将我引入幻世,是想杀了我是不是”

他看着我的脸,猛地抓起我的手,手背上的标记已被汗水模糊。

“你骗我,你不是阿禾。”

他一掌把我推进椅子里,我身子猛烈摇晃,鸳鸯玉步瑶从袖口掉落。

我的神智已经不是很清楚,头脑里回响的全都是灵魂碎裂的声响,扶着座椅的把手挣扎着站起来,去捡我的步摇。

他见到步摇,眼中闪过诧异。一脚踩住步摇的流苏,扳起我的下巴:“是你”

他扯下我的人皮面具,我早被憋得几乎窒息,大口大口喘息着。

他的手扣紧我的下颌:“你不是阿禾,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我仰脸看着他,头脑的眩晕让我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嘴角扯出牵强笑容:“我确实不是如嫣尚禾,但我却知道她是谁,现在在哪里。你真荒唐。以为是大唐逼死了如嫣尚禾。两生两世都把仇人当作唐王朝,可真正逼死她的,是你自己你以为你能守护她,但是。是你的死逼她施用了分灵秘术。她原本劝告过你让你去过自己的生活。可你偏要莽撞地去温泉栅自寻死路,她是为了救你才反施招魂术,如果不是你。她不会死的连个尸首都留不下”

“不可能”他声音斩钉截铁,毫无一丝忏悔。

“不过事到如今,也罢,你既然是为如嫣尚禾复仇才走上叛唐之路,我就与你打个赌,赌你如果继续与大唐对抗,你的阿禾会恨你一辈子。”

“不可能”他开始咆哮。

我昂起头:“现如今她是你要杀之人的妻子,大唐君王李儇的蓝妃。天下人皆知蓝妃与唐皇夫妻感情甚笃,你若灭亡唐朝,你觉得,蓝妃可有丝毫原谅你的可能”

虽然现在身子不行了,但至少还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我攒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全天下与你拥有同样半心标记的人只有蓝妃一个,你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你与大唐为敌,就是在与她为敌,你也不愿意今生仍旧和她以敌人的身份在战场遇见罢”

面前这个黑色的魁梧身影明显一晃。

这时候,一个小卒慌乱冲入军帐,他撩开帐帘的瞬间,夜风裹挟着雪花忽的吹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将军,急报”

朱温向他看了一眼。

“方才将军不在军营,被围困在栖凤山上的唐军不知如何得知了消息,已趁我军起灶之机强行冲破我方包围,现已杀到栖凤山下五里,先头队伍已经有人冲出来了”

朱温脸上登时浮起震惊和愤怒,我却淡然笑开。我虽没杀他,但我的目的达到了,这样死去,我已心满意足。

当我还是个公主的时候,我一直都想为湛儿做些什么,画幅画想要逗他开心也罢,宴会上想要替他解围也罢,不远万里想要为他结束战争也罢,我想为我的心上人做很多事,想让他对我刮目相看,想让他觉得我是可以帮到他的。可是我一件事也没有做好。那一年,我只有十八岁,觉得既然什么都没能帮到他,至少还能陪他一起死。想法幼稚单纯还算不上个真正的大人,却自认为略尽了世事沧桑此生无恋。可是如今,我终于能为我喜欢的人做一件事,能够救他,我很开心,很知足。

没有力气再站稳,视线愈来愈模糊,就在行将晕倒的当口,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席玄如黑夜的锦袍,墨发翻飞,锦袍上花纹繁复。我的心上人,他提着剑站在军帐门口,那张脸,是我看了许多年依旧看不够的眉眼。这是我临死的幻觉么

他向我奔来,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声音近乎呜咽,如同森林中被荆棘刺伤的小兽,短短不过几步的距离,却好似遥远的无法触及,好在摇摇晃晃即将跌倒之时,稳稳落入他怀中。

死过一次的人对死亡的感觉是最为清晰的,落入这方怀抱时,我清晰感觉到生命悄然流逝的痛觉,这种陨落的疼痛是缓慢而刻骨的,不似当年一场大火,几乎在瞬间就将一切毁作齑粉。

口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吐出鲜血,明明无法感知冷暖,却似乎察觉到汩汩涌出的鲜血有几分温热,勉力笑给他看,想宽慰地开一句玩笑。可张着嘴很久,大口的喘息中只低声呜咽出一个字:“痛”

我着实高估了自己,自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女子,此时才恍然意识到,这些年,我被他保护的太好了,更被他宠坏了。

他的眼神里满是痛色,像是比我还痛了千倍万倍,用力抱紧我。这样好看的,薄凉的唇,常常喋喋不休地同我斗嘴,把我气得满脸通红却无话可说,此刻却微微张合,唇角瑟缩着,声音竟比我还要颤抖:“痛就不要说话,我带你冲出去。”

这个人,曾手刃蛮族,私闯皇宫,也曾利刃穿心,九死一生,多生死攸关的艰难险阻都经历过,眼睛却从来连眨都不眨一下,可唯独每每看到我遇险,却害怕的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他抱着我杀出军营,被朱温和几百军士围困在军营外的空地上。

纷纷扬扬的大雪仿佛来自天国的无根花,朱温提着刀,刀上沾染的血顺着刀尖滴到雪地上,仿佛飘落几瓣红梅。

我本想来救他,此刻却又成为他的拖累。

他单手使剑,另一只手紧紧拥我在怀,一面退,一面用身体替我挡下挥来的刀剑,时时听到剑锋斩裂衣襟,遁入骨肉的声音,我心疼地握着他黑色的锦袍,手中鲜血已无法分辨是从谁身上沾染,可却没听见他一声闷哼。

纷扬的大雪遮天蔽日,没有一丝风,雪花在天地间无风自舞。莹白雪地泛着月光的清冷,一串串血迹仿佛白娟上盛开十里梅香。

“对不起,墨白,我是不是又拖累你了。”

月蓝第一次看到我的未来时,笑着跟我打赌说我一定能够找到我的心上人,因为她看到我嫁给了他。或许,她第一个预言真的没算准,我果真等不到嫁给他的那一天了。

我追随了他两世,生也是,死也是,我终于不能再追随他了,可就这样被他抱着,想象着他的体温,死在他怀里,已经很好了。

昏沉越来越浓,终于一切陷入黑暗,只在耳畔听到一声忍着痛强装出温柔的轻唤:“相信我,安心在我怀里睡一觉,我一定会带你一起离开。”

眼前最后一丝光晕是被血迹染成暗红的无根花,恍若误入红梅林,冷香萦绕,红色的花瓣在他身侧飘舞,一如前世那个雪日初晴的晌午,美好的身影提着剑,游走在红梅开遍的雪地中,明媚地冲我笑:姐姐姐姐

勉强微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手指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抓住他的衣襟,眼角终于淌下一串眼泪。

“我一直都相信,湛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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