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的朝廷里,又生了一些事情,但张易之并不知道。≥≥中文w﹤w<w<.≦8≦1≤z≤w≦.﹤c﹤om自望景台觐见之后,回到家中的他倒是得到了一段近日罕有的悠闲时光。他再也不用半夜三更的鬼鬼祟祟地爬墙,更不需要拿着兵刃和别人死拼。而自从觐见之后,臧氏也死心了,再也不拿张昌宗的事情来责难他。
可是,平静终归还是要被打破的。
这一日,张易之一如既往地在院子里的柳树底下坐着。他面前的矮几之上,摆着一个瓷盘,一个身材纤细、面容姣好的少女正坐在他的对面,轻轻地将一个苹果削好皮、切好片,放进那盘子里面。暖暖的太阳光不紧不慢地洒落在小娘子的身上,让她浑身有了一种炫目的金色。
一边享受着太阳光难得的温柔,一边看着美人儿熟练而专注的动作,张易之顿时生出了一种“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的美妙感觉。偶尔,张易之伸出手去,从盘子里抓一片苹果,丢进自己的嘴巴里面,细细地咀嚼起来,也感觉着味道分外的甜美。
“嗯,这苹果的味道不错。”张易之眯着眼睛点头:“不过,好像还差点什么。”
“差点什么?”小月放下小刀,问道。
“韵味!”张易之不怀好意地笑道:“这味道是足够甜美了,却少了一种‘含笑引素手,遗我流霞杯。’的韵味——”
小月顿时也笑了,笑得很灿烂:“‘含笑引素手,遗我流霞杯。’?这倒是好句子,没有想到你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有时候也能迸出一点灵光。你是在暗示我应该喂你吃,对吧?”
“如果可以也可能的话——”张易之倒是不介意小月赤果果的鄙视,倒是对小月的知心知意十分的赞赏。
“没问题啊!”小月又轻轻地抓起那把小刀,蓦地朝着张易之的嘴巴刺来,嘴里忽然狠道:“不是要喂吗?好啊,老娘就先喂你吃刀子!老娘好心好意帮你削苹果皮,已经是够勉为其难的了,还想要老娘喂你吃,你做梦哪你!”
张易之骇了一跳,一蹦三丈高,嘴里哀告道:“别酱紫好不好,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他这带着轻薄语气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小月本就是吓吓张易之,见他狼狈逃跑也就罢了,一听这话,怒气又起:“好啊,还阴阳怪调的,当老娘不敢当真剜了你么?”便挥舞着手上的利刃向张易之刺去。
张易之连忙围绕着庭前的大树、假山和小月玩起躲猫猫来。他的身手是经过生死的实战考验的,自然不是小月能追得上的。而且,小月的追逐更多只是出于嬉闹的心态,并不是真的想喂张易之吃刀子。所以,不论怎么你追我赶,小月总是差一点,每次当她的小手快要沾到张易之的衣服边,总被张易之极其滑溜地闪过。
“算了算了!”追了一阵子,一把刀子始终没有喂出去,小月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颓然在张易之的位置上坐下,嘴里说道:“啊呀,真是累死我了!”
一言未了,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一个人来,朝着小月叫道:“五郎,不好了!”
“唔——”小月一愣,看着眼前和她一样胡乱喘气的张宝,顿时忍俊不禁。张宝听得这笑声,愕然抬起头来,才现眼前的不是张易之,顿时大窘。
“什么事?”这时候,张易之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好整以暇地走了过来。
“外面有人驾了一辆闭篷的马车前来邀请五郎过去叙话。”张宝说道。
张易之听得一笑,暗想道这算什么“不好了”!
原来,自从张昌宗被封官,臧氏被封爵之后,张昌宗的身份也就堂而皇之地摆上了台面。现在,全神都城里除了不懂事的孩子,几乎没人不知道武则天又有了一个新欢,叫做张昌宗。
张昌宗作为武则天的面,想要巴结他的人不知凡几,但直接下手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几乎有十个时辰都陪在皇帝身边。所以,想要巴结他,只能从侧面下手。
而张家就成了这些人的终南捷径。这几天以来,张家可算得上是门庭若市,许多的高官显贵、巨商大贾,乃至许多大名鼎鼎的名流之士都纷纷登门造访,或者是递上拜帖,静候召见。
张易之打定主意不能以张昌宗的身份来牟取私利,自然也不可能接受这些人的热情。毕竟,这些人可不是为了友谊而和他交往的。他们付出财货美人,是为了收取更多的财货美人,张易之可不想成为他们的工具。
为了避免麻烦,一向把自己家当客栈的张易之已经连续在“客栈”里呆了几天几夜了,愣是一下子都没有出去过。
若是在以往,这种日子自然闷煞人,好在现在有了小月这个活宝,很能闹腾,为张易之带来了不少的欢笑。一般的仆役,如张宝等人,慑于张易之往日凶神恶煞的形象,虽然感觉现在的张易之有了很大的改变,那尊卑观念却是一时难以扭转的,自然不敢轻易纵情和他嬉闹。
只有小月肆无忌惮。她本身并不是张府的卖身奴婢,自然对张易之常常挂在嘴边的惩罚嗤之以鼻。同时,她又很得臧氏的宠爱,在臧氏面前表现得极为乖巧温婉。臧氏对她简直比亲闺女还要亲热,有时候让张易之这个亲生儿子都不免心生嫉妒。
有了老太君作为后盾,小月的心气自然是更高,根本就没有把张易之当张府里的少主人来看待。她心情好的时候,也肯为张易之做点事——就比如方才的削苹果。但那只是义务帮忙,并不是侍候。若是张易之还对她的帮忙没有表现出感激涕零甚或是还要挑三拣四,她必然毫不客气地爆。方才那种拿着小刀四处追着张易之跑的事情,若是被旁人见到,不知该有多么的惊愕,在她却是极其寻常的事情。
看着有外人来了,小月连忙从张易之的位置上站起来,装作收拾盘子的和桌案的样子。
张易之则是施施然地在小月刚坐过,还有余热的软垫上坐下,大刺刺地笑道:“你大惊小怪的作甚,不就是来了一辆马车吗?我还以为是宝马呢!按照以往那几次的说法把他打走不就是了,就说我不在!”
“那真是一匹宝马——”张宝很认真地说道:“毛色漂亮着——”
“还不快滚!”张易之不耐烦地说道,顺便还挥挥手,差点挥到了小月的脸上。不待小月表示不满,他还狠狠地瞪了小月一眼,仿似埋怨小月妨碍了他这一挥手的威势。在这一刻,他少主人的威风显露无遗。
小月正要作,却见张易之从手指头轻轻指了指张宝,她微微一愕,还是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只是,她眼里的杀气却是快要沸腾起来了,若非有其他人在场,就凭她的眼神,就能把张易之给点燃了。
“可是,那宝马,额,马车是魏王府派来的!”张宝嗫嚅道。
“魏王府?!”张易之不由失声,就连小月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一双美眸直直地盯着张宝。她对武承嗣的名字是很敏感的,因为武承嗣可算得上是她的前任主人。
“正是!”
张易之不由沉吟了起来。
从交易的角度上来说,张易之得到了慕云飞和小月这一对姐妹以及那匹神驹烟柳骢,同时也完成了对武承嗣的承诺,将来俊臣扳倒,和武承嗣算得上是两清了。但武承嗣的身份和外面其他来访的富商、大臣们不一样,绝不是一句“不在”就能轻易打掉的。
“也罢,就去见他一见,看他又有什么话说!”张易之下定决心,便向张宝道:“为我更衣,我也这就去拜访拜访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