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是个十分要强的人,林文渊的事情并没有将她打倒,反倒让她明白一个道理,男人要找便要找位高权重的,否则,随便来一个稍微有点身份的就足够将他捏死。
若非林文渊无能,她也不需要犯下那么多错误被人拿捏把柄,抬不起头做人。
而现在,一个目标就摆在自己面前,晋王李元。
阿璃能以残破之身嫁给顾臻,还被封为县主,自己无论是容貌还是头脑并不输于她,为何不能以晋王为目标?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如果遇到阿璃这般奇遇的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或许最多也就羡慕一下,并不会太过执着于这样的机遇。但若有这般奇遇的是自己相熟的人,还是自己一直有心攀比压制的人,那心态就截然不同了,嫉妒、甚至仇恨都会油然而生。
阿璃四明山的庄子不大,李元便住在山溪山这边。为了两边的家能够更好交通,顾臻将两庄之间的道路修葺了一翻,建了一条更平整的大道,无论骑马还是乘车,都能到达庄子门口,所以,李元这个伤患,也能来往自如。
遇上江瑶,李元一点不意外。
他只是往后花园走了一遭,便听得一声娇呼。李元走过去,只见江瑶坐在地上,手捂住脚踝,有血从指缝间溢出。
李元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对自己似乎也不手软。
江瑶抬头,看着这个男人,眼眶泛红,眸中含泪,这是真疼,李元却在她眼中看到更多的倔强、委屈与……算计。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丢给她一瓶伤药,转身便走。
林文渊干过些什么,而江瑶又起了些什么作用,李元一清二楚,美人是美人,也够狠心,拿去做一枚棋子,本是不错的选择,但见识短浅,人又太蠢,只会坏事。
江瑶紧紧攥着药瓶,看着李元离开的背影,把眼泪噎了回去。
第二日,李元依然在后院碰到了江瑶,江瑶主动上前拜谢赐药之恩。李元抬手,江瑶看着那只手,心头一喜,正想握住,却听得李元说:“不必多礼。”那手便也缩了回去。
江瑶还未回过神,李元又走远了。
第三日、第四日,江瑶依然会去制造巧遇,结果,李元见而避之。第五日,江瑶终于忍不住,跪到李元面前,“求晋王给我一条活路!”
李元不语,低头看她。
“这江家、这江陵城,我已经没了立足之地,若晋王肯收留我,江瑶为奴为婢报答你的恩情!”
江瑶抬头看着这个男人,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一搏上。她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阿璃,她也拥有不输于她的美貌,凭什么要被她踩在脚下?
女人通常说为奴为婢都是假的,她们的最终目的是通过美色在男人身边博得一个名分,一个足够让她耀武扬威的名分。
李元看了她好半晌,这个女人,似乎除了美色并无其他可取之处。
“我不养废人。”
江瑶一时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怔愣良久,而李元只看了她一眼离开。
晋王从来不缺服侍的奴婢,更不缺可心的美人,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这又与废人有何异?
江瑶看向四明山的方向,为什么,阿璃就有那样的好运?
李元的脚修养了十日,终于好完全。他去四明山道别,却只见到阿璃一人。
“看来我来得不巧。顾侯竟然不在。“
阿璃命人奉茶,陪他一起品茗,“我还以为晋王是故意选他不在时来的。”
李元笑眼微眯,“哦?夫人觉得我为何要这般做?”
阿璃捏着茶杯,思忖半晌,大概因为怀孕,圆润的脸庞总透着一丝丝驱不散的慵懒,反应也似慢了半拍。
“或许,晋王也想探探我的底,看看为何顾臻怎么就偏偏选了我。”
李元失笑,“这的确一直是我不解的地方。不过今日一见,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夫人答应我的茶可有备好?”李元厚着脸皮问。
阿璃笑笑,叫侍婢去拿,侍婢这边刚退去,阿璃忽地感觉肚子一疼,冷汗扑簌簌直下。
“夫人怎么了?”
阿璃看他,强装镇定,“我,好像要生了。”
李元:……
下一刻,阿璃便再也坐不稳当。李元吓出一头冷汗,将人抱起往内院走,立刻叫人,顿时,整个四明山乱做一团。
稳婆是早几日就已经接到庄子里守着的,而且还是两个,奶娘也备了两名,还有军医。都说这几日要生了,顾臻连军队的事情都没有回去整顿,所有军务都搬到四明山来办。偏巧今日有急事,必须得他去军营一趟。来去不过两三个时辰而已。
阿璃也想着都枯等了那些时日都没动静,不至于这么巧他不在这两三个时辰就生了。
可世上偏就有这么巧的事,结果,顾臻不在,江勉在忙着新茶上市,产房门外,就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晋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非常。
顾母和于氏在屋里陪着,晋王一人站在外面院子里,接受着明里暗里各种目光,别提多糟心了,偏他还得将王爷的架子端稳了,不能失了礼数。
突然,屋里一声惨叫声拔地而起,李元不自觉地背脊僵硬头皮发麻,忍不住抬头朝里面望去。
听说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阿璃可别出什么茬子。
大概是这声惨叫太过刺耳,李元竟然感觉衣服都汗湿了。
“哇——”
婴儿的啼哭声终于传出来,李元憋在胸口的郁气也终于释放出来,大喘了一口气。
稳婆习惯性地将包好的孩子抱出来给孩子他爹看,“顾侯顾侯,是个男孩!”
可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并非顾侯,稳婆愣了一下。李元已经好奇地迎上去,看着软乎乎皱巴巴的小家伙,很顺手地接了过来。
孩子哭得异常响亮,小手不停地挥舞着,挠到脸上让人心里痒痒的。
顾臻火急火燎赶回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个野男人抱着自己的孩子,满脸慈爱笑得很是宠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晋王?”顾臻走过去,俊脸都端僵了。
李元回过神来,脸上的那种不合时宜的笑容一点点收拾干净,俊脸也僵了。将孩子交到顾臻手里,淡定说道:“这孩子有点丑,也不知道像谁。”
顾臻噎了一口恶气,“晋王就不懂了,孩子刚出生都这样,皱巴巴红彤彤,的确说不上好看,等长上几个月,就会变得倾国倾城。”
说罢,抱着孩子便进屋看阿璃去。
李元落了个没趣。
卸完货的阿璃躺在床上,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顾臻将孩子放到她枕头边,“看看小家伙中气真足!以后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阿璃扯了扯嘴角。顾臻见她实在累得厉害,将吵闹不停的孩子交给奶娘,这头命人将阿璃抬回卧房,帮她洗漱了一翻,让她好好修养。
直到阿璃恢复力气,吃了点米粥,顾臻才放心出来。李元已经在正堂喝茶,见得他,不是很有诚意地道了一声“恭喜”。
当爹的特权被李元占去的顾臻,此刻看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晋王怎么今日来了?”确定不是故意乘着他不在来捡漏的?
李元面色如常,端得十分端正,“今日本来是来向你辞行的。”
终于舍得回长安了,不容易啊。
两人皮笑肉不笑地聊着闲天,那头准备跟李元一起回长安的清平公主在码头没等到李元,却等到阿璃生子的消息。
陆焕之的气息明显冷了下来,而陆母一张脸几乎扭曲了。阿璃一举产子,被封为世子,这就如同稳固了阿璃侯夫人的地位。
盼了四年没盼到孙子的陆母,在休弃了这个不生蛋的鸡之后,却听来了这样的喜讯,这简直就是对她天大的讽刺。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她在想,如果这个孩子是他们陆家的该有多好。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却偏偏被清平公主捕捉到,“既然侯夫人诞下世子,我们应该去登门道喜才不失了礼数。陆郎,你说呢?”
陆焕之哪里能拒绝,“旦凭公主做主。”
清平公主瞥陆母,“老夫人可要去?”
如今阿璃已经是这种身份,只怕他日她们还得相见,躲是躲不掉的。何况,她还有把柄在阿璃手上,当初那份供状阿璃是用来保命的,如今她这样的身份,就算陆焕之当了驸马,她也是动不得阿璃的,那东西大概也就没用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也该去拜会拜会这位侯夫人了。”
清平公主撇了撇嘴角,这气势,是谁给她的?
一行人上了四明山,天色将晚,但山上却很是热闹。柳树村的人带来鸡鸭鱼,赵家沟则直接抬了两头野猪上山为阿璃庆祝。
这番热闹又热情的景象是陆母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她比谁都清楚围在自己身边转悠的人,都是为了某些利益,并没有真心与她交往。
晋王李元坐在院子里磕红鸡蛋吃,见他们来,招了招手。
陆母找了个机会去看阿璃,睡了一个时辰,阿璃精神好了很多,看到陆母她并不意外。这个曾经想杀了她的人,如今她再看到她,已经没有那份怨恨,更多的是淡然。
“你若是为那张纸而来,大可不必,因为,它早就不存在了。”
陆母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你别哄我?”
阿璃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教我为你说谎?”
傲慢轻蔑的语气,气得陆母气息一紧,听得脚步声,阿璃看了一眼外面,“若没有其他事,便请你离开。以后我们河水不犯井水。”
阿璃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大度的人,对于这种害过她性命的人又怎能有好脸。陆母气得七窍生烟,却偏偏不能发作。
“那就不打扰侯夫人休息了。”陆母起身出门,奶娘便抱着熟睡的孩子过来,与她擦肩而过,陆母看到这孩子,心头便是一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小的,软软的,咬着手指,睡得十分香甜。当即她的手便有些痒,却强压住了。为什么阿璃一离开她的儿子就有了孩子,这之中难道有自己不清楚的隐秘?
李元在小世子出生三日之后才踏上回京城的路。
出发前,江瑶求见,李元想了一下,便让人将她带过来。
江瑶问:“要如何做,我才能对晋王有用?”
李元看她,“如果你连这个觉悟都没有,怕是永远也排不上用场。”
江瑶一急便跪了下来,伏地一拜:“求晋王赐教!”
李元要往外走,江瑶又拜了一拜,“求晋王赐教!”
李元终于转身,负手而立,下巴微扬,“你若真有诚意,相信很快这个机会就会来到,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悟性抓不抓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