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三月,万物回春,阳光普照,风轻云净,林宁站在山巅,过活了二十多年,此般季节不知经历多少次,然从未有任何一次如此时此刻这般触动人心。
“终于是出来了。”他沐浴在温和阳光中,所见所闻,皆是令他好一阵感慨,八年了,再次重见天日,重获自由,心中那份舒畅无予言表。
“浑小子,现在出来了,你准备去哪里?”突然,脑海中响起了穷奇的声音,林宁沉吟片刻,思索道:“多年未回宗了,不知以前那些人都怎么样了,而且我所有的东西,都在与青面道君一战中,尽数摧毁,眼下连件称手的法器都拿不出,所以当务之急,自然是想办法搞到一两件可用的法宝,以防万一之策。”
“哼,随便你,虽然出来了,但本尊神识受压,实力大减,破界所需灵力又太过庞大,所以这段时间内,本尊会先行恢复,你刚入筑基一道,根基不稳,为师还是劝你速速修炼,修道一途可是逆水行舟的。”穷奇淡淡的说了两句,那万阵玉佩闪出一阵绿光之后,便再也没有动静,陷入了一片沉寂。
林宁忽而觉着,自己与穷奇之间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奇妙的改变,兴许自己于他不过有些利益罢了,然长久相处下来,穷奇对他的所作所为,并非是那番万般为敌的态度,不仅如此,还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一定帮助,他暗自点点头,坦白承认道:“若是我与他没有那么多数不清的恩恩怨怨,就这八年相处来说,还不赖嘛。”
回过神来,他整了整衣袍,才发现这身衣裳早就破烂不堪,苦于自己连储物盒都被毁得干净,除了必须携带的重要东西外,哪里还有换洗的日常之物,他摇摇头,暗忖:如今自己可谓一穷二白,而且要想寻一处安稳的修炼之地,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太乙宗一处地方了。
天下之大,但在林宁心中,却从来没有任何一处能与那小小的药园相比,那里是自己开始的地方,怎会就此轻易离去。
思罢,他抖擞精神,凌空一踏,御气冲天,化为了一个黑点,逐渐消失在了天际……
如今灵气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水,充沛之极,便是林宁有意加快速度,然灵气却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用御器,可日行百里,这般速度万不是炼气时期所能做到的事。
不过短短三日,他便回到了多年不见的终南山一带。
站在云端往下眺望,太乙六岭各有千秋,群山之间,薄雾缭绕,依附山腰处还可见幢幢玉宇阁楼,华表阑珊,苍松独秀,挺拔巍严,几只仙鹤,绕云而飞,闲雅翩然,好一幅仙境飘渺之图,好一个正气凌然之宗。
便是如今中道沦落,但太乙宗仍旧不失那份正道名门的大气与恢宏,这番景象,寻遍天下,也未见得能找到几个。
林宁目光一转,看到了那位于山腰之间的道观,其模样真是丝毫没变,想当初他正是在此处结识了李明恒与南宫莲。
一想到南宫莲,没来由的,他眼角略觉一阵酸楚,然如今已是筑基修士,经历了几场大变后,心境比起以前自然更加坚韧,这阵心酸,不过一时便已被他平复了下去。
他苦笑一番,往着那道观而去。
太乙道观乃是入宗唯一的正路,六脉皆被护宗大阵所庇,此阵乃是杀阵与困阵相结合的大阵,莫说以他筑基修为,便是元婴修为,都不敢硬闯,故而每位回宗的修士,不论身份高低皆要在此落地入门,也算是太乙宗多年无文字束缚的规定了。
此刻,道观空地上一片萧条清冷,位出高颠,料峭寒风,呼呼响过耳畔,林宁站在门前不由得打量了自己一番,衣裳破烂,披头散发,真如乞丐无异。
他本想着这么长世间才回宗,好歹给诸位留个平常印像,也免得他人无故生忧,可此番看来,还是作罢。
他不再犹豫,一步向前,触动了禁制,若是他猜的不错,此时道观内应该有两名杂役弟子在观内做事才对。
果不其然,禁制触动了一会儿,便见两位身着太乙道袍的弟子匆匆走出,“什么人?”为首的一位,人未至,却先闻其声,听着口气,似乎有些不耐烦。
林宁退后一步,面带微笑,尽量显得和气些,一如他刚入宗时的模样,待两位弟子出来见得,双方皆是一愣。
“原来是两个女修。”林宁笑得更是温文尔雅了。
对于宗内管辖杂役弟子的规矩他是知道的,但却没想到今年居然换了两个女修,这两人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虽无什么出众之处,但胜在清秀可人。
两人一见空地上笑得好似吃了蜜一样的男子,面面相觑,左边一人见他身上破破烂烂,跟个街边乞丐似的,不由生出几分厌恶之心,然右边一个稍微年长,心思自然细腻些,她好奇之下,以神识扫过,不由大吃一惊,那本下意识就要脱口问出的何方人也,到嘴边时,也立马改了口,恭敬道:“不知前辈来此地有何贵干?”
林宁摸索着下巴才想起来,自己虽然待在太乙宗的时间不短,但也不长,这两位女弟子没见过自己纯属正常,他笑道:“呵呵,不瞒两位,我乃是太乙宗弟子,早年出行游历,如今这才得归。”
闻言,那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出眼中好奇,其中一人问道:“既然前辈是我道宗长辈,不知可否告知弟子名讳?”
以她二人所想,太乙宗再大不过六座山峰而已,能筑基结丹的只有那么些人,然这位筑基长辈年轻不说,还从来没见过,这倒有些诧异了。
林宁也不烦躁,只淡淡说了两个字,“林宁。”
“林宁?”两人皱眉思索起来,想了半日,右边一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目光中充满不可思议,“前辈可是当年南宫首座下的记名弟子林宁?”
“正是。”林宁很高兴,终于有人想起来了,他顺势问了一句,“南宫首座这些年可还安好?”
“这……”问到这儿,那女弟子却是踌躇万分,欲言又止,林宁皱着眉,当即觉得不对,那另一位女弟子心直口快,道:“不瞒林师叔,南宫首座自八年前就失踪了,至今未归,而且上头诸位首座和掌院对此事皆是闭口不谈,如今清风脉群龙无首,其内弟子待遇大不如从前,甚至……甚至。”她顿了顿,悄悄瞥了一眼林宁的反应,但见对方面上一派平静,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淡淡道:“甚至什么?”
“这些年来,清风脉的内门弟子遭他脉弟子打压,尤其是余首座的苍松脉更是如此,要不是还有着几位掌院坚守,只怕待遇比我们这些外门弟子还不如。”
林宁目中忽地闪过一道阴沉,转而又问道:“那南宫首座的女儿,南宫莲你们可知一二?”
“知道,莲儿师姐乃是清风脉中为数不多的天才,然八年前身中奇毒,虽后来有幸得到清虚门掌门出手相救,但一身修为终究是受到影响,跌落至了炼气九重,她****思慕南宫首座,毫无半点修炼之心,便是掌门大人有意栽培,也无济于事,最后不得不放弃了她,莲儿师姐本是宗内大有希望筑基之人,可如今,唉……天行不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再看林宁脸色时,不由得吓了一跳。
对方面容沉如阴云密布,目中狠厉之色突现,于先前那温和笑意的筑基长辈完全是两个人了。
“弟子前去通报宗内一声。”那女修见势不妙,就要找借口开溜,林宁叹了口气,道:“不必了,我自行回宗便是,清风脉人数不多,自然有人认得出。”
说完,他转身拂袖而去,然眸子中,却有着一抹寒意渐渐沉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