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虚无之中,冥冥间,林宁感到自己浑身上下轻如鸿毛,随波逐流,飘荡在空,那阵阵灼烧疼痛之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却是一股温热的气息流经全身经脉,他感到无比的畅快。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此气息犹如灵力,但又不是灵力,察觉不到又不可控制,流淌过四肢百骸时,皆有说不出的温润和煦,像是将那残破不堪的身躯沉浸在了温软无比的玉器之内,说不出有多舒服了,而在这阵阵的温热之间,林宁又似乎觉得自己正安静的躺在某人怀里,那种气息让人安心,让人不舍,他突然发现如果就这么一直保持下去那该有多好啊!
然而这道气息却莫名的陌生,林宁极力回想,突然想起世上只有一个人才有这般温暖的怀抱,而那个人正是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自己的生母来,一时间,一切好似时光倒流,那所有经历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出来。
自出生便与生母阴阳两隔,唯留一支玉笛作陪,幼年孱弱,难修武道,尔后被父亲林风怒然抛弃,枉然不顾,从此孑然一身,孤苦伶仃,无人作陪,本以为虚晃度过此生,潦草离世,却莫名得道为仙,一举斩断凡尘,从此踏上漫漫修仙路。
“林宁,仙界并不太平!”
“你乃我道宗唯一的希望,道法图穷于己身,切莫忘记。”
多年之前,天道堂与真观道人相遇的一幕再度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一句句万分叮嘱,至今林宁仍是记忆犹新,未曾忘记半分。
这两句话自识海中想起,声音清晰犹如耳畔之语,不等他回忆,忽然一道霹雳划过,惨白之后,林宁又看见了另一幕。
那是个雨夜,雷鸣不断,暴雨倾盆,深山之中,却见一女子蹒跚而来,一步一步走的甚是艰难,女子长相极美,肤如凝脂,眉山远黛,清澈如水的眼眸之中满是凄迷,看得是他都先醉了三分。
女子不顾一路风雨泥尘,来到那破庙之前,跪倒在地,然面对天尊塑像所说的那一番话语却让林宁脑中轰的一声,变为了空白。
他忽然记起来了,这个女子名叫钟离忆,是自己那未曾相识的母亲。
“原来自己的母亲是这般模样,也是个绝世佳人啊!”他微微感叹,但见那跪倒在地上眼露凄迷,青丝散乱的女子,没来由的一阵心酸涌了上来。
他想试着唤一声母亲,然而大张着嘴,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半点声音,明明触手可及的人就在眼前,但他一伸出手,还未碰及,那画面立刻变得支离破碎。
女子绝美的容颜化为点点星光消散了,林宁只觉心头好似一把刀在绞,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回过神来时,才知自己已经满面泪痕,眼角晶莹剔透,一滴水落入口中,是如此的苦涩,这番苦涩干涸了心田。
那一丝苦笑就这么没来由的强挤了出来。
林宁正独自黯然神伤,却突闻一声惊雷,霹雳过后,只见自己站在了那魔窟之中。
哭嚎,白骨,鲜血,杀戮……
脚下是无尽的血海,一具具浮尸飘游,那些浮尸本已死去,却又好似活了过来,一个个挣扎着从血海中朝他爬了过来,那腐烂肉身,尸臭冲天,林宁只觉一阵恶心欲呕,一股戾气平空而生,而在这血腥之下,萧索的站立着一人。
那人提着一把断剑,一袭衣裙,破烂不堪,绝美的面颊上满是血污,散乱青丝随风而扬,她忽然微微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然在她抬头一瞬间,林宁却看见她居然是笑着的,笑魇如花,三千绽放,乌发如云,青丝随天。
便是在这种杀戮之地,仍不失那分美妙。
林宁竟看得失神了,所谓天下烟火,不及此时迷离。
下一刻,却见那女子提剑走来,一步步坚定不移,一步步走入无边血海,然而面上那丝笑容却未曾动摇过。
“林宁,若有来世,如烟随你。”
那一句轻语,林宁心中猛然一痛,浑身似被抽去了力气般,脚下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那痛不能言,却比千万把刀在切割他的心。
这一幕,随着如烟背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了,林宁呆痴的坐在原地,满脸惊愕。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一切转瞬即逝,林宁猛然惊醒,睁眼所见,四周皆是白茫茫一片。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刚才那些是梦吗?”他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阵发冷,冷入骨髓,又好似千万只虫子在噬咬他的骨头一般,疼痒难耐,林宁坐在地上,面容微微扭曲起来。
“哼,居然还没死?你小子命可真够大的。”就在这时,他突闻一声冷哼,忙看向四周,惊慌道:“谁?”。
余音落下,原本雾霭茫茫之中,走出一个红面大汉来,待他走近,林宁不由得倒吸冷气。
此人身高八丈有余,魁梧之极,站在林宁面前,足有顶天立地之势,大汉浑身毛发通红,好似火焰在熊熊燃烧,看其年龄似乎而立之年,面上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间,皆有种说不出来的霸道之意。
那双眸子,红如宝玉,通透见底,但林宁在他注目下,不由一阵心慌,好似脱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而自己浑身秘密皆被看了过去,他神识扫过,发现居然窥不出对方修为高低。
“你是什么人?”
林宁于痛苦之下,仍是强行直起身子,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来,然此话过后,他却感到一阵虚脱之感,好不容易坐起的身体又软了下去,只好躺倒在地。
大汉不顾他此时疼痛冰冷,一把拎起他,怒道:“老子被你那该死玉佩囚禁起来,其神识又被你那金光小人给吞噬,若不是如此,本尊岂会沦落跟你一般地步?”
林宁龇牙咧嘴间,被他一吼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当即就要晕过去,好在他意志过人,微微眯了会儿眼睛,才缓缓睁开,发现自己正与那大汉四目相对。
他脑子极力的转动了几下,又觉着大汉气息极为熟悉,听得此番话语,恍然大悟,意外的打量着对方,意外之极的微言道:“难道你是穷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