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凤苏端着内侍端上的茶杯,见她回来后放下,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儿细绢给她:“公子弃灵十日后便可到达姒国王都,这是他离开子国后,他的人传给本公子的。”
姒离接过展开看去,点了点头:“嗯。”
十日后深夜,苏和璧外,一声马鸣长嘶,在夏日的夜色中分外清晰,店铺门登时打开,掌柜的、
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疾步走出。
见是他们等得人,女子和男子恭敬行礼:“见过主君!”
“嗯,”凤弃灵翻身下马,掌柜的去牵住了马,向后院带去,凤弃灵当即入了店铺,男子和女子紧随。
阁楼内,一直未睡等待的凤苏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笑意盎然瞥了眼坐在正中央喝茶的姒离:“人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便从外向内打开。
凤弃灵一身风尘,面上因日夜兼程赶路被晒得黑了许多,与他们上次见面相比,简直天壤之别,凤苏险些认不出来了,哈哈一笑起身:“这还是你么?”
凤弃灵晓得他笑什么,微微一笑颔首,转眸凝向姒离行了两国国君见面时的礼节:“有劳陛下深夜等候。”
姒离放下茶杯,笑起身回了一礼:“不必客气,入了姒国便安全了,路上有追杀的事情凤苏已经告诉了孤,这次声东击西,凤王不会想到你已秘密来了姒国,安心住两日,等办完你要做的事情再启程,不必匆忙行事,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凤苏在她站起来时,暗注意她的身形,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异常,才放心看着二人说话。凤弃灵若是晓得了弦弦怀孕,会做出什么事情,他真不能保证。这孩子是商玄的软肋,亦是弦弦的,他和商玄上一世互为劲敌,如今已然是,他该谨慎些。
凤弃灵闻言笑走到她旁边空出的座椅落座,轻叹一声暗审视着她笑道:“此次追杀的不止有凤国人,还有商王的人马,但愿王上此计,不会让新登基的商王看出,若是为王上带来了麻烦,弃灵罪过大了。”
姒离一笑:“寡人既邀公子来此,便有完全准备,这些事情公子莫要放在心上。如今见到公子安全来了,寡人便可放心。行馆已经让音骊和狐衰先生备好,夜色深了,公子尽早歇息,孤先回宫,日后再详细商量公子归国事宜。”
凤弃灵颔首起身道笑:“孤去送陛下。”
姒离笑声阻止:“不必,你一路来此,还是歇着吧,凤苏送孤便可。”
凤苏让凤弃灵现在房中待着,他送姒离入王城后便返回。
他们走后,凤弃灵收起了面上笑意,转凝向右额角带着一块儿状似梨花胎记,容貌清雅,却气质冷峻的音骊,平静问道:“这段时间与凤苏进展如何?”
音骊抿唇,似在强忍什么,单膝跪地:“属下有辱使命,请主君责罚。”
凤弃灵看出了她前后的变化,这变化许多女子动了情之后都会有,面色瞬间转冷:“你爱上了他?不愿意利用他?”
音骊垂下眼帘:“是!”
一旁的狐衰看凤弃灵发怒,急忙笑呵呵插话道:“音骊不善言辞,她是不愿意利用凤苏,可没说不能让凤苏死心塌地为主君效力。二人本就有婚约,若能再顺其自然生了情,反比用了手段摆布利用要好,属下看音骊姑娘是如此考虑,她向来行事稳重,除非事情成了,否则绝不会对主君说出心思。”
话音落后看,音骊恭敬点了点头。
凤弃灵见此眸底冷意才散去,叹了口气:“起来吧,绝不能让凤苏成了商玄的人,你当知道他的重要。若日后他不能为寡人所用,寡人只好杀了他,绝不能留给商玄和姒离任何一个人,孤为你终身大事考虑,才给了你这么长时间说服他,你们夫妻二人若能共同为孤效力,便不必面临如此结局。孤和狐衰去行馆,你留下带话给凤苏。”
说完他和狐衰离开。
音骊听完凤弃灵言语后眸底怔然,抿了抿唇,才缓慢起身静静伫立在房内,双眸清冷无波,手指习惯性地按在腰侧的佩剑上。
凤苏回来时又看她这幅像石雕的模样,眸底灿然光芒一闪,走近笑抬手覆在她手背上,另一手登时便将她笔直的身子搂入怀里,叹了口气:“又被他训斥了?本公子说了愿意让你利用,你偏偏不,这也罢了,总能说句谎话骗他吧?你又非得老老实实得让他什么都发现,本公子这么精明狡猾的奸商,你已跟在我身边快要七个月了,怎么就没学到点儿呢?”
音骊冷皱眉:“他是主君。”
所以训斥她是应该的?凤苏没见过这么老实又认死理,还毫无怨言的女子,她这不是由心底而发的忠诚,而是为忠诚而忠诚,为了原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能那么快发现她的身份,便是因了她看到他的那个定亲信物,她有记忆,居然自己就承认了,他戏弄让她尽为妻的义务,她居然当夜真脱了衣服躺在床上,这是好事,可现在,凤苏突然间觉得她这性子又是坏事,方才听了商玄暗人的回报,说不清心头突然涌起的怜惜和波动究竟是为何,他向她坚毅认死理的面上看了一眼,不由低下头去封住了她的唇,做着分别许久在未曾做过的事情,将她横抱起来向床榻走去。
二人间,凤苏吻到了她耳边,对面色潮红低吟的她道:“你如今是本公子的未婚妻,自不能还让他那般训斥,明日本公子去与他交涉交涉,他不就是要本公子心甘情愿为他办事么,简单得很,本公子答应他就是。日后你就全心全意保护本公子的性命,为我凤氏和你轩辕氏延续香火,用本公子换你的人身自由,他这笔买卖赚大了。”
音骊怔了下,他不是一直不愿意么?怎会突然改了主意?刚想开口问,却被凤苏一个深吻堵住了所有的气息,片刻后便被他娴熟的抚弄弄得神智迷离,深陷情潮不知今夕何夕。
行馆中,狐衰带了凤弃灵去卧房安置,里面全是姒离特意下令调出的宫婢和内侍,礼仪周全,知道如何服侍王公贵族。
凤弃灵在她们服侍沐浴完后,遣退了所有人。
一直在大厅中等待的狐衰见他出来,凝沉道:“姒国的据点建不起来,似乎有人在暗中破坏,每建一个,暗人不是被杀,便是莫名其妙失踪。”
这些事情是谁干的答案不言自明,有此能力亦有此计谋的人只有商国的那一位。
凤弃灵冷笑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正座上。商玄,你如此明显的暴露自己的软肋,这一世要如何与寡人争天下,争姒离?
寡人若非重生,或许还想不到内中关窍,要被你占了上风。姒国和姒离,寡人只要稍微动作,便足矣让你有所忌惮,败得一塌涂地!
“孤如何能在姒国宫外见到公主姒欢?”
狐衰来了姒国已经有半年,早已将一切事情摸得门儿清,闻言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笑道:“她每七日都会在伪装身份的随从保护下出宫诳街,五日后便又是她出宫的日子,属下安排。”
一日后,商国,皇城,未辰宫中,荀林父将收到的消息赶紧送去给商玄:“凤弃灵一个月前便离开了子国,如今已在姒国,我们中计了,派去追杀的人所追者并非是他,而是他的随从。”
商玄闻言并无诧异,将手中黑子落在棋盘上后才转眸看向他,不徐不疾道:“你现在是否想通了,孤当初为何派凤苏去姒国助姒王?”
荀林父怔了一怔,拧眉细细思索,片刻后,一直存疑毫不相关的几件事突然间全部都连在了一起,面色震惊:“王上早就知道了凤弃灵会如此做?而凤苏是唯一一个既得凤弃灵信任,又得姒王器重之人,只有他能在其中周旋。”
商玄眸底的笑意微带了些许冷意,看着乌云密布的天际转凝在姒国方位上:“已死的子王,早就将他和姒王的合作都告诉了孤,孤不过将计就计。”
荀林父凝沉道:“姒王和凤国合作,对商国并无好处,王上为何要如此纵容姒王?”
商玄闻言突然收回了视线,看向他道:“姒王是商国未来的王后,如今也快要诞下寡人的孩子了,若是男孩儿便是商国的太子,姒国得了好处便是商国得了好处,你日后当明白此理,不可分裂开来。”
荀林父微皱了皱眉,直言道:“姒王并不如此想,她至今仍然是在算计王上。否则有孕至今,不会一直隐瞒。”
商玄平静道:“她算计孤,是因为孤让她算计,让她依赖离不开孤,在她心结解开前,孤要的便是她如此。孤要为未来铺路,不是鱼死网破,将姒国和商国置于敌对两端。”
说完见荀林父还是不理解,亦或是他不想去理解,晓得他是为商国谋算,再加上听了上一世的事情,他对姒离防备心极重,商玄笑了笑:“你与夫人生气时,自以为是她的错,可会在她危难无助之时,置她生死于不顾,任由她自身自灭?”
荀林父皱眉不假思索便道:“怎可能!”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商玄如此问是要让他明白,应当助姒王,而不是袖手旁观亦或落井下石,将姒国置于险地,想到此,这些时日来他拟定颁发的一些,需要姒商两国共同协商,去做的政令全部都找到了根源,他原来早就在着手消弭未来会引起两国争端的问题了。
商玄看他想通了,又微眯眼道:“凤苏如今也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我们三人,他只能选择一人辅佐。”
四日后清晨,姒国,辰启殿中,姒离正与商颖一同用早膳,一阵匆忙的奔跑声,“见过长公主!”婢女的话音紧接着刚落,便闻殿门被推开,“王兄!王嫂!”
姒离抬眸见姒欢兴高采烈的模样,今日又是出宫的时候,每次出宫她便高兴得紧,笑叹了口气:“用过早膳了么?”
姒欢欢喜走近,恭恭敬敬对她和商颖行了个礼:“早用过了,吾来见见你们便离开。”
姒离笑声嘱咐:“随从都带上!黄昏时必须回来!否则下次莫想再出去!”
姒欢努了努嘴,蹙眉笑瞥了商颖一眼:“王嫂你看看王兄,每次都要说一遍。”
商颖端庄轻笑了笑,拿起旁边的绢帕拭过嘴角:“王上只有你一个妹妹,自然心疼得紧。”
见他们二人说话越来越像,姒欢撇撇嘴笑吐了吐舌头,全无端重模样,一身小公子的服饰,倒是多了一股贪顽富公子的娇憨可爱:“那我走了,你们别惦记,黄昏时准时回来。”
骊都的杂耍坊间,姒欢带着伪装成寻常富家仆人的随从一出宫,便直奔这里。上次看过了马市,这次轮到杂耍了。
随从们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若是出了意外,能及时处理,护得她安然。
杂耍地儿围着一堆堆的人群,姒欢看准了一个,费劲力气挤入,却不料没看清脚下,被一人的脚绊住,身子一个趔趄,险些坠倒,幸好旁边的人搭手扶了一把,“小心!”
她站稳后吓得拍了拍胸脯,脸一红抬眸道谢,却不料眼前之人,竟然是在商国见过数次的人,凤弃灵!“你……”
凤弃灵见她眸子惊讶,分明见过他,心头猜测当初姒离去商国,她肯定也混迹其中得到验证,那便更好办了,温和一笑,手臂为二人隔开些许空间,微低头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公主万金之躯,可要小心些,莫磕碰着。”她有随从跟随,须想办法隔开他们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