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瑾看了看两个人,没有说话,纪湘替她说,抱拳道:“原来是宋潮州的宋家,你就是宋家嫡子?”
宋潮州,江南的儒家弟子门之一,不但是有名的权贵,还是有基业在国朝中的名家。
这宋潮州不是这朝的人物,早在太宗在世时候,便少年成名,不仅仅是得了儒门的照应,在朝中的关系连着整个宋家都飞黄腾达,也由此成为了江南的大家族之一。
这宋尚能够毫不畏惧的看着眼前这个凶悍的江湖高手,不但目光不躲闪,站的笔直,看了眼纪湘,他左瞧右看,点头道:“原来是凌天门弟子。”
纪湘皱了皱眉头,边上的南淮瑾,吴痕息等人也都看着他,纪湘一声轻笑:“不亏是儒门中的大家,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几个是凌天门的弟子的?”
这凌天门虽然被官军通缉,可是江南不同,本就是江湖人聚集的地界,就算是官兵如何的要缉拿天下有名的江湖客,都与此处的宋朝官军无关。
凌天门被官军追捕的事情,不仅是江湖中的人们知晓,百姓之中,也有不少的说书人开始了评说,往年的行走江湖的刀客剑士,大多知晓凌天门的遭遇,周围的人一听二人的对话,都瞧了过来,没想到凌天门的弟子,还没有撤出大宋。
“凌天门的弟子!”
“这美人竟然也是凌天门的人,早知道我也去拜入凌天门了。”一个学子显然是个文人,此刻像是被南淮瑾的美色迷了魂,拍拍边上的同伴的肩膀道。
他的这个同伴倒是很无所谓,他点着南淮瑾的方位说:“你少觉得这位美女能瞧得上你,知道江湖上的凌天门是多大的宗门吗?这次官家能否安然罢场,还未可知。”
他不敢大声说话,担忧的看了眼周围的看客,随之小声的说:“就算官家调集了天下的精锐步骑,战死了上万人才将凌天门从大宋地界抹除,也有数千名青云山弟子还在这世上。”
他说的这话被后头的人听见了,插嘴进来道:“知道吗二位,凌天门的两位高人都在北辽国了,这眼前的美人,可是凌天门弟子中的南淮瑾,是陆门主最钟爱的弟子。”
两个人一惊,看着那人,这凌天门中有几个陆门主,再者说,南淮瑾的名字,如今也是江湖中最盛名的年轻一辈,不但多次出现在汴京的风云事中,还因为美貌,在凌天门中名声很大。
其实不单单是美貌,《霸绝》的传人,是凌天门没有遮掩的,不但凌天门自己的知道,就是外门弟子,也都清楚,陆未生活着并没有将自己的绝学传授给纪湘,而是南淮瑾。
“一身白衣,腰间的挂件我若是没看错,可是你们的青云印?”宋尚说道,指着纪湘腰间的挂机说道,青云印,这宋尚也不知道从何处了解了青云印的模样,直接说出来,众人瞧过去,而纪湘则是一愣,随即笑了笑,点点头,不愧是宋家,连青云印的线索都知道。
而周围的看客也恍然大悟,原来是青云印,这枚玉印在江湖上流传千古,已经成了凌天门人的标志,可是见过的人,根本不多,所以江湖上连能够造价的印宝商人都没有办法仿造。
人们津津乐道,那宋尚只是冷笑一声,随即冲着周围的人说道:“凌天门被官家大军覆灭,自然是官家与江湖山门的私怨,江南一地,虽是宋地,却是江湖之人聚集的地界。”
“你们可知道,在南淮地界,已经有三个镇,十余个村,都已经被人灭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宋尚大声的说,随后指着纪湘问道:“凌天门,可还是宋人宗门?”
他这话突然的很,淮南三个镇,十余个村都被人屠戮,死了数千百姓的事情,虽然确实有人知晓了,可是江南的信官只当是这些人遇上了马匪下山,遇上了水帮贼人,并没有当回事。
只是现在的宋尚,却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凌天门,指着纪湘冷然喊道,仿佛是定罪量刑的知州。
纪湘皱眉,他才没多久到江南,并不知道江南发生屠戮的事。
“莫非,这惨剧,不是马匪水帮做的?还是凌天门弟子所谓?”周围除了那些个书生,还有凑近的几个江南百姓,听见了声音才走来,其中有个乞丐,吃惊的问道。
他这一问,周围的人也都变了脸色,有人附和道:“凌天门在中原江湖,可不是小宗小派,更是有着许多高风亮节的大侠客流传于世,宋公子,你可不要胡说。”
那宋尚呵呵笑着,周围的几个书生士子也都冲着周围的看客拱手,随后这些人才一个个都将他们认了出来,这几个士子都是官吏世家的子弟,这几个人中的最大官吏,竟然是知州大人的孙子。
“确实是凌天门所为,皇城司中有记载了何人所为,那数千人的身死,便是凌天门弟子,北辽西京都护,李郴之子李惟安所为。”那个知州的孙子说道。
周围的人顿时炸成一片,数千人死在了凌天门弟子的手中,还是来自北辽国的西京!
李惟安在来大宋之时,便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他是第一位辽人进凌天门的,当时还引来剑道第一人于剑前来观拜师礼,在江湖上,惊动了许多有身份的人物。
他到这大宋还没有多久,便连凌天门都没了,还有人笑凌天门,笑他们失了天意民心,被这上天给剿灭的。
官府动手,剿灭了凌天门,可是李惟安带着云州铁骑,在民间纵横,杀了数千的大宋百姓。
而此刻南淮瑾与纪湘的面色都变了,南淮瑾站起身怒道:“你胡说什么?”
纪湘却是皱起了眉头,将桌上的汤饼摔在地上,起身拔出腰间的佩剑道:“诸位,我等此刻有要事在身,便不奉陪了。”
周围隐隐有人靠近了过来,虽然隐蔽了身形,却都没能隐藏身上的杀气,他们走近过来,被纪湘发现了。
“怎么?杀我大宋百姓,如今一句多忙,便要走了?”宋尚冷笑,他身后不知道何时,聚集了六七人,都手握宝剑,从人群中走出来。
这些人没有隐藏,旁观的看客终于发现了他们,大惊失色,有人惊呼,仓惶逃命,一个人惊叫,周围的人也就都反应了过来,瞧见了剑光,一个个匆匆要走,这些持剑的杀手根本没有拦这些百姓,只是看着已经站起身的凌天门众人。
这些旁观的百姓一清,才终于能够看清楚,眼前到底有了多少剑客在这了,除了眼前的三十余个剑客外,周围的屋檐上,西湖对岸,人影闪烁。
“师妹!”
纪湘低喝一声,南淮瑾已经点头,背后的宝剑出鞘,长剑光华流动,这柄承影便足够这在场的所有人眼红。
宋尚低声一笑,一挥手,在场的剑客纷纷大喝,扑杀上来,纪湘没有留情,他才是在场武功最高的人,一个人杀入了最里头,这些剑客与他多拼,也都震惊,觉得果然不凡,这人的剑法武功都远超他们。
这些人都无一不是周兲之上的高手,还有十余个都是知音境界的人物,他们几个人都没办法对敌,只有苦战。
“真当我大宋无人?”宋尚冷哼,转身就走,身后更多的剑客绕过他,杀进人群。
南淮瑾的承影剑配合她的武功,无坚不摧,一柄柄宝剑根本承受不住,直接崩口断裂开,有几个剑客大惊,心中一痛,手中的宝剑被南淮瑾直接斩断两截。
“拦住她!”有人尖叫,却没能逃走,霸道的剑气贯穿了他的身躯,鲜血喷洒而出,溅了一地。
石隼和吴痕息也没有留手,都施展剑招,他们二人便拦住了十余个高手,两人不愧是内门高手,剑招精湛,这些俗世的江湖客只能勉强接招,仗着人多势众才足够对战。
最叫人吃惊的,还是天书阁的高手,宿圣傅谭山,他一个人便挡住了这么多剑客,一支宝扇,来回点在这些剑客的肩上,扇子上没有藏着暗器,便将这些人的肩膀硬生生洞穿,将这些人一一点死了。
纪湘大呼长气,周围的剑客源源不绝,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人马,但是纪湘心中知道,绝不会是宋家的人手,至少不会单单是宋家一家的人马。
“擒贼先擒王!”傅谭山大叫一声,他终于被人缠住了,这些人毫不畏死,竟然是一群死侍,扑杀上来,扇子点穿了他们的骨头,这些人也没有留手,拼死杀他。
血水溅起,傅谭山吃痛,他被人一剑斩在了肩头,这一剑狠厉的很,肩头都险些要被削下来,血肉溅起。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纪湘怎会不知,他眉头皱着,却再难见到宋尚的位置,源源不断的剑客冲杀了上来,纪湘低喝一声,剑气挥洒,竟然硬生生的将三个人都斩成了两截!
后边围杀上来的人都吃惊,连忙后退几步,纪湘没有多停留,脚踏轻功,腾飞数丈高远,朝着远处飞去。
“擒贼先擒王?呵呵。”
突然一声冷笑在纪湘的耳边响起,随之暗中一道寒芒划过,远远的瞧不出寒芒到底是什么东西,纪湘大吃一惊,这东西来的快极,他仓促接手,竟然是一支锋利小刀,直接和纪湘手中的长剑碰在一起,一道璀璨的火光闪耀。
这一次,纪湘第一回觉得,手中的这剑,来不及回应,竟然这小刀不断,而是宝剑断了。
一声轻响,纪湘倒飞出去,落到人群中。
“大师兄!”
南淮瑾大惊失色,连忙踏空,将纪湘身周的敌手杀退,回头一看,一柄青光小刀,已经贯入了纪湘的肩膀,鲜血淋淋,已经流淌下来。
纪湘吃痛的低哼,捂着这伤口,想要拔出短刃,青光小刃被他丢在了地上,他面色苍白,如临大难来临的苦笑一声:“连他都亲自来了。”
“他?”南淮瑾心中震惊,连纪湘都被伤到了。
这个到底是谁?
周围的剑客也不再拼命杀上来了,如同受了某人的诏令,站在原地,躬身礼拜。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从天际一个人影瞬息之间,竟然缩地成寸,从天边到了众人眼前。
轻步踏在地上,这是个瞧着没有半点凡尘气的人物,轻衣如玉,衣裳上边画龙纹凤,绝代的芳华,这竟然是一个男子,太过美貌,以至于周围的人都莫名的咽了口唾沫,以缓解喉中的干渴。
这人一身的衣裳都太过华贵,每一寸都用上了金丝银线,玉珠锦绣,更叫人吃惊的是,上边纹上的金龙,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南淮瑾只是吃惊,手持着承影,提防这人随时暴起杀人,太快了!在南淮瑾的见识中,也唯有于剑、师父陆未生能够有这样快绝的轻功,不单单是缩地成寸的本事,最主要的眼前这人来去如风,很是自在,仿佛只是随意之间的漫步罢了,根本没有认真的施展轻功。
“美人,你说的,确实是个绝色的美人。”这人露出笑容,好看的脸上,施了脂粉,却并没有多重,很配他的容貌,这时露出笑容来,根本没有在意南淮瑾这时候的地方。
南淮瑾的手在发抖,这不是凌天门被毁时,还有师叔他们在,这里只有纪湘还有吴痕息、石隼这些师兄在,她怎么会是这种人物的敌手?
怎么办?怎么办?
她心中反复问,挣扎着握手中的承影,承影剑的剑身也似乎是被眼前这位绝顶高手的功力所震慑到了,它只是一柄剑,虽然是位列古来十名剑之一,可眼前的人,又何尝是凡人呢?
“大师兄……”南淮瑾的眼前,那个高手突然消失了,所有的剑客都做出躬身行礼的姿态,从眼前到西湖边,这些剑客冒着大风,像是一尊尊雕像似得没有动弹。
人呢?
只是下一刻,她就觉得不妙,耳边传来一阵吸气的声音,她不敢回头,这人粗着鼻音,长吸了一口长气。
“竟然是他!”受伤的傅谭山也是惊了,他根本不敢再停留,似乎做出一番取舍,随之丢下身边的吴痕息与石隼,身子这一瞬变成了影子,周围的剑客只觉得身边多出来一阵风,就不见了眼前的傅谭山。
这位天书阁的轻功第二,宿圣可不止是名头响亮,本事并不弱,他走时,周围的人连目力都及不上他逃走,只能感受周围的风声一阵,眼前便不见人了。
“哟!竟然有这样的人物?”那个美人呵呵一笑,他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完全不在意宿圣逃走,他在意的只是眼前这个同样绝美的女子,这个女子被吓着了,握着长剑,他就站在了她的身后,伸出手搭在了女子的胳膊上,装模作样的替她挥舞了几下宝剑。
这明明是极慢极慢的剑,却有剑气挥洒出来,劈在了西湖里,波涛炸起,水花四溅出几丈方圆。
南淮瑾喘息声已经乱了,这人的轻笑声并不诡异,只是抓着她的腰间,轻轻托着。
“放了她!”一声大喝,吴痕息先忍不住出手,手中的宝剑做出剑光,飞快的持剑杀来,男子只是伸出手掌,不屑的笑。
手掌白皙,携带着真气与宝剑对碰在一处,剑刃寸寸断裂,连一刻都撑不住,那人的真气先剑锋一步,直接印在了吴痕息的胸膛上,整个人顿时倒飞出去,摔到了西湖里。
这男人的武功,太过的高深莫测了,只是一双肉掌,便将这柄剑摁断了。
“凌天门没了陆未生,你们这些弟子,又能怎么样呢?”
这句话是对地上的纪湘说的,他收掌,地上的青光短刃便被收到了他的手掌心上,这柄短刃锋利无双,就送入了他轻衣内的刀鞘中,他一声轻笑,南淮瑾一动不动的被他抱起,又是那快绝的轻功被施展出来,缩地成寸的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到处的剑客也没有在停留,只是将地上尸体带走,根本不看受伤的纪湘。
所有的剑客都走,西湖中有人爬上岸,手抓着碎石,吐出一口血,吴痕息还好,只是重伤。
石隼扶起他,随后两个人计较一番,将纪湘也带上,一同走了。
满地都是血也不打紧,彻夜的厮杀声叫杭州这座江湖城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这里第二日的官差上街,也并不如何禀报知州,这一日分明是平安民欢,天下太平,觉得整个江南,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听人说的,也不是这些事,只是说江南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辽人小将,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带着千人骑军,南方厮杀了这许多年,终于要回去了。
李惟安坐着大马身上,他如今已经高大了许多,身上的铁铠都已经破烂了些,身后的云州铁骑已经少了许多,只有五百余人,可是如今他们要跟着少都护回去了。
李郴给他的这些精锐留下的死命令,便是要将自家的少都护带回去,如今终于要如愿以偿了。
李缺沂的脸上多了许多伤疤,身上的铁铠更是密布着裂痕,他看着李惟安终于能够统兵打仗了,很欣慰,这个少都护,总算有了几分都护大人的模样,不仅仅是武功,就是身上的血气,也有他爹的模样了。
李郴可是少年成军,一直到成为云州都护之后,也是亲自统兵作战,身先士卒,总是每每负伤后都毫不在意,留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与众多的将兵说笑。
这李惟安乏了,累了,秦家在南淮寻到了,只有秦迟逃走,其余众人尽皆被屠,红衣刀客从未出手,他们替凌天门报仇雪恨,可是也留下了五百多身经百战的云州骑卒的性命。
这一日的李惟安,终于长大了,他真怕身边的这些犹如兄弟的兵卒一个个倒下去,再也不吭声,再也不能喘气。
他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爹李郴,统领着上万云州铁骑,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背负着的滋味,便是将这些看似下人的云州兵都看成是自己的亲兄弟,所以云州兵才能够纵横疆场,有着如同辽骑的战力,闻名天下。
这仅剩的五百余人,李惟安要将他们带走,带回云州去,他们不该这样死在异国他乡,不该跟着他李惟安,就这样白白送命。
凌天门是他的师门,这些云州兵卒却不止是他李惟安一人的大军。
“咱们这是到哪儿了?”李惟安抬头看向李缺沂,这位良将除了脸上的疤痕,胡须都生了十分浓密,李惟安低着头看他,只看到他的胡须下巴。
李缺沂拱手行了礼,瞧了这四周的地形,最后说:“怕是到了宋辽边境不远了,再有十里,应该就能见到我西京的山势。”
西京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北辽国的动作很大,一是担忧西边儿,二就是利用燕云十六州来惊吓大宋,用数万五京兵马,和辽兵合在一处,足够叫大宋不敢小觑。
北辽当初攻打西边惨遭大败,待到第二次辽主攻打西边,纵容是知晓了西边详情,李元昊已死,第二次大举攻大夏,也惨遭大败,如今的北辽,可不止是担心西边,还担忧大宋会不会在宋帝的授意下,制造冲突,企图北伐。
沿着西京南线,布置了五京兵马驻扎以外,还布置了许多的驻兵台,随时可以烽火连城。
李惟安点头,快到了,十余里,也不过是马儿多跑一段的距离罢了,只要过了山上的边关,回云州也就可以安然无恙了。
“这里距离云州不过多远了,只是少都护,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即便是马上可以回去了,李家良将李缺沂也从未小看宋军,他唤来了两员哨骑,各领一队骑卒先大军一步,充当先锋的在前头领头。
这个地方犹如大碗,形似海碗的谷口,若要伏兵,纵然是云州兵马精锐无双,只要有千人兵马,这些云州骑卒便危险了。“”
李惟安看在眼中,没有说什么,确实,无论如何也要打探一番,不可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