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西苑,受委屈了吧?”忽然间,武攸暨来了这样一句。≥≥中文w﹤w<w<.≦8≦1≤z≤w≦.﹤c﹤om
武隆基当时就愣住了,不知该回答“是”还是“否”。
说“是”的话,好像在说太平公主的坏话一般,虽然他知道太平公主夫妇之间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琴瑟和谐,但显然也不能在姑父面前说姑母的不是。
说“否”的话,好像又是在欺骗姑父。而且,从姑父的表情来看,似乎对那边的事情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武攸暨笑了笑,本来苍白得可怕的脸上现出少许红晕:“你不说我也知道,因为那个人来了,她要让孩子们都去跟他团聚,向他学习。而你,在她眼里,一向都不是一个好的榜样,他自然是不会让孩子们跟着你到处惹事闯祸。”
武隆基没有应声。他听出了武攸暨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里透出的对自己妻子的强烈不满,甚至是怨毒。这种家务事,不是他一个做晚辈的能置喙的。尽管武攸暨同时也点出了太平公主对他武隆基的负面印象。
武隆基一直觉得,印象并不能代表什么。太平公主固然对他武隆基印象不好,他对太平公主也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看来,身为女子,就应该严格遵守上天给女子制定到底守则,一旦出这种守则,就是触犯了天理。
而上天给女子制定的守则,不外乎《女诫》里面的“卑弱”“敬慎”“专心”“曲从”这一类的。用简单的话说,就是好好的相夫教子,做好本分。
但太平公主显然不是一个能做到这一点的女子,在家里,她是当家作主之人,一应事务大包大揽。这还不够,她又暗中插手朝廷事务,影响朝政的走向。这是典型的“牝鸡司晨”,阴阳颠倒。
更让武隆基倍觉羞愧的是,这位姑母还学着她那样当皇帝的母亲的样子,蓄养面。为妇者,丈夫卧于病榻之上不闻不问,却和其他的俊美男子私相授受,岂能不成为全天下的笑柄!现在,关于太平公主蓄养面的传闻,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大概,也就只有太平公主本人还不知道自己在坊间已经有多么的出名了。
不过,武隆基在心底对太平公主不满是一回事,但他知道取舍。要是让他在姑母和姑父之间取其一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姑母。这并不是因为血脉亲情,而是纯粹的因为厉害关系。他相信,自己只要与姑母联合,达到最终目的的可能性就会大上很多。而眼前这位病怏怏的姑父嘛——
像是窥透了武隆基的心思一般,武攸暨缓缓地端起一樽酒送入自己的嘴里,随即放下酒樽,冷笑一声道:“其实,从你第一次踏上这太平公主府,我就知道了你的目的。崇简这孩子的脾气,和你根本就不对路,你怎么可能喜欢和他一起玩呢?她的聪明敏锐远在我之上,自然也看得出来,只是一直没有点透而已。但今天她却通过她自己的方式向你点透了一个有点残酷的现实——你最近将要采取的行动,她不会支持!”
“什么——我最近,将要采取的行动?”武隆基一惊,浑身一颤,脸色只在那一瞬间,就涨得通红。
武攸暨笑笑,道:“三郎啊三郎,你虽然聪明绝顶,在姑父一辈子见到的少年之中,绝对是第一人,可你终究还是一个孩子,你的那点聪明,在并不算很老辣的姑父我看来,也是洞若观火。更别说那些真正的聪明睿智之士了。”
也许是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有点累了,他微微的顿了顿,又说道:“你也不要急着否认。我只问你,你最近为何一再四处挑衅那些你并不怎么挑衅得起的人?张昌宗的那个兄长、来俊臣还有河内王武懿宗,难道仅仅是因为年少轻狂甚或凑巧?特别是你和张昌宗那个兄长之间的冲突,为何传得人尽皆知?难道不是你自己故意传播的吗?”
武隆基嗫嚅一阵,待要否认,终究感觉无力,只好假作淡然地说道:“既然姑父觉得是侄儿自己所为,那便是侄儿自己所为好了。”
武攸暨轻轻地摇摇头,瞥了一眼兀自死鸭子嘴硬的武隆基,道:“你那点心思,谁人看不出来。若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觉得自己出身不够,比不上几位兄长,才想用这样的方式提高自己在清流之中的威望,对不对?张昌宗、来俊臣以及我那位不成器的堂兄武懿宗在清流之中,都是很不受待见的人,你觉得你和他们闹出点矛盾来,清流就会向你靠近?”
武隆基一脸讪讪的样子,说不出话来。他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小九九被揭穿,开初还能抵赖下,再到后来被人一句句都说在要害上,就再也抵赖不下去了,只能是红着脸默认。
“你这孩子,心思还是太过单纯了,朝中的那些官儿,都是在宦海里浮游了数十载的人,岂能因为你这一点莽撞的小动作就对你另加青眼?你姑母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禁止她的几个儿子和你继续交往下去,你明白吗?”
武隆基面红耳赤,以前,他身在局中,看不透这一节,被武攸暨点透之后,他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还是把事情看得太过简单了。
当下,武隆基连忙改变了态度,以极为虚心的姿态向武攸暨道:“姑父乃是明眼人,依你看来,小侄应该怎么做呢?”
武攸暨摆出亲热的姿态,笑道:“三郎啊,虽然咱们并不经常见面,但我一向是很看好你的。要不然,我今日也不会特意把你找来,对不对?我刚才说过了,你是年轻一辈中最为聪明的,只要敢于下决心去做大事,就一定能成——”
“姑父还是说说,到底是怎样一件大事吧!”武隆基插入道。
武隆基不相信亲情,尤其不相信自己和武家的人之间有什么亲情。他早就觉得今天这位姑父说话太多了点,而且看起来太推心置腹了点,这并不符合他在武家的身份地位。所以,武隆基觉得,他前面的话一定只是一个引子而已,终究还是要抛出自己的目的的。当武攸暨说到做大事的时候,武隆基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姑父是想蛊惑自己为他出头做事。武隆基几乎是怀着冷笑,打断了武攸暨的话。
武攸暨丝毫也不尴尬,笑道:“天下大事,莫不汇聚于朝中,而朝中大事,莫过于内忧外患。你小小年纪,突厥、契丹以及南蛮这些外患自然是无法解决的,但若是有心的话,绝对可以为朝廷除一内忧!”
“内忧?”武隆基略略沉吟,冷哂道:“姑父莫非是指来俊臣么?”
“三郎聪颖,果非常人!”这一次,武攸暨简直是由衷的感觉钦佩了,作为一个武隆基这样年纪的小孩,能一语道破自己所指,实在令人难以不刮目相看。
“可是——”武隆基毫不因为武攸暨的赞美而生出丝毫的自得:“姑父难道不觉得,以侄儿我的能力,和来俊臣硬撼的话,很像是以卵击石吗?”
武攸暨点点头,道:“自然!不过,三郎你不要忘记了,如今朝廷之中,很多人对于来俊臣的愤懑已经快要迸出来了,就只差敢于去挑战他的那第一个人罢了!现在,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从者必定云集。”
武隆基笑了:“那姑父为何不振臂一呼呢?”
武攸暨笑道:“武家的其他人看不出来,姑父我却是清醒得很,这天下,终究还是你们李家的,这朝中的百官,终究还是向着你们李家的,我就是想出头也没用啊。不过,三郎你若是愿意出手,姑父我倒也愿意相助一臂,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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