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无岁月,春去秋来,日复一日。
晃然之间,四年时光已悄然流逝,原黑心山死气一片,阴郁沉沉,因其依附大阵被迫,季节轮回,寒暑更替,方圆百里早不再如往昔。
冬日里,万物沐浴在和洵阳光下,天上雪落,轻柔如絮,飘飘忽忽,诗意绵绵,有薄薄雾气弥漫在群山中,山下一道优美如天上白色绸缎的瀑布,飞流直下,水帘激冲下来,碰到山根碎石,激起千层浪花,苍烟朦朦,与阳光交相辉映,五彩缤纷,划出一道美丽之极的虹桥。
若有修士路过此地,定难想象此地于数年之前乃是一处毫无生气的凶地,只是其阵大破,短短光阴,便万物回春,生气自然。
突然,一道神识从虚空之内扫出,掠过群山,行过水幕,瞬息便逝,无声无息,便是有意去寻,也根本寻不到半分,因为消失得实在太快了。
那虚境中,有一朴素道袍加身的青年,其额首含玉,面孔清冷英俊,出尘气质翩然若仙,修长的身姿,静坐在那儿,却似顽石般亘古不化,发髻散乱飘扬,不见凡俗,却更添几分沉毅之气,他目中似有两点明星,凌光闪动,内敛并收,原本身前空幽无物,但其目中却深深折射一抹好似洞穿天地的睿智。
林宁收回了那缕神识,他原本微蹙的秀眉,渐渐松开,嘴角优美的勾起一度浮笑,明媚如阳春三月,然笑颜中却又带了丝淡淡凛然,盈如朝霞,锐若冰峰,这一刻的笑,当真是好看之极,感人至深。
他感受着丹田内那浑厚磅薄的灵气,徐徐犹如漩涡急湍转动时,满心喜悦,“炼气大圆满,四年时间,却不算快,如今离那筑基也只剩半步之遥。”
他自乃不是那般喜形于色之人,所以笑容只余一刻,便如昙花一现,消失于眼底深幽处,林宁清楚如今虽为炼气顶阶修士,但要想通过神识感应到外界,于眼下而言还是太过困难,便是方才强行突破一扫,也不过眨眼功夫,何能调动天地灵气,
但通过刚才神识探出,令他欢喜的是,此地的确如穷奇所说并非不可突破,神识无形无色,就算再厉害三分的禁制,若到一定境界,照样难困丝毫,若能窥视其禁制之力,解读出其意,加之操控运用也不是不可能。
四年光阴,只为换来一瞬窥探,林宁心下已是知足,其实他早一年便到了炼气顶阶,迟迟未于进阶,乃是遵循脚踏实地的一概作风,为即将筑基做足准备。
“四年时间可是足够了?”他思索一阵,忽而抬头问。
空荡处传来一阵闷音,道:“你若觉着够了,那便是够了,你虽有先天缺陷,灵根五行太杂,但因一年之前炼制的三颗筑基丹,从数量上来看,大抵能够弥补一些,切记,筑基之时,心魔突生,你为道根,莫忘道心,莫念旧情!”
“莫忘道心,莫念旧情!我知道了。”林宁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句话乃是穷奇给予他抵御心魔的至高口诀,虽只有简单八个字,可其内涵不容小觑,这四年日子过得单调之极,闲暇之余,他便参悟这八个字。
如今他也算明白了,多年之前自己与穷奇乃生死大敌,但偏偏造化弄人,硬将两个仇敌塞到了一块儿,以前穷奇想灭他,或许以后时机一到照样会灭了他,可他对穷奇这段时间以来施加的照顾,所抱之心,乃是真切感激。
仇归仇,恩归恩!
以前他认为恩仇快意间,互不相抵,有恩报恩,有仇便报仇,如此而已,大恩与大仇乃是两件事。
然穷奇与他,相处了整整四年,早已是似敌似友,似师似徒,恩怨难分,纠缠之极,便如一根线,缠在两人之间,是越搅越乱,欲解更乱,便是穷奇自己有时想来,也觉着莫名好笑,好笑的同时又有几分无奈。
他是想杀了林宁,以前想,现在想,以后也许还会想,到底说两人乃是共患难,共处世者,烦对方所烦,忧对方所忧,但若要他真的动手,恐怕自己反而会舍不得了,就此杀了却甚觉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一股空荡荡的愁绪。
上古凶兽杀人如麻,行灭天地万物,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怎地落到这个小子身上,不是不敢杀,就是不能杀,不舍杀啊!
林林总总,思绪万千,搞得他烦不胜烦,他自古从来没为什么人,什么东西烦过,当年道宗三位仙尊封印他时,也不过仰天长啸,回天一句:“若有重出天日之时,定是大陆血雨之刻!”
那是何等的霸气凌然,睥睨万象,九天羽化的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然今时今日,却甘愿为他一个炼气筑基而大费周折,简直可笑,他自认这笔账迟早会与这小子算个明白,也就不急于一时。
他想着,那便助他筑基吧,只要他不达九天凌霄之姿,飞神还虚的大能境界,自己要灭他,何时吹口气的事儿。
无人深处,穷奇目光内含着一团火热光芒,目之所及,却是看到林宁一口将筑基丹点头吞下,尔后对方周身灵光连闪,眉目几变,似是沉睡下去了。
“莫忘道心,莫念旧情!”
此话乃是当年封印他的道宗三仙之一,浮尘真君所言,那六芒大阵与九转星河自然也是他设下困住自己的,如今想起来,胸腔那股闷气仍是未消,他以前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以为只是浮尘老道诓骗于己,出言讥讽罢了,不过现在他居然隐隐有所顿悟了。
借着这句话,居然又原封不动的送给林宁做以突破魔障的口诀,真可谓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又河西!
他刚想着,却陡然见到林宁头顶燃烧的那团火焰,忽而明亮了起来,不过片刻,自林宁四周,已是火海围绕,暗红涌动,他心头一惊,瞪眼道:“这小子怎地心魔如此之重?莫不是要一举突破炼气屏障,进阶到筑基中期?连进两阶,怎么可能!”
穷奇暗暗吃惊,这边,林宁却已经陷入了重重虚幻中,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