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一族曾经是典型的母系社会,在一开始那个混沌蒙昧的年代里,雌性人鱼的社会地位要远远高于雄性,她们负责牧养鱼群,采集食物,而雄性则负责猎取大型生物,抵御野兽的袭击,因为雌性人鱼能获得相对稳定的食物,并孕育下一代,所以,当时,鉴别一个人鱼部族是否强大,主要是看这个部族雌性人鱼数量的多寡。?随{梦}小◢说шщЩ.suimEnG.1a
到了近代,随着战争的频繁爆发,雄性人鱼作为首要力量,逐渐开始占据社会的主导地位,而雌性人鱼则慢慢被图腾化,她们的象征意义要远远大于她们的实际作用。但,因为天生的细腻性质,雌性人鱼在手工创造以及研究发明方面优势尽显,所以,时至今日,他们依旧是上层社会的主要组成部分。尤其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讲,即便实权人物可能大部分都为雄性人鱼,但女王世袭依旧是所有帝国公认的、不可动摇的传统。
还有一个比较有趣的现象,人鱼为胎生,和大部分哺乳动物相同,他们也存在一胎多子的情况,并相对普遍,但是,如果受孕为女儿,则肯定是一胎一子。这就造成了人鱼社会男女比例很不协调,所以,在人鱼世界的传统中,雌性是可以有多位雄性人鱼做伴侣的。
文人了解这些,但他从倥偬潮汐的记忆中并没读到任何关于女性人鱼相貌的记载,换句话说,倥偬潮汐还是个处男,并且从拥有记忆开始就在部队服役,他甚至连女性人鱼都没见过。
也因此,当文人第一次见到女性人鱼的时候,还是被惊艳到了。
这应该是一处寺庙一类的建筑,主厅虽然被改造成了议事大殿的样子,但从梁柱上绘制着的神祇石画中,依稀可以看出这神殿曾经的风貌。
文人单独被捆在一根石柱上,其他的咔咔人则统一被看押在大殿中央的一个小水池里。棚顶偶尔会有水滴渗出,落在地上,叮咚作响。数十丛藻类植物被随意种植在了有水的地方,以供给整个空间的氧气。
一个女人坐在高高的石椅上,不时地从手边的水池中掬上一杯水,喝下,再从肋侧的腮中将水喷出。她皮肤白皙,体态丰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雍容。她长得不算漂亮,至少拿地球上的标准来评判,顶多就是一个五官相对比较有棱角的英气少女,或者还带着点异域风情,但她深蓝色的眼睛中却有一种摄魂引魄的纯净。文人愣愣地看着她,心底竟翻涌出一股想哭的冲动。关于这张脸,虽然明知道她肯定不会是自己的同类,但文人觉得这是一年来唯一让他可以产生亲近感的面容。他乡遇故知算是大喜之喜,那么历时一年的异域漂泊中,突然看到一张与自己相类的面貌,说不激动那是假的,毕竟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我们无法承受孤独。
文人觉得对方值得亲近的原因还有一条,那就是女性人鱼这种生物他从各种画册以及影视作品中都有见过,虽然被传说为神话生物,但毕竟不会有那种陌生的疏离感。说起美人鱼,继而文人又产生了一些莫名的其他联想,地球上的所有相关记载中,世界各地,几乎都有美人鱼的传说,包括中国。若说这种生物存在,可又从来没人拿到过确凿的证据,以至于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受众以及流传的途径,如今看来,倒是极有可能是时空裂缝中溜过去的那么一两条,所以,即便是被某些人看见或者捕获,也是无法考证其起源的。
而从眼前这条美人鱼的情况来分析,欧美版本的那些人鱼倒是有些简练,大厅正首坐着这位,可是一身薄纱华服,那布料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似乎极轻,随着她的动作,无风自舞,婆婆娑娑。
这时,美人鱼嘴唇翕动,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因为超声波的原因,文人听不到。
一名巨汉带着两个随从,扭动着鱼尾,艰难地来到文人近前,他们动作虽然不那么协调,但终归比皇冠人鱼在珍宝仙境岛上那种匍匐着前进要美观多了。他展开一部丝帛卷轴,用右手半抱着,龇牙咧嘴地宣读起来,但文人还是什么都听不到,便只好摆出一副疑惑的神情,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那人鱼一边读,一边用左手的动作来加强语气,他动作复杂,看起来倒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加之不时地,他还要从跟班的手中接过水杯喝上那么一两口,所以整个宣读过程显得颇为冗长。
无论文人如何疑惑,无论他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人鱼们似乎也没想过要看他的反应,随着强壮人鱼高举的左拳猛然挥下,大厅中所有人鱼整齐地发出“呼哈”的一声,代表宣读至此结束,两只人鱼卫士猛扑过来,拆开文人的绳索,然后架起他,往大厅的角落处扭去。
“我去,你们他媽的有病吧,就算判刑也得让我辩护两句啊!”猛然间,文人方才反应过来,这场景是如此的熟悉,那感觉就像是自己成了被审判的对象。虽然他很清楚,这个世界的任何刑罚或者说破坏手段应该都不至于摧毁他的火花,但他担心的并不是这些,他怕若缺了自己的照顾,那些咔咔人的命运几乎可以想象会是怎样的一种悲惨。于是,文人忙趁着被拖拽的当口用咔咔语大声呼喝起来“寨旅木绿戏”。翻译成地球用语,意思就是“记得我所说的那些话!”,这也是文人在珍宝仙境岛上,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学会的为数不多的长句子。
文人一边挣扎,一边努力朝背后扭着头,希望能看到那群可怜的咔咔人,只是徒劳。在他被拖入神殿一角的半月门时,他听到咔咔人大声的祈祷起来。祈祷文跟吊诡激流变成守望者前念得那段类似这是文人一再要求并教给他们的。
两名人鱼卫士拖拽着,将文人带进一个长廊,然后是向下的楼梯,显然,这种建筑并不适合人鱼使用,所以,他们每攀下一阶楼梯都要花上若干时间,颇为麻烦。后来,两名人鱼卫士干脆将文人的手反绑起来,然后直接丢下去,他们再跟上,再丢,再跟上,这样一来,确实节省了大量的时间。而文人则彻底被摔懵了,虽然不见得有多疼,但这么噼里噗通地一顿摔,那感觉可是要多酸爽就有多酸爽,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文人想,这会不会就是鬼牙人鱼族特有的刑罚手段。
其实文人猜得并不全对,这段楼梯确实被当地的人鱼称为“罪恶的通路”,是有惩罚的意味在其中的,但那只是象征,被从楼梯上推下去摔个半死这种事儿,根本就是两名卫士临时起意的结果。
还有就是,之前的仪式确实是一场审判,而文人则是以“蛊惑人心的恶魔”这一身份被绑在受审柱上的。审判的结果跟地球人处理恶魔的办法类似,那就是处以极刑。区别在于,由于生活环境的不同,人鱼极少使用火刑,他们对付异端的最高刑罚按照规格,可分为鱼腹刑、裂尸刑以及埋刑。至于为什么把看起来温柔得多的活埋列为最高刑罚,那是因为人鱼相信,承载海洋的土地,有吞噬并囚困灵魂的力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文人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一块完整的骨头时,楼梯终于到了尽头。两名人鱼卫士中,个子稍高一点的那位过来感受了一下文人的脉搏,也是啧啧称奇,这么长一段楼梯,光爬下来就要累个半死了,而文人居然还活着,这让他更加确信了文人是恶魔的事实。
对于恶魔,任何的心软都是对善良者的残忍,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两名卫士直接一人抓一条腿,拖着文人进入了最后一段短廊。
短廊的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的图案早已锈蚀干净,只剩下一些破烂的漆皮摇摇欲坠。又是高个卫士上去用拳头重重砸了砸门,然后抻着脖子似乎说了些什么。文人听不见,也没精力去听,他现在疲惫得只想随便找个地方睡一会。
未几,铁门慢慢扯开了一道人许宽的缝隙,大概是水下环境潮湿致使门栓锈死了,所以那铁门每挪动一小下,都会发出酸倒牙的吱嘎声。伴着这样的声音,一个头戴黑色头套的鱼人大块头硬挤了出来。
那大块头与两名卫士简单交流了一下,回身从门后拿出一个白色的钩子,从文人的下颌直接钩了进去。文人甚至都没来得及疼呼出声,便被提着,进入了门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