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且陶陶乐尽天真
十四事前对于勇者生日的幻想如下:
绿阴红雨,花月佳时。如雾似霰的清冷月光映在十四阿哥俊美无俦的脸上,他表情淡然,目光悠远,好似对眼前一切浑不在意,虽身在此间,却好似是世外客般无所牵挂,旁观世事。
坤贞仰视着十四阿哥好看的侧脸,心中有如小鹿乱撞般慌乱失措。想起来自己之前竟和十四好表哥无理取闹,坤贞心觉歉疚不已,忐忑地开口:“表哥,先前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我总是这样,不识你的好意,对你无理取闹,常常令你当人的面下不来台……”说着说着,坤贞泪眼朦胧,低声抽泣起来。
十四阿哥对着坤贞柔柔一笑,执起坤贞的手,轻声道:“表哥又怎么会当真怪你。坤贞能认识到自己的错处,表哥十分欣慰。今儿是你的生辰,表哥为你备下了礼……”
坤贞十分感动,眼中泪光闪烁。她看着十四为她精心挑选的耳坠儿,惊道:“我打了耳洞连一月都不到,表哥真是有心。”
十四漂亮的眼睛里蕴满柔情,“那时郭罗玛法领着我们上街。我想起额娘之前说你回宫便要打耳洞,又想起齐布琛曾跟我说过,四月末是你的生辰,便思量着为你挑副耳环,聊表心意。”
坤贞将耳环放到十四手中,“礼轻情意重,表哥的心意,表妹明白。请……”她的双颊染上绯云,“请表哥为我带上。”
花美似人临月镜,月明如水照花香。如此好花如此月,莫将花月作寻常。
现实和想象的差距,有地球和仙女星系之间的距离那么远。
十四看着骑在十阿哥肩上,手拿木剑,气势汹汹的面瘫勇者,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这是要、要干什么啊!玉克墨坤贞!你又胡闹什么?”十四后退了几步,受到了相当大的惊吓。
勇者少见地冷笑:“早就想教训你了。听说过骑马打仗吗?我们今日就来比上一比!谁先将对方的剑打下来,谁就赢了。你选个马吧。”
十四环视了场上一圈,八哥、九哥是为了看他热闹来的,面上均是忍俊不禁,胤祥是来给坤贞过生儿的,面上也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齐布琛倒是面露担忧,不愧是跟着他的人,到底心在他这边儿。其余不过是些小太监小宫女。
十四觉得谁当马都不合适,都不如十哥壮实又敏捷灵巧。
他咽了咽唾沫,皱着眉,冲着高高在上的勇者喊:“你这个臭丫头,又抽什么疯?小爷招你惹你了?”他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气势太弱,于是鼓起胸膛,道:“以往和人骑马打仗,爷就没输过。你且看着今日是谁教训谁!若是你输了,你就得答应我个要求,随便什么要求都得答应!”
勇者如大将一般扬了扬小木剑,正色道:“好。若是你输了,也得答应我个要求,无论要求为何。”
胤禛今儿夜里与福晋那拉舒舒一同来德妃这里用晚膳,晚膳上他就看出来了,玉克墨家的表妹身带杀气,眼睛一直盯着十四,可怜十四丝毫也未察觉。待晚膳用过,德妃一直与舒舒闲话家常,胤禛实在没法子□□去,径自坐在椅上。忽地听得隐隐地好似有老八的声音自外面传来,胤禛心里好奇起来。
他出来一看,正对上十四放光的眼神。
“四哥,做我的马吧?”十四嗖嗖跑过来,殷切地仰着头看着胤禛。
胤禛表情冷然,心中很是挣扎了一番,最后勉勉强强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待他将十四扛起来时,心里有些怨念:这小子也太沉了,跟头小猪似的!
骑马打仗是小孩子,尤其男孩子之间常见的游戏。有的骑的是竹子做的假马,“青梅竹马”里说的那“郎骑竹马来”即是如此,有的则如勇者和十四这般,骑着真人做马。
十四低声吩咐胤禛:“四哥可要脚步灵巧点儿,咱们要攻防并重!你听我的号令,我说左就往左,我说右就是右。”
勇者已经开始说战斗宣言了。她高举木剑,表情严肃,高声说道:“邪不压正!正义者必胜”
十四心里郁卒,敢情他就是邪恶的一方吗?
十四充满气势地跟着举起木剑,“玉克墨·坤贞!今日我要将你杀个片甲不留,压你一头!”
论身高,胤禛年纪较长,身材高大,老十虽发育得快,但毕竟年龄小,身高上差胤禛一头。论壮实,胤禛的确不如老十结实,老十狠狠一撞,胤禛的脚步便有些不稳。
十四一心要赢,十分投入。勇者因为对手是地球幼体,便暂时关闭了可以为她自动分析对方行为、提出战斗方案的系统,而且压制了力量。十四此次十分认真,攻势迅猛,勇者一时之间竟也占不了上风,数次差点被十四打落手中木剑。
胤禟对着胤禩微微摇头,道:“虽然力气大,懂技巧,可这坤贞毕竟是个女孩子,只怕肯定要输给十四。”
胤禩轻轻牵起唇角,并不言语,既不附和也不反驳。
约莫打了一刻钟,老十忽地又狠狠撞上胤禛。胤禛向后闪躲,略微歪了身子。说时迟,那时快,勇者出剑,狠狠击打十四的虎口。
十四猝不及防,因为勇者力气极大,出手毫不“怜香惜玉”,十四的虎口剧痛无比,整只手被震得发麻,微微颤抖。可即便如此,他仍紧紧握着手中木剑。
勇者没想到这个邪恶的地球幼体如此坚毅,她面色木然,又是狠狠一击。
十四仍然握着木剑不动。
勇者接连出剑数次,十四终是难以为继,右手痛的不住颤抖。他微微松了手,木剑从空中落地,飞尘四起。
勇者觉得心里有些古怪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十四从老四的肩头挣扎着跳下,也不顾脚下生痛,佯装无事,从怀里掏出帕子包好的耳坠儿“啪”地一声放到石桌上,随即也不顾身后十哥等人的叫唤,转身就走。
勇者虽然赢了,却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她不大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情绪。从老十肩头轻轻跳下,勇者走到石桌边上,拿起那耳坠儿细细打量,看了一会人,不解地向老十问道:“他放这个是什么意思?”
老十摸了摸鼻子,磕磕巴巴地说:“啊……其实十四虽然老说你坏话,可是他也说过你很多好话。这家伙也不算坏到无药可救,要是咱们努把力,肯定能让他改邪归正。这个耳坠儿嘛……是他给你备下的礼,准备了好久了,用心良苦啊。”
齐布琛连忙道:“这是上次郭罗玛法带着咱们上街时表哥特地买的。德姨母不过是提上一提,表哥却记在了心上。”
勇者细细抚着那对耳坠儿。
这小耳坠儿做的分外精巧可爱,制成了六角宫灯的形状,小宫灯的每一面上都绘着花草,下边还托着个漆金的莲花底座,底座下则坠着短流苏。将这耳坠儿挂在指上,仿佛在手上提着个宫灯似的,活泼泼的,最适合勇者这样的稚龄少女。
好像……以地球人的审美来说……很好看?勇者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将宫灯耳坠儿包好。
过了几日,十四手上的淤青稍稍减退了,他这才敢来给德妃请安。
刚到永和宫,十四遥遥地就看见有个姑娘背对着他,站在那桃花树下,仿佛在等人似的。她梳着个小两把头,身着水蓝色的旗装,个头矮矮的,很瘦。
十四心里还有气,打定主意不理勇者。然而待他走近了些,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姑娘的左右耳垂上挂着两个小宫灯,随着小姑娘的动作微微晃动,分外巧致可爱。
勇者听见动静,回过头来。
她依然面无表情,但眼中却满是真诚。
拍着十四的肩膀,勇者认真地说:“是我误信了十阿哥的话,错怪了你,对不起!这对耳坠儿很好看,谢谢你,我会带的。”
十四闻言,傻傻地笑了,但很快又咳了一声,板起了脸,冷眼斜睨着勇者不说话。
勇者道完了歉,放下了一桩心事。她安心地坐到石凳上,翻看着十三送给她的诗词集。
这诗词集乃是一位京中旗人女子所著,近来十分风靡。作诗者名曰魏古特朱赫,她的诗词集《魏古特氏诗词集》虽只薄薄一本,却篇篇都是佳作,令人惊艳,被人称作是“纳兰之继”、“闺中纳兰”。
这就完了?这就不理他了?十四不满地走上前,倏地抢走了魏古特氏的诗词集。勇者阴沉着脸,拍案起身。两个孩子又闹了起来,先是绕着桃花树跑来跑去,随即在地上滚着扭打,太监宫女们连忙上去拉架。
零落碧桃香片片。且陶陶、乐尽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