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色调让屋内有些压抑和收缩的心理反应,王梦初装模作样地巡进了第四间囚屋,终于见到了冯顺。
他足部套着脚镣,手被铁索紧扣,而手中握着一只小布象,王梦初认得,那是妹妹缝制之物。
冯顺对眼前来人无动于衷,依旧闭目养神。
王梦初靠近,只见他长躯纹丝不动,稍稍开敞的前胸被一旁火盆里的火光映得通红,胸前的鞭痕跃然入目,可他脸上轮廓却俊庞坚冷如磐石,不见丝毫怯惧。
她心中涌起苦涩,颤抖地轻唤一声:
“表叔……”
顿了顿,冯顺倏忽睁开双目,脸上写满着惊讶,很快下一秒又转为忧心。
“梦初……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
“表叔,我混进来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你……还好吗?”王梦初此刻鼻子一酸,眼眶不禁泛泪,眼前这个从小照顾疼爱自己的人,不知在冤狱中受了多少苦。
冯顺想替她拭泪,只可惜双手受制,无法完成伸出牢笼的空隙。
“梦初别哭,我没事,相比上阵杀敌,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
王梦初简单陈述她随真腊国朝贡队伍前来长安之事,冯顺细细听着。
“你说……梦歆也来了?”
“嗯,她带来了一些重要的消息。”王梦初将药瓶打开,想要替冯顺上药,“还有,这是她给你带的药膏。”
冯顺示意她将药瓶递进来:
“梦初,我自己来,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
王梦初思绪纷乱,忽而记起今日众人在房中的讨论。
“表叔,爹他们发现了邕州上佐冯远与叛军的往来书信。”
“是他……”冯顺轻叹一声,似乎对这件事没有表现过多的惊讶。
“还有,当中牵涉到冯氏家族一位有望取代你位置的人物,目前怀疑他就是盗用你的刺史印伪造通敌信件的人……”其实王梦初并不十分理解当中逻辑,只能尽量还原大哥他们的谈话内容,“那个有机会近你身侧且拿到官印的人,到底是谁,表叔你务必好好想想。”
冯顺思虑着,默然半晌后道:
“如此说来,嫌疑之人倒是有几个……不过事关重大,涉及我们家族的敏感问题,还有邕州的边防等,特别我身陷囹圄,这个时候冯家和邕州都不能出内乱,所以光凭这般猜测是不可以贸然行动的……”
“边防……边防很重要?不是一向挺松懈的吗,我还以为没人管呢……”王梦初自顾自嘀咕着。
冯顺神色一凛:
“梦初,你说什么?”
“噢,我只是想起邕州与叛军开战前,城里不是说戒严嘛,可当时我夜晚偷偷跑出城去,还看到巡逻守卫不仅有瞌睡打呼,还有的聚众消遣呢。”
“此话当真?!”冯顺蹙起眉头,惊得好似头顶炸了个响雷。
“真的呀,不然我怎么能那么轻易出了城去……”那个晚上她险些丧命,当中细节实在印象深刻。
看来有人是故意松懈警戒,好让敌军的人混入城中。
冯顺心中所想之人已呼之欲出:
“梦初,过来。”
王梦初轻轻凑过去,将冯顺所言一字不落地记在心上。
鸿胪客馆中,王梦歆始终坐立不安。
“怎么还没有回来……”
来回踱步之时,隔着门扇,外廊不远处走来一抹身影,她赶忙将烛火吹熄。
月光下的剪影投射到了房门外,停滞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