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氏看来,这几个孩子就是瞎胡闹。
听弘时说,福晋在百花园的屋子就时常用新鲜花朵装饰点缀,可这是大婚,不一样的。
她甚至觉得这三个丫头是故意捣乱。
她家弘时要娶个不会生儿育女的福晋回来已经够倒霉的了,若是再被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花啊草啊冲散了喜气,那才是得不偿失。
“额娘别生气,左不过就是些花草,不碍事的。”弘时笑着哄道。
宋氏还想他去福晋面前说一声,好让那几个丫头不要胡来,却不想他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当真让她生气。
弘时当然不会去“告状”了,几个妹妹也是为他才在园子冒着太阳采摘花朵,又忙碌了这么久,他怎么好意思不领情?
听安安说,她们还要让百花园的人夜里送最新鲜的玫瑰花来,她们姐妹要连夜给他做个大桃心放屋子里,说那个东西意喻着心心相印呢。
他可不敢把这个告诉宋氏,如今屋内放着些花草已经够让宋氏生气了,再有别的岂不是要出大乱子了?
“格格,李格格身边的何嬷嬷来了,说是奉命来给咱们阿哥请安贺喜的。”秋喜走了进来笑着禀道。
宋氏闻言脸色微变,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厉芒,不过她看着弘时时,又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了。
“请何嬷嬷进来吧。”宋氏笑着吩咐道,然后又看向弘时,眼中尽是慈爱之色:“李格格好歹是你的亲额娘,她无法亲自向你道贺,谴了奴才过来,咱们是该见见的。”
弘时本想说些什么,见宋氏如此热情,便没有多言了。
何嬷嬷进来后给弘时磕了头,说了许多吉祥话,又说李氏有书信给弘时。
弘时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他是和李氏私底下有往来,那毕竟是他的亲额娘,如今李氏日子不好过,他不可能不闻不问,但那都是私下的,如今何嬷嬷当着养母宋氏的面就把书信拿出来了,当真让他有些难堪。
“你这孩子傻愣着做什么,快把你亲额娘给你的书信拿着啊。”宋氏轻轻推了推弘时的手臂笑道。
“是。”弘时沉吟片刻后接了过来。
书信上也没有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说恭贺他成亲,让他明儿个也让人送一些喜饼过去,她要沾沾亲儿子的喜气,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弘时便同宋氏讲了。
“大喜的日子,李格格不能亲自向你道贺,不能亲眼看着你拜堂成亲,她心里肯定难过,再吃不上儿子的喜饼,那就更加伤坏了,你放心吧,额娘会禀明福晋,明儿个宋喜饼过去。”宋氏笑着说道。
“不敢劳格格派人送,奴婢到时候来取便是了。”何嬷嬷连忙在一旁磕着头说道。
“那也好,你是李格格身边最信任的人,由你来取喜饼那是再好不过了。”宋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弘时见宋氏这样大度,心里更加感激她,觉得她不仅养大自己,还处处为他考虑,为他着想,实在是辛苦了,当即朝宋氏鞠躬。
“咱们母子间哪里用得着一个‘谢’字,额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时辰差不多了,你先忙去吧。”宋氏笑着说道。
弘时连忙颔首,躬身行礼后出去了。
“她没有起疑吧?”宋氏等弘时走后,又等了片刻,才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何嬷嬷问道。
“启禀格格,我们李格格并未起疑,您放心吧,这些年在庄子上就奴婢一个是她的心腹,她疑心旁人也不会疑心奴婢。”何嬷嬷连忙说道。
“那就好。”宋氏闻言颔首,盯着何嬷嬷道:“明儿个一早你早些来府上取喜饼,该怎么做你不会忘记吧?”
“格格放心,奴婢记得清清楚楚的,绝不会坏事。”何嬷嬷说到此有些紧张的搓着手道:“只是到时候……我们李格格一出事,那奴婢也逃不了干系……。”
“我知道嬷嬷在担心什么。”宋氏打断她后笑道:“好端端的人丢了性命,你这个贴身伺候的嬷嬷肯定会被盘问甚至是审问,到时候皮肉之苦那是少不了的,不过嬷嬷只要记着死不承认便是了,我自然会想法子保你,退一万步讲,嬷嬷以一己之身换取全家人的荣华富贵,也值了。”
何嬷嬷闻言浑身颤抖,一身都是冷汗,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奴婢知道了,多谢格格。”
宋氏也不想和何嬷嬷啰嗦了,轻轻挥手让她下去了。
“格格,要不要再思量思量,这事万一走漏了消息……。”秋喜却有些害怕,这事要是败露了,那她家主子的下场便和侧福晋乌拉那拉氏一样了。
“就本格格和你还有何嬷嬷知晓,如何走漏消息?莫非你觉得跟着本格格太委屈你了,已经暗中投靠福晋了?”宋氏挑眉说道。
“主子误会了,奴婢伺候您二十多年了,对您是忠心耿耿的。”秋喜连忙跪下说道。
“知道了,起来吧,一会随我去见福晋,既然李氏想讨个好意头,那我肯定要成全她,一盒子喜饼而已,明儿个府上多的是,福晋肯定也不会拦着不许给。”宋氏脸上满是笑容,心情好的很。
“是。”秋喜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应了一声,让人准备去了。
安安和珍珍送良薇回了北院后得知自家阿玛已经回府了,便兴冲冲往正院来了,她们回来时靳水月刚好把香膏配置好了。
“真香……。”珍珍拿着闻了又闻,然后伸出食指在银制的小盒子里轻轻勾了一点儿抹到了手背上笑道:“滑滑的,真好。”
“赶紧去洗洗脸涂抹一些吧,瞧你这脸红的,仔细留下晒斑,到时候变丑了可别哭鼻子。”靳水月轻轻点着女儿的额头笑道。
珍珍一听,哪里还敢耽误,立即拉着安安洗脸去了。
姐妹两人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梳洗好,涂抹了香膏出来了。
“额娘,这香膏涂在脸上凉凉的真舒服。”珍珍跑到自家额娘面前笑道,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回变丑,有些忐忑道:“涂了这个,女儿的脸真的会好吗?”
“那是当然,你这个晒得并不眼中,只是你皮肤太嫩,脸颊有点点蜕皮,我估摸着抹上两三天就完全好了。”靳水月笑着颔首,见女儿脸红彤彤的,便低声道:“好端端的,你们姐妹三个怎么一天在园子里折腾?还冒着烈日,不晒伤才是怪事。”
“这不是前些日子听额娘讲起,您从前看见杂书上说,在遥远的一些国家,新人们成亲会用玫瑰和百合点缀喜房嘛,寓意百年好合,我们虽然也给三哥准备了礼物,却也想再送个不一样的惊喜给他,所以临时起意弄些花草给他装点喜房,又不想假手旁人,便自己动手了,时间紧迫,所以才会连午休时间都不放过。”安安在一旁解释道。
“这么说你们给他的喜房里放上百合和玫瑰了?”靳水月有些诧异的问道。
“还没有呢,只是按照额娘从前教的,插了十几个捧花放了进去,百合和玫瑰我们要做您说的那个心形,今儿个弄好明天肯定就枯萎了,而且府里也没有足够的花弄,我已经吩咐人去百花园准备了,明儿个凌晨花送来我们再弄。”安安笑眯眯说道。
姐妹两人都是一脸期待的样子,脸上难掩兴奋之色,也可以看出她门很在意弘时这个三哥,兄妹感情很好,否则也不会这样尽心尽力了,不仅冒着烈日去摘花,还要凌晨爬起来做东西,当真是用心。
四阿哥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只是见她们母女三人说的正起劲,也不好开口插话,直到她们说完了才笑道:“什么捧花,什么心形?阿玛怎么一样都不懂。”
“阿玛当然不懂了,这事额娘教给我们的嘛,是额娘从杂书上看见的。”珍珍听自家阿玛说他不懂,心里倒是挺高兴的,毕竟在她心里,她家阿玛一直是博学多才的,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他也有不懂的,而她偏偏懂得,当然要卖弄一番了,便过去坐到了自家阿玛身边,细细说了起来。
靳水月见他们父女三人说的起劲,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她教女儿们的东西其实都是未来才有的,就是插花,只是她会的样式也不多,只教了最基本的,没想到孩子们竟然有了兴趣,还要在弘时大婚时一展身手。
安安和珍珍向四阿哥讲述了半天,他也不是特别理解,没办法,他一个大男人本就不会这些,所以缺乏想象力。
“我们带阿玛去看看就知道了。”珍珍一边说着,一边拽着自家阿玛出去了。
父女三人在门口碰到了宋氏,宋氏听说她家王爷要去东院看弘时的喜房,而且是为了专门去看格格们做的那一大捧一大捧的花,还真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觉得那是晦气的东西,可她家王爷却觉得是好东西,果真是把两位格格宠上天了啊。
收敛心神,宋氏深吸一口气进了正厅去,见靳水月正在那儿泡茶,便上前准备帮忙。
“坐吧。”靳水月笑着说道,这些事情她只要有了兴致便不会假手他人。
“谢福晋。”宋氏笑着颔首,乖乖在一旁坐下了。
靳水月泡的是陈年的普洱,味道浓郁醇香,十分好喝,她给自己和宋氏一人倒了一杯,配着小点心吃,倒是难得的美味。
“有事吗?”靳水月知道宋氏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来正院这边的,靳水月也是喜欢清净的人,从来就没有让这府里仅有的两个侍妾,宋氏和钱氏在她面前伺候过。
“启禀福晋,妾身是为了李格格的事儿来的,她方才遣了嬷嬷过来,说明儿个想讨个好意头,向您讨要一盒弘时大婚的喜饼,妾身请福晋示下,可否给她这个恩典?”宋氏看着靳水月,低声问道,面上虽然很冷静,心里却很忐忑。
“给吧。”靳水月不甚在意,喜饼已经准备好了,好几百盒子呢,李氏好歹是弘时的亲额娘,给也是应该的。
“多谢福晋。”宋氏闻言脸上满是喜意,谢了恩后告退了。
“宋氏这些年来一直安分守己,照顾弘时尽心尽力,在我面前也规规矩矩的,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儿,可我这么觉得这些天来,她有些不一样了。”靳水月看着宋氏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概是小阿哥要成亲的缘故吧。”兰珍笑着说道。
“嗯。”靳水月闻言颔首,她也是做额娘的人,倒是能理解宋氏的做法,只是觉得她从前那么忌惮李氏,深怕弘时被抢走似得,如今竟然为李氏的事儿奔波,不得不让人起疑。
只是她并不想管府里这些女人们之间那点儿破事儿,所以并未上心。
“奴婢会派人盯着的,主子放心。”兰珍低声说道。
她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喜欢清净的人,府里那些烦人的事情自然是越少越好,可是前几天出了乌拉那拉氏突然发难,为了以防万一,是该警惕些才对。
宋格格在福晋面前看着恭敬顺从,这十多年来一直是这样,可谁也不能保证以后也会这样,小心使得万年船,她多留心些也是好的。
因明儿个便是弘时大婚的日子,这是这些年来王府办的最隆重的喜事,所以大伙都有些兴奋,才半夜两点不到,靳水月就听到外头有了喧闹声。
四阿哥也被惊醒了,他看着睡眼朦胧,正在打哈欠的靳水月,知道她一向嗜睡,只要睡眠不足就会不舒服,颇有些心疼,便要唤奴才进来去传话,嘱咐外头的人小声些。
“算了,好不容易办个大喜事,随他们去吧。”靳水月连忙阻止了他。
四阿哥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唤人进来,便起身把窗户关上了。
此刻离天亮还有接近两个时辰,不过安安和珍珍已经从被窝里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