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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别吓老奴啊!”康海见着凤章这幅模样,当即吓了一跳,想要上前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嘘,别声张。”凤仪见状忙上前拉住康海,让他别喊出声将人招了过来。
“师父,怎么样?”苏紫瑶站在床边看着凤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面容也有些沉了下来。
“他这不是病,是毒。”巫河跟着巫溪上前两步,忽的收起了平日的嬉笑不羁,顾不得众人的诧异上前一把往凤章的手腕上探了探,尔后面容一凛,探上了他勃颈处。
“师叔,他中的是什么毒?既然是毒怎么会没有一人看的出来?”苏紫瑶双眸猛地一缩,惊呼道。
“瑶儿。”龙诚璧蹙眉出声提醒了她一句。
苏紫瑶这才发现自己失了态,忙收敛了些,闷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中毒了?怎么可能?那些太医都说皇上只是忧思过甚,加之以前在战场上落下的老毛病复发,方才……难不成他们也被端王给收买了?”康海听到巫河的话语脸色蓦地一变。
“那倒不然,他中的是一种罕见的毒,名为千日醉,这种毒素平日根本不会让人觉察,蛰伏于人体内。一旦毒发也与人疲累症状一般,世人也只会以为只是因为近来太过劳累所致,不会太过在意,他这毒已经潜伏了很久了,少说也有五年了。此毒一进人体内开始蛰伏,潜藏着越久,一旦爆发出来便越严重,他这毒能压制这么久,怕是有人有意为之,为的就是如今将毒引出的这一刻。”
几人听到巫河的话,脸色都是一变,还是苏紫瑶上前一步道:“师叔既然知道了此毒的来历,可有解救之法?”
巫河犹豫了下,方才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早些发现,或许还有救,现在……太迟了。”
“这么说……皇上,皇上……”康海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苏紫瑶的脸色也异常难看,却还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看着地上的康海冷道:“人还没死呢,别那么忙着哭丧。”
康海一噎,瞪大双眸看着苏紫瑶,似被苏紫瑶突如其来的冷厉给吓到了,当即便噤了声。
苏紫瑶冷眸扫了一眼众人,转头看向巫河有些简单的问道:“他还能活多久?”
“三日,不过若是想多拖几日的话,倒是有办法,不过这个办法牺牲也是挺大的,还得瑶瑶你自己愿意才行。”巫河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带了几分犹豫。
苏紫瑶怔了怔:“我?是什么办法?”
“千日醉名字虽然好听,却是真的阴毒无比,寻常的药物定然是不能压制住它的毒性的。唯有瑶瑶身上的金蚕蛊……”
“不行。”巫河刚一说完,苏紫瑶还未应答,巫溪已经寒着脸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蚕豆乃是瑶瑶随身之物,从小便跟在瑶瑶身边,岂可……”
“瑶儿……”龙诚璧看着苏紫瑶身形一晃,慌忙上前扶住她,眼中浮上了几分担忧,“若是不愿……”
苏紫瑶的视线在凤章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咬了咬唇,轻唤一声:“蚕豆。”
尔后就在几人惊诧的注视下,苏紫瑶的衣袖颤了颤,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蚕从里面慢慢的爬了出来,沿着苏紫瑶的衣摆缓缓的爬上了苏紫瑶的肩头,讨好的拱了拱苏紫瑶垂下来的发。
“这个就是……”虽然一直知道苏紫瑶身上带着防身的蛊,但是除了银环以外从未见过其他,这还是龙诚璧第一次见到蚕豆。
苏紫瑶伸手动了动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朋友兼宠物,眼中满是不舍。
“师叔,要怎么做?”苏紫瑶的声音低低的泛着几分暗哑,听不出半分波动,但熟知她性情的几人却都知晓她此刻的挣扎。
“让蚕豆到他的颈部吸取已经开始在体内扩散的毒血,或许还能撑上十日,只不过……十日之后,蚕豆只怕也……”巫河脸色有些难看,他知道这只蛊虫对苏紫瑶的含义,这条蛊虫陪伴她多年,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朋友,也可说是除却两个孩子以外,苏紫瑶的另一个孩子,如今却要她在与自己有骨肉之亲的亲人之间抉择,而且最终可能两个都会死去,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的折磨。
“我知道了。”苏紫瑶倒抽一口冷气,转头看向身后脸色同样难看的凤仪和唐溪,低声道,“十日的时间,你们有没有把握扳倒端王?”
凤仪与唐溪对视一眼:“勤王之师十日之后定然能够赶到王城,千岩的援兵也在赶来的路上,只要撑过这段日子,届时端王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束手就擒。”
“好,我就信你们一次。”苏紫瑶咬了咬唇,转身一步步走近床榻,小心的将蚕豆从肩头取了下来,送到凤章的脖颈之处。
蚕豆似是有些疑惑主人为什么将它从身上取了下来,但很快的,它便发现了凤章身上的异样,只因巫河右手一动,用着一把小小的匕首在凤章的劲边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蚕豆在原地动了动,似在辨认着什么,尔后向前挪动了几分,一口啃上了那汹涌而出的鲜血。
没有人再说话,殿内陷入了死寂,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定格在了蚕豆的身上,眼睁睁的看着那血缓缓的流进了蚕豆透明的身躯之中,尔后从鲜艳的红色慢慢变成了阴沉的墨色。
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定定的望着蚕豆好似进食一般吞咽着那有毒的鲜血,直至……
蚕豆好似吃饱了一般,挪动着明显肥了一圈的身子朝着苏紫瑶的方向重新爬了过去,那小模样就好似吃饱喝足了回来找饲主一般,心满意足根本没有一点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的自觉。
“他什么时候会醒?”苏紫瑶小心的将蚕豆收了起来,看了一眼床榻之上已经重新恢复平静,暂时安定下来的凤章,轻叹一声,转头问道。
“最迟三日,这三日为了防止发生异变,金蝉蛊怕是要留在宫中,这金蚕蛊只听瑶瑶的,瑶瑶你……”
“你的意思是让我也留在宫中?”苏紫瑶拧了拧眉。
“嗯。”巫河看了一眼自家师兄阴沉沉的脸色,默默抹了一把冷汗,轻应了一声。
苏紫瑶转头看向凤仪,凤仪在宫中混了这么久,哪会不知道这个时候如何处理,忙道:“康公公,还不快些给小公主准备好房间。”
康海被凤仪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了,忙道:“奴才这就去准备,刚好偏殿一直空着,如今非常时刻,为了不引人注意,只好委屈小公主先在偏殿安身。”
“无妨,不过几日。”苏紫瑶毫不留情的打断康海的激动之语。
康海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小公主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准备在宫中长住?求救的望向凤仪,却见凤仪竟然也无奈的朝着他摇了摇头。
“诚璧……”私自决定留在宫中,苏紫瑶其实心里并没有底,回头看了一眼龙诚璧,却听他理所当然的笑道:“瑶儿在哪里我便在哪,瑶儿既然想在这里待几日,我自然舍命陪君子。”
“可是你……”若是龙诚璧的身份被发现……
“嘘……”龙诚璧朝着苏紫瑶摇了摇头。
苏紫瑶知道他下定了决心便不会更改,遂也只能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那老奴为这位公子也……”康海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忍不住出声。
“不必,他与我住一处即可。”苏紫瑶打断了他的话。
康海的脸色又是一僵,若说刚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却是能够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了。
“师叔要给他调养身体,也随我在宫中待几日。师父,你们先出去等我们,三日之后我便跟着师叔一起出去。”
“师兄,要不你也留下来吧。”听到苏紫瑶的话,巫河有些不悦,当即跟巫溪提议道。
巫溪圆圆的包子脸一沉,他也放心不下苏紫瑶,却也知道现在的处境多留一人在宫中便多一分危险,龙诚璧能在苏紫瑶身边跟着他也放心一些,但自己几人再留下来便真的是没有缘由了。
“你当玩过家家呢?老实呆着,要是瑶瑶掉了一根汗毛,我就找你算账。”
巫河闻言脸一挎,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好了,紫瑶留在这里,我们在这也不能逗留太久,这宫里到处都安了端王的眼线,康公公,好好护着紫瑶,别让那些不长眼的进来冲撞了紫瑶。还有……好好照顾皇兄。”凤仪走到塌边伸手摸上凤章的脸颊,眼眶微红,却强忍住眼眶之中的泪水低声嘱咐道。
“奴才明白。”
送走凤仪等人,苏紫瑶走回凤章床边,低声道:“我留下来不过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你可别误会了,若真想知道娘亲临死前留给你的遗言,就快点醒来。”
说完,没有一丝留恋的转身随着康海离开了正殿,向边上的偏殿走去,专注于如何避开外面眼线的几人都没有发现在苏紫瑶转身的一瞬,床上躺着的人右手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之后的两天,外面为了找苏紫瑶暗潮涌动,皇宫之中却是难得的平静,直至……
这日苏紫瑶刚刚起身不久,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的吵闹声。
“小公主,皇上还在病中静养,吩咐了不让任何人进去,小公主您不要为难奴才啊。”康海的声音自外面传了进来,苏紫瑶眉峰一拧。
苏锦瑟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心头一转,苏紫瑶与龙诚璧对视一眼,同时换上了龙诚璧随身带在身上的人皮面具,苏紫瑶换上了康海以备不时之需给她准备的丫头衣裳,龙诚璧则换上了一身侍卫的衣裳。
及至苏锦瑟闯进来之时,苏紫瑶和龙诚璧已经混进了那些宫女侍卫之中。
“本公主忧心父皇的病势,入宫探望父皇一面,缘何康公公这般阻拦,不会是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说有什么人混了进来?”苏锦瑟本意是引开康海的注意力,趁机跑进殿内,不想却是歪打正着,此话一出殿内的几人脸色都是一沉。
康海怔了怔,苏锦瑟趁着他没注意一下子晃进了内殿,高喊道:“父皇,父皇,瑶瑶来看你了。”
听到苏锦瑟的自称,苏紫瑶双眸微沉,看向苏锦瑟的目光亦染上了几分危险。
“哎,小公主啊,你这是……”康海回过神来,慌忙跟了上去。
“父皇呢?”苏锦瑟在外面绕了一圈没有发现凤章的身影,有些不悦道。
“小公主,皇上这会还在睡呢,您别吵着皇上。”
“还在睡?这都什么时辰了,父皇还在睡?”苏锦瑟一脸诧异的望着康海。
康海轻咳一声忙道:“皇上纵然在病中仍忧心国事,昨儿个睡得晚了些,小公主别惊扰了皇上。小公主若是有事还是过几日再来吧,皇上病中,想来也是不想把病气过给小公主的。”
“父皇卧病在床,本公主又怎会在意这种小节?父皇既还在睡,本公主便在此等他醒来。”
“这……”康海脸色微僵,眼底却是划过一丝为难。
“怎么?你刚才说让本公主别吵到父皇,现在本公主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等父皇也不行吗?康公公,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敢给本公主看啊?”
康海闻言却是一惊:“没有没有,奴才怎么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奴才只是担心小公主在此憋闷。”
“本公主不介意就成。”
“是是。”康海心中叫苦不迭,忙朝着边上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快些上茶。
苏紫瑶看着苏锦瑟这幅模样,知道她今日是不见到凤章誓不罢休了,双眸微沉,朝着龙诚璧使了个眼色。
龙诚璧点了点头,从腰间处摸出一小枚铜板。
小宫女没多久便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刚要放到苏锦瑟的身边之时,身子不由得一歪,惊叫一声竟是朝着苏锦瑟扑了过去。
“啊……”苏锦瑟一时不查被宫女扑个正着,身上亦被泼到了些茶水。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小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那端茶的小宫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到了,手忙脚乱的爬起身来,跪倒在地不住求饶道。
苏锦瑟在自己贴身婢女的搀扶下起了身,脸色涨红的指着那小宫女:“你……你……”
康海见着苏锦瑟那愤懑的模样,知道她清丽外表下隐藏的狠辣个性,康海忙上前抢道:“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冲撞了小公主你有几颗脑袋可以砍?来人,还不快点把这个小宫女拖下去杖责三十大板?”
康海朝着边上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这些侍卫都是凤章亲自挑选的,跟在凤章和康海身边多时,又怎会不知道康海的意思?当即上前将那宫女拖了下去。
苏锦瑟一回过神来,那肇事的小宫女已经被拉了下去,心头越发火起,偏偏这个康海虽然是个奴才,却是凤章最为信任的身边人,纵是她也不敢轻易就把他怎么了。一口气就这么卡在了喉咙口,当真是很是抑郁。
“小公主恕罪,手下人毛手毛脚冲撞小公主。小公主善良大度,大人有大量便饶过她这次吧。小公主身上的衣裳都脏了,不如……”康海看着苏锦瑟身上的污迹,双眸微亮,想要劝苏锦瑟回去换衣裳,改日再来,却不想……
“不必。”苏锦瑟冷哼一声,看了一眼自己衣摆处的污迹,打断康海的话语。
康海脸色微僵:“可是小公主,御前仪表不整,可是大罪。”
“父皇那般疼爱本公主,若是知道本公主是为了在此等他而污了衣裳,定然不会怪罪。倒是康公公,从刚才开始,外面就这么大的动静,可是父皇在里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不会是匡本公主吧?”
康海脸色一变,慌忙道:“兴许是皇上昨儿个累着了,所以……”
“是吗?”苏锦瑟冷笑一声,挥开搀扶着自己的小丫头,直接朝着里间冲了进去。
“哎,小公主,您不能进去啊,皇上还在里面安寝呢。小公主……小公主……”康海见状焦急地跺了跺脚,忙抬步跟了上去。
“本公主为何不能进去,若父皇真在这里面,定会应本公主一声的,父皇……父皇……”苏锦瑟一把推开想上来抓住她的康海,直奔里间。
苏紫瑶和龙诚璧对视一眼,也冲进了里间。
苏锦瑟冲进内殿之后,直奔床榻而去,尔后发了狠一般掀开帷帐,高喊道:“父皇,儿臣来见您了。”
本以为所见定是空空无物,却不想手还没来得及从帷帐上放下来,便被一只粗糙的手掌给握住了。
苏锦瑟浑身一僵,耳边蓦地回响起了熟悉的低喝声:“一大早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父……父皇?”苏锦瑟看着半坐在床榻边上握着自己手腕的男人,脸色微变。
康海和苏紫瑶等随后赶到之人看到凤章苏醒过来也是一惊,虽说今日确实已经到了第三日,却没想到这么一大早的凤章便清醒了过来,而且看样子还挺精神的。
“在朕的殿中大吵大闹,还不听劝阻,朕倒不知道瑶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张扬拨扈了。”
苏锦瑟闻言倏然一惊,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儿臣只是忧心父皇病势,怎奈康公公百般阻挠,不肯让儿臣进来看看父皇,儿臣也是逼不得已,方才出此下策。”
“是朕下的命令,让人不得随意进来探视,康海只是遵从了朕的诏谕。”
“儿臣惶恐,请父皇恕罪。”苏锦瑟这么多年,有些眼色也是会看的,如今见凤章是真的生气了,忙服了软,先一步跪倒在地,楚楚可怜的求饶道。
凤章看着苏锦瑟跪倒于地的身影,双眸微微眯起,眼中染上了几分明显的不悦,却终究没有说什么,闭上眼转过头道:“朕累了,你先回去吧。”
苏锦瑟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凤章淡漠的脸色,终究咽了回去,反正也看到人了,算是达到了目的,就先回去吧。
“那父皇好好歇着,儿臣先回去了。”苏锦瑟垂首行了个礼,慢慢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着痕迹的摆了摆衣袖。在凤章看不到的角度,眼底划过一抹明显的冷光。
“让开。”目送着苏锦瑟离开,苏紫瑶忽然上前一把拉开想要上前的康海,与此同时,低唤一声,“蚕豆出来。”
康海还来不及惊诧,便见那只这几日来一直与皇上吸毒的金蚕蛊从苏紫瑶的袖中快速跑了出来,直接扑上了龙床,从锦被边缘钻了进去,尔后只听得嘶的一声……
“这……皇上……”康海一脸担忧的望着凤章。
凤章却是在苏紫瑶出声的一瞬便回过了头,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苏紫瑶,甚至连蚕豆钻进自己的锦被都不曾在意。
不多时,众人便见蚕豆叼着一只黑黢黢的小东西爬了出来,邀功一般的朝着苏紫瑶扬了扬身子。
苏紫瑶在蚕豆把那个小东西吞进肚子里后,赞赏般的摸了摸它的小身躯,尔后将它重新收回了袖中。
转身欲走,却忽的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喊:“瑶瑶,你是瑶瑶对不对?”
凤章看着苏紫瑶猛然顿住的身形,越发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有些激动道:“瑶瑶,朕……”
“皇上,你的瑶瑶刚才走出去了。既然皇上已经醒了,我也该走了。”说着苏紫瑶头也不曾回过,伸手握住还在边上守着的龙诚璧的手,离开了内殿。
“瑶……”凤章虽然醒来,但身子还是非常虚弱,看着苏紫瑶离开的背影,开口想要挽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挽留的理由。
“皇上,您保重身体。”康海见此忙上前扶住他,眼中满是担忧。
凤章最后看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宫殿,像是下定了某样决心般,闭了闭眼冷声道:“去吧皇妹和镇国公叫进来。”
康海愣了愣,似是明白了什么,躬身退了出去。
内殿重归宁静,凤章的心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平静下来了。半晌,才听得殿中想起一声略带苦涩的呢喃:“吟荷……”
苏紫瑶跟着龙诚璧小心的避开了眼线,从当初进来的密道穿了出去,刚一走到宫外,忽的几片雪花悠悠的落了下来。
“哎,变天了?”苏紫瑶怔了怔,忍不住伸手接住那悠悠落下的素白雪花,感受着掌心微凉的温度,不禁有些失神。
“是啊,变天了,这应该是今年紫唐第一阵雪。”龙诚璧将她有些微凉的手拉了下来,传递自己掌心的温度。
“第一场雪?还记得那一年,沧月也曾经下过一场雪,那场雪过后,就是……”
苏紫瑶的话没有说完,龙诚璧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一年,沧月的第一场大雪过后,便是他动手的时刻。现今紫唐的第一场雪同样预示着风雨欲来,唯一不同的是,当时是他们意图扳倒别人,而现在却是别人心心念念的想要扳倒他们。
凤仪与唐溪听到凤章苏醒的消息大喜过望,连忙赶着进了宫。
“皇兄,你现在觉着如何?”凤仪看着凤章仍旧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有些担忧。
“无碍,暂时还死不了。”凤章纵然一脸病容,但只这么倚靠在床头看向两人,还是让两人感受到了明显的压力。
“找你们过来,是因为朕有事要让你们帮朕去办。”
凤仪与唐溪对视一眼忙道:“皇上(皇兄)请说,我们就算肝脑涂地,亦会将皇上之事办妥。”
“这次朕的病只怕与端王脱不了干系,朕病之前曾因为紫瑶一事当面询问过端王,他虽然矢口否认,想来也是有所发觉了,所以才……”
听到凤章的话,凤仪一下子倒抽了口冷气,有些着恼道:“皇兄,你怎能这般冲动?你明明知道凤影那家伙对你和紫瑶本就心怀不轨,你这样冲动的质问他,他定然会紧张,估计跳墙的。”
凤章闻言却是一笑,看得凤仪越发气恼:“朕知道……可是小仪……你也是为人父母的人,应该能够体会到朕那时候的心情。”
凤仪浑身一僵,小仪,这是自打自己出阁之后,便再也不曾从凤章口中听到的称呼,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再次听到。
当即眼眶就红了,想起凤章的身体,更是忍不住垂下几滴泪来:“皇兄……”
凤章轻叹一声,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你我兄妹的感情一直很好,你虽然出阁多年,但这么多年从未与皇兄疏远过,现在朕能够信任的也只有你们二人了。”
“皇兄,皇妹知道,皇妹会尽力将瑶瑶送上皇位,不会让紫唐的一切落入奸人手中。”凤仪哽咽道。
凤章点了点头,续道:“那日昏迷之后,朕的身子每况愈下,但都不至于到昏迷不醒的地步,之所以这几日会昏迷是因为那天晚上,朕刚服下药正要入睡之时,宫中进了刺客。”
“刺客?”凤仪和唐溪一下子变了脸色。
凤章想起那日的情形也禁不住沉下了脸:“那日那刺客进来本是想要行刺与朕,好在外面的那些侍卫发现得早,方才没有命丧刺客刀下,可是打斗之中,朕身上的龙佩却是被那刺客……”
此话一出,两人尽皆变了脸色,他们又怎会不知于紫唐而言,龙佩无异于兵符,凤章将龙佩丢失,无异于……
“之后朕便昏迷了过去,拖了几日,如今刚一醒过来,想起此事便着急的将你们找了过来,现在你们应该明白朕找你们的目的了吧?”凤章看着惊诧的模样,面容微凛道:“朕希望你们能够尽快帮着朕找到龙佩,若是不幸龙佩落入了端王的手中……”
凤仪与唐溪脸色都是一白,想来也是联想到了这个可能的后果,脸色当即有些难看。
“请皇上放心,臣这便去寻找龙佩下落。”
“嗯,有劳镇国公了。”凤章讲了这么些话却是有些累了。
唐溪先行离开,凤仪却是留了下来,踌躇的唤道:“哥哥。”
听到凤仪的轻唤,凤章也是怔了怔,自从两人分开之后,有多少年不曾听凤仪这般叫他了。
“小仪这是怎么了?”凤章抬头看了凤仪一眼,微微笑道。
“哥哥,你心里难过,在小仪面前不用强装欢笑。你已经见过那孩子了吧,她出宫了?”
凤章脸上的笑意微僵,终究还是没能在凤仪的面前继续装出笑容,轻叹一声道:“且不说吟荷与朕如何,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二十几年的空白,落得今日的下场,怪不得任何人。”
“皇兄……”凤仪看着凤章的侧脸,忽然觉得心一酸,险些垂下泪来,“当年皇兄也是不得已。”
“不管怎么样,伤害已经铸成,朕终究亏欠了她们母女两。不过有件事小仪说错了,朕并没有伤心,相反的朕很开心。吟荷和朕的女儿就这么好好地站在朕的面前,完好无缺,有个疼她的丈夫,有两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够了。”凤章长舒出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既然如此,皇兄还执意传位与她,皇兄该知道她并不喜欢这个皇位。”凤仪看着凤章却是有些不解,她看得出来苏紫瑶是真的无心帝位,既如此强逼她登上皇位,岂不是逼着她更恨自己吗?
“小仪,你该知晓,不管她承不承认,在所有人的眼中她都是朕唯一的女儿,紫唐独一无二的皇女,这个皇位唯一的顺位继承人。若是她没有登上这个位置,后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也一定不会放过她。这个世上最能够腐蚀人心的便是权利,朕这几年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能好好的保护好她们母子,辜负了她们,可是这有什么用?现在朕唯一的心愿便是保那孩子的周全,用朕最后的力气保她一声无虞。”
“可是紫瑶现在的夫君是沧月的皇帝,他有能力……”
“朕不信,纵然知道他真的很爱紫瑶,可是朕不能冒这个险,一旦紫唐与沧月势不两立的一日,谁能保证,他还能不顾一切的守护好紫瑶?江山美人自古有几个君王能做到两者兼得,又有哪个君王能够轻易舍弃江山只要美人,就算他自己愿意,他的百官愿意,他的臣民也不会答应。所以朕不能冒这个险,也不忍心让他们面对这样艰难的抉择。”
凤仪怔了怔,有些苦涩的问道:“皇兄其实是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当年你和皇嫂的影子,是吗?”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为他们铺路,更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被怨恨都要将人送上那个位子。
“朕亏欠她们母子的太多太多了,吟荷朕只能到九泉之下再行归还,至于紫瑶,只要为了她好,整个紫唐朕都可以倾囊相授。”
凤仪脸色微变,终于明白了凤章的目的,苏紫瑶若是即位便是紫唐的女皇,与龙诚璧的关系,势必会致使两国之间睦邻相交,更有甚者并为一国。
“哥哥,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紫唐当年不过一个小小国家,自从凤章接手之后,才慢慢强盛起来,凤章为此花费了多少心血,凤仪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现在,凤章却要亲自将这个好不容易治理的如此繁荣的国家拱手相让……
“朕不后悔。”凤章闭了闭眼,微微一笑,握着凤仪的手猛地一紧,低声恳求道,“小仪,皇兄知道自己时日无对,所以,帮帮皇兄,帮帮皇兄。”
凤仪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单手握着嘴唇哑声应道:“嗯,皇妹不惜一切都会帮着皇兄达成心愿。”
凤章得到了承诺,缓缓地松下了手上的力道,脸上亦挂上了一抹轻松地笑容。
不出苏紫瑶所料,第一场雪过后,端王明显有些按耐不住了,叶阳城中暗潮涌动,王城之中也是草木皆兵,一切的一切都在三日后,第一场雪落幕之时彻底打响。
这日,苏紫瑶刚准备进宫让蚕豆为凤章吸最后的一次毒血,忽听得外面喧哗异常,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其身便出了门,却不想还未走出山庄便见唐叶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小公主,快跟我们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看到唐叶脸上难得的凝重,苏紫瑶脸色一沉,心中一惊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端王起兵造反了,现如今已经从外面开始攻城了,我们若是不尽快离开这里会被卷进去的。”
“端王起兵谋反了,这么快?”苏紫瑶双眸猛地一缩,却是没有想到,端王起兵的时间比他们料想的早了些。
“是啊,这几日已经隐隐有了端王按耐不住的感觉,可是我们都没想到,他找到了个联盟之人。”
“联盟之人?”苏紫瑶一怔,眼中更是浮上了几分讶异。
“千岚皇帝墨离殇。怕是从你从他那里逃离之后,两人就已经搭上了线,这几日我们都没有预料到我们在等着风岩人的同时,端王也在等待着千岚的人到来,如今我们的力量可有变得没有优势了,胜败一层五五之说。”
“墨离殇,他竟然真的……真的应了你的话和端王结盟了。”苏紫瑶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她知道照墨离殇不肯吃亏的性子,定然是跟端王约定了某种协议,得到某种好处,而这个好处,十有八九就是……自己!
“端王爷,为人臣子却做出这等谋逆之事,还勾结他国意图谋朝篡位,世子殿下助纣为孽,难道就不怕被世人所唾弃吗?”城门之上,一名守城将领一脸愤然的朝着城门下方带队的莫习凛高喊道。
“紫唐皇位有能者居之,义父文涛武略,身负惊世之才,是皇位的不二人选。如今凤章已经快死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现在缴械投降,投降一幅,义父还能念在你们这几年为紫唐做出的贡献,对你们法外开恩,否则……高将军,本世子一向敬重你英勇刚正,只要你愿意开城门,本世子定会在义父面前为你多加美言,功名利禄唾手可得,何乐而不为?”
“呸……你这谋逆之徒,本将誓不与你们同流合污,今日想进这个城门,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顽固不化。”莫习凛冷哼一声,扬了扬手。下一秒,号角声吹起,城门之上竟然也开始骚动了起来。
“报……”一声高喝,一个传令兵从城楼之下快速奔了上来,跪倒在守城将领的面前道:“将军,城楼之下出现一伙叛军,正往城楼之上杀来。”
“什么,竟然还有叛军混迹城内里应外合?你们带兵下去支援,今日就算是战至一兵一卒也定不能让这些叛军进城中一步。”
“是。”
城门处硝烟已经弥漫开来,战火纷飞,厮杀声汇成了一片,不断有人浴血,更不断有人从高处跌落在也不能爬起。
苏紫瑶听着不远处的动静,双手交握,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掩藏住眼底的那分不忍。
忽的,马车猝然停下,苏紫瑶眉峰一拧,刚想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动静,忽听得一声熟悉的低笑声:“唐大公子这是准备去哪?”
苏紫瑶的手猛地一顿,双眸蓦地瞪大,凤影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城门处攻城呢?他在这里,那城门那里的人又是……
不得苏紫瑶多想,外面的唐叶已经应起了话:“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上王爷,怎么?王爷没带着兵士在城门处与世子一同攻城,跑到此处做什么?,莫不是想要招安在下?应该不是,在下的性情王爷了如指掌,定然知道在下说什么也不会与王爷同流合污。那就是来杀人灭口的?真没想到,在下的面子竟然这么大,劳烦王爷亲自出来追杀我,唉……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唐叶兀自插科打诨,凤影却不准备再与他纠缠下去,双眸微眯,盯着那不再走动的马车冷笑道:“本王没有那个时间同你耍宝,这马车里面坐着的是紫瑶吧?”
唐叶脸上的笑意微僵,知晓凤影的目的,眼中已经浮上了几分防备,嘴上却道:“这紫瑶又是何人?我只知道我们紫唐的小公主名为叶瑶,却不知这紫瑶又是何人?王爷若想找小公主该到您的王府中去找,怎的倒找上我了?”
“不必与本王装傻,本王早该想到,那日凛儿告诉本王在叶阳城遇上你和车马。那个时候本王便在怀疑你突然出现在叶阳城中的目的,本以为你只是伺机想要窥探本王的计划,却不想从监视你的人那里得到了意外之喜。”
唐叶闻言不由得低咒一声,他就说怎么刚出了山庄便遇上了端王,感情自己身边被人布了眼线而不自知吗?大意了!
“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这马车之中的人是谁,刚才又何必问?王爷这是准备做什么?将我与真正的小公主一起灭了口以绝后患?”
凤影看着唐叶防备的模样微微一笑:“不,你灭口,而她本王另有安排。来人……”
凤影一声高喝,那些个跟随其后的将士们一下子全都冲了上来,见唐叶几人及马车团团包围。
唐叶等人面容冷峻,他们这里除了伪装的龙诚璧与晏怀雪,就只有十几个护卫,与这些常年征战沙场的精兵交手,并没有胜算。
唐叶等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同一个信念,那便是无论如何,护苏紫瑶周全。
马车之中的苏紫瑶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却能够感到外面的一触即发的紧张以及开始渗透到空气中的硝烟味,双手紧紧地握住眼前的车帘,听着心脏的跳动声。
就在几人紧张异常之际,事情再次发生了转变,飞奔而来的马队阵仗庞大。马蹄声震耳欲聋,能够听得出数量庞大。
唐叶及凤影听到动静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正看到不远处烟尘滚滚,队伍汹涌而至。那高扬的紫红旗帜上面赫然写着各路藩王的封号以及紫唐的国号。
“是长公主,长公主带兵过来了。”唐叶在看清最前方领兵之人的容貌后,有些惊喜的喊道。
苏紫瑶蓦地抬起头,提起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轻舒出一口气来。
“凤影,你这个乱臣贼子,竟然兴兵造反,谋朝篡位,你这样置皇兄于何地?置紫唐皇室列祖列宗于何地?”凤仪一声白衣戎装,立于马上英姿煞爽,指着凤影就是一阵厉喝。
凤影对于这个时候看到凤仪没有半点惊讶,好似早早便已料到,只嘲讽的笑道:“风岩的皇后怎么跑到我紫唐来兴风作浪了?”
凤仪脸色微变,却立刻便恢复了镇定,冷道:“本宫虽为风岩的皇后,却到底留着紫唐皇室的血液,是紫唐的长公主,紫唐皇室有难,本宫焉有不管之理?”
“好一个焉有不管之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知道你不是趁着这次大乱想要为风岩分一杯羹?”凤影若有所指的看向凤仪身后那些风岩的援兵。
凤仪闻言脸色又是一沉,讽刺道:“不要把谁都想成你这样忘恩负义,置骨肉亲情与不顾,对亲兄弟尚且能够动手,现如今还恶人先告状,想要污蔑本宫。”
“亲兄弟?”凤影冷冷一笑:“你们何曾将本王当成亲兄弟,不要拿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本王,这些年来你们一心想要除掉本王真当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吗?本王今日反他都是被你们逼的,让本王坐以待毙,本王又不是傻子。”
凤仪脸色微沉,却是没有反驳,倒是她身后同行的各路藩王一下子全都骚动了起来:“长公主不用与这等弑君犯上的乱臣贼子啰嗦,快些将他擒拿才是良策。”
“是啊是啊,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应和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凤影冷眼看着这些藩王这种时候落井下石,眼中划过一丝阴冷与嘲讽:“这些就是你找来的勤王之师?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勤王之师只听龙佩的号令,难不成皇上已经将龙佩交给了长公主保管?”
凤仪听到凤章提起龙佩,心下一抖,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猛地回想起那日她与唐溪的猜测,若真是如此……
凤章似乎对于凤仪蓦然失色的脸很是满意,慢悠悠的从袖中取出一样物事笑道:“不过正好,本王这里刚好有块玉佩,不妨请几位王爷好好看清楚之后再决定自己究竟该站在哪一边为好?”
“……是龙佩,端王手中的玉佩是龙佩!”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忽然高喊了一声,霎时那些原本叫嚣着要取凤影首级的王爷们便一下子全都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了起来。
“你……那个行刺皇兄的刺客果然是你的人,凤影,你弑兄犯上,天理难容。”凤仪愤怒的高喊道。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去跟地狱里面的紫唐祖先们说吧,紫唐皇律,得龙凤佩者得天下,如今龙佩在本王手中,各路藩王唯龙佩马首是瞻,你们是不是该考虑考虑究竟该效忠谁了?”
“……”众藩王对视几眼,竟然一下子全都倒戈相向,将利刃全都指向了凤仪等人。
“你们……”凤仪被百里逸护在身后,看着这些不过一瞬便失了心的藩王,急得红了眼。
“对不起,长公主,先祖有令,我们只听手执龙佩之人的号令,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长公主,你便不要挣扎了。本王会给你留个全尸送回风岩的,至于你皇兄也会很快的便到地下去陪你的。”
“你……”
“长公主……”唐叶望着形势忽然急转而下,脸色也是一变,咬了咬唇,眼底划过一丝不甘。
苏紫瑶咬了咬牙,终究是忍不住掀开了车帘从车上跑了出来,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无人注意她了。
“瑶儿,你怎么下来了?”龙诚璧接住苏紫瑶有些诧异的问道。
苏紫瑶摇了摇头,听到外面这么大动静,我怎么能继续沉默下去,当务之急是快些救长公主和小七他们……“
”可是……“龙诚璧望着四面还包围着他们的护卫们,面上闪过一丝为难,如今他们自身都难保,又如何……
就在两队人马互相僵持之际,一道熟悉的轻笑声飘进了众人的耳中,伴随着淡淡的嘲讽:”不过是一块玉佩,就能让原本刀剑相向之人临阵倒戈,紫唐皇室的各路藩王原来也不过是一根根桥头草。“
”这个声音是……“苏紫瑶和龙诚璧对于这个声音都不陌生,闻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讶然。
下一秒,只听得叮的一声,一根银针飞快的插上了凤影手中的龙佩,在龙佩的中央处开始蔓延开一朵龟裂之花。不多时,只听得哗啦一声,凤影手中的玉佩竟然就这么碎成了好几片,不复完整。”
凤影瞪大眼睛看着掌心的碎片,脸色蓦地一沉,冷声道:“是谁?谁这般藏头露尾的,出来,竟然敢将本王的龙佩弄碎!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
“你的?”又是一声的轻笑声,众人只听得一阵衣袂翻飞的咧咧声响,下一秒,一抹艳色便出现在了苏紫瑶原本乘坐的马车上方。
红衣似火,马车上方的少年唇角含笑,眉宇间却是带着几分轻蔑:“你说紫唐皇室的龙佩是你的?那我手上的这块又是个什么东西?”
姬无颜长袖一摆,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上,阳光从玉佩之上穿射而过,直接在地面上映照出一条腾空巨龙。
原本静寂下来的藩王队伍一下子又喧哗了起来:“那才是龙佩,真正的龙佩,龙佩怎么会在那个少年的手里?那个少年究竟是谁?”
接踵而来的问题从众人口中传出,凤影盯着自己手上的碎片,以及姬无颜手中的龙佩,哪还有不明白的?
“你偷换了本王的龙佩。”
“呵呵,这话说得当真难听,这东西本就不是你的,何来偷之说?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姬无颜摆弄着指尖上的龙佩,微眯着眼看着凤影脸色大变,面上透露着几分愉悦。
“那是本王的东西,还不快归还本王。你们给本王上,把龙佩给本王抢回来。”凤影气急之下朝着那些藩王吼道。
姬无颜见状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刚才是谁说的,各路藩王只听龙佩之人的指令,如今龙佩在我的手上,你以为他们还会像刚才那般听从你的号令?”
姬无颜轻笑着望着凤影蓦地沉下的脸,转头看向那些藩王:“你们还不把这个乱臣贼子拿下?”
藩王们又是一阵迷茫,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听谁的才好。
姬无颜双眸一眯:“看样子,我的话好像不太管用,得找个有用的才行。小师妹,看师兄多疼你,又赶回来救了你一命,连保命的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还不快接着?”说着竟是把龙佩一把丢给了马车下方的苏紫瑶。
苏紫瑶慌忙接住龙佩,有些讶然道:“二皇兄所说的去办事,就是去取这个龙佩?”
姬无颜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不,准确的说,我现在还在办事之中。”
苏紫瑶怔了怔,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姬无颜话中的含义,已听得那些藩王之中传出了一两道声音:“那个女子又是何人?”
“长得同以前失踪的皇后好像。”
“听说皇上已经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小公主,难道这个人就是……”
“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端王的兵围着那辆马车,那个女子就是从马车上面下来的,如果真是小公主的话,端王难不成是想杀人灭口?”
藩王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凤影脸色青黑,凤仪却是被这忽然之间的转变再次惊到,直至百里逸拉了拉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忙道:“没错,那边那名女子便是本宫皇兄失散多年的小公主,我紫唐的皇长女,皇位唯一的继承人。如今龙佩在她的手中,各位王爷,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凤仪的话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给震了一下,短暂的死寂过后,有些人终于动了起来,将箭矢再次对上了凤影。
局势再一次发生改变,凤影脸色一沉,却并没有就这么放弃:“你们以为有了这些人的帮忙便已万无一失了吗?呵呵,告诉你们,本王也有后招。”
话音未落,只听得不远处又传来一阵热闹的马驰声,众人回头望去,竟是千岚的援军到了。
“凤影你勾结他国,危害我紫唐国民,定然失尽民心,纵然你登上了皇位又如何?你终究是做不长久的。”凤仪看着那群人,再次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随你怎么说,就许你带着人踏入紫唐,却不许本王与他国联盟。当真是笑话,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说着凤影转头看向苏紫瑶与姬无颜冷笑道,“竟然敢坏本王好事,今日本王定然取了你的性命。”
姬无颜冷冷一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姬无颜话音未落,忽听得一道尖锐的女声划破天空:“谁敢取我儿子的性命?”
姬无颜脸色微变,惊诧的循声望去:“娘亲……”
而凤影则是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也是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抬头望着不远处带着人翩翩而来的白发女子。
苏紫瑶听到姬无颜的轻唤也是惊了惊,早知姬无颜有个娘亲,却一直不曾见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不远处翩然落下的女子与姬无颜有着一对相似的杏眸,一身深紫色长裙,肤色奇白,面容清丽,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那头全白的长发。
“姬翎!”凤影怔怔的望着那面容没有丝毫改变的女子,不自觉的轻唤出对方的名字。
姬翎也就是姬无颜的娘亲听到他的呢喃,冷哼一声,嘲讽一笑:“原来王爷还记得我的名字,我还以为王爷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姬翎略带了些讽刺的话语却是让几人都是一怔,苏紫瑶讶异的看着姬翎,心中升起了一团疑问:原来二师兄的娘亲竟是认识凤影的吗?
凤影被姬翎满是刺的话语弄得一怔,尔后慌忙解释道:“本王只是没想到你还活着。”
“没想到我还活着?呵呵,王爷是巴不得我死在那场大火里面吧,可惜的是我没有死,至今都还活得好好的。”
难得的,凤影出现了几分慌张:“本王不是那个意思,当年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当年的那件事情只是个意外,本王并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更没有想过要辜负你……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回来找你?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动过害我的心思?没有想过要辜负我?从你的心里已经有了个女人,却骗着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就已经辜负了我!当年若非我趁着那场大火诈死,我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怎么可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我的孩子?”
嫁给他?苏紫瑶闻言又是一惊,这个女人曾经是凤影的妻子,端王妃?
苏紫瑶脑中猛地浮现出一样东西,当日自己在燕王府之时,姬无颜为了给素月脱罪,曾经说过他的娘亲曾经也是一位王妃。
王妃,王妃,姬无颜的娘亲是王妃,那姬无颜难道是……
苏紫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姬无颜,却见他低垂着头,额上的发在他的脸上照下了一层的阴影,根本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孩子?你有了孩子?”凤影同样诧异,尔后忽的想起刚才姬翎出现之时喊的话语,“他是你儿子,这么说……他是本王的儿子?”
莫习凛攻城不下,正掉头回来寻找凤影准备另觅良策,却听到了这个劲爆的消息,当即愣在了原地。
“你的儿子?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是你的儿子?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从他出生到现在只有一个娘,从来没有什么爹,怎么会是你的儿子?”
凤影脸色一黑,却是按耐住自己的性子诱哄道:“姬翎,我知道你恨我,但是这事事关重大,你在王府之中只爱过我一人,这孩子一定是我的,那个时候你应该告诉我的,如果我知道你怀了身孕,一定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离开我,不会那么对我?凤影,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这么的虚伪。”姬翎冷冷的笑了起来,“当年若是我告诉了你这个孩子的存在,以你的心狠手辣,未必做不出虎毒食子的事情。你现在之所以这么紧张这个孩子,不过是你这些年怎么风流都不曾生下一子半女,心里开始着急罢了。”
被姬翎说中心事,凤影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没有错,这些年不管他再怎么风流,都不曾留下半个子嗣,膝下虽有一个莫习凛,但到底不是亲生骨肉,而且他也知道莫习凛活不长,当年便是因此他才选了他,如今忽然知道自己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他怎能不高兴?怎能不将他争取到自己这边?
凤影正恼着,凤仪那边却是终于想起了姬翎其人,惊呼道:“你难道是……姬翎姐姐?”
姬翎听到凤仪的声音,转头看去,朝着凤仪微微一笑道:“一别数十年,凤仪都长这么大了。”
“真的是姬翎姐姐,姬翎姐姐真的没死。”凤仪眼眶微红,姬翎原是紫唐相国爱女,与她感情甚笃,却因着与凤影一见钟情,而不顾她和相国的劝阻,毅然下嫁凤影,结果过了没多久,相国病逝,姬翎也在一场大火之中没了消息。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凤仪也是,而且凤仪心中其实一直认定是凤影害死了姬翎,所以她之所以那么讨厌凤影,凤影对他们兄妹的敌意是一个原因,姬翎的死也是另一个原因,现如今这个自己以为早已逝去的好姐妹竟然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怎能让她不激动。
“母后,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百里逸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千岚兵士,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对对对,姬翎姐姐……”凤仪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轻唤道。
“放心,今日我是来与他了结恩怨的,自然站在你们这边。”姬翎说着却是朝着姬无颜招了招手。
姬无颜面色微沉,伸手将苏紫瑶一推,将她推进龙诚璧的怀里冷道:“端王和墨离殇的军队已经开始攻城,各路藩王和风岩援兵虽然已到,但是还是不能完全压制。形势危急,现在只要紫唐王这个时候能够出面,紫唐军队势必能够军心大振,端王谋反大罪也能够迅速定下,当务之急是要带着瑶瑶快些进宫去找紫唐王。”
龙诚璧接住苏紫瑶听着姬无颜的话语愣了下,尔后脸色一凛,朝着他点了点头。
姬无颜没再说什么朝着姬翎走了过去,凤影听着姬翎与凤仪的对话,脸色越发难看,声音好似浸透于冰凌之中般:“姬翎,你当真要与本王为敌?”
姬翎嘲讽般的笑了:“从那场大火起,你我注定是敌人。”
语毕,两军已经开始兵戎相见,剑光刀光交织成了一片,血液喷溅而出,在地上画出了一道痕迹,烟尘四起。
混乱之中,龙诚璧与晏怀雪一人抓着苏紫瑶的一只手臂,带着她飞出了重围,直接夺过来往之人的骏马,跟着突出重围的唐叶策马朝着王城皇宫奔去。
走了一段路途,苏紫瑶方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还在人群中厮杀的百里逸与姬无颜,尔后咬了咬唇,一狠心,一扬马鞭又加了些速度,直至再也看不到身后的人们。
王城之中这个时候也是混乱异常,一路上随处可见两军厮杀,苏紫瑶几人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人,只知冲破一切障碍向前跑去。
唐溪已经换上了一身戎装,端坐在马身之上,就在宫门口等候着几人,却迟迟不见几人到来,料想是出了事情,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轻举妄动,只得一脸担忧的在宫门口打转。
及至听到马蹄声,转头看到苏紫瑶等人的身影才算是松了口气。
“小公主,你可算是来了。”唐溪慌忙迎了上去,对着苏紫瑶笑道。
苏紫瑶面沉似水,低声问道:“宫里面情况如何?”
“宫内暂时还没有动静,臣已经让人好好守在皇上身边,防止有人浑水摸鱼,趁着混乱伤害皇上,小公主放心。”
“嗯。”苏紫瑶点了点头,低声道,“进宫吧。”
宫内的那些眼线本来不除只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一开始并没有将他们去除,但端王如今已经开始反叛,故而那些人在唐溪接到消息之时便已经让宫内监视着那些人的侍卫们将他们一网成擒,故而这次苏紫瑶几人不再是通过密道进的宫,而是策马入的宫。
苏紫瑶等人赶到王殿之时,康海早早便在外面等着,看到几人出现也是一番惊喜:“小公主您可算是来了,皇上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苏紫瑶闻言顿了顿,凤章身子日渐虚弱,这几日帮他吸毒之时大多数时间都在昏昏欲睡与清醒之间徘徊,很少有真正清醒的时候,没想到今日……
苏紫瑶的脑中蓦地传出一个词来——回光返照。思及此,苏紫瑶脸色微变,快步走进了房内。
果不其然,病榻之上的男人相比起前几日虚弱不堪的模样竟是多了几分生气,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苏紫瑶看着他这样却是一点喜悦的神色都没有,眉宇之间反倒浮上了几分凝重。
“你来了。”凤章朝着苏紫瑶微微一笑。
苏紫瑶看着他的笑容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难受,喉咙处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般,很不舒服。
“嗯。”说不出话来,索性便冷淡回应,苏紫瑶拉过他的手,垂下头去,不想再看他那满溢着温情的目光,却也因此错过了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苦涩。
蚕豆爬上了凤章的脖颈开始吸血,凤章的目光却久久的缠绕在苏紫瑶的身上,不曾离开。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直至……
“紫瑶,这个皇位……”
“我不想要,”苏紫瑶似要掩饰什么一般,急切的打断凤章的话语。
凤章愣了愣,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失落,反倒有些开心:“紫瑶,其实你真的一点都不像吟荷。”
苏紫瑶浑身一抖,抬头狠狠的瞪了凤章一言,这个男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自己的身份?
凤章却没有理会苏紫瑶恼怒,略带了几分怀念道:“当年我遇上吟荷的时候,还只是太子,在灯会上面第一眼看到你娘,就想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婉动人的女子,就好似误堕凡尘的仙女,当时我就在想这样的女子纵然不能为我所有,我也愿意护她一世。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凤章也喜欢你娘,并且纠缠着你娘不放,脑袋一热我便跑去同父皇母后说起了要纳你娘为太子妃。可是……”
“可是?”苏紫瑶挑了挑眉。
“可是等父皇下旨之后,我怕了。你娘不是那种爱慕名利权势之人,而我却用权势绑住了你娘,我担心害怕她将我看成那些想要将她独占的登徒子一般,可是那天……大婚的那天,掀开你娘盖头的那一瞬,我欣喜若狂,因为我在你娘的眼中也看到了同我一样的感情,原来那次的灯会,不只让我爱上你娘,也让你娘爱上了我。后来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理所当然,我和你娘婚后一直很幸福,那段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
凤章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开始怀念过往的温柔神情褪去换成了几分苦涩的自嘲:“父皇年事已高,一场大雪过后,撒手而去,我不得不卷入皇位之争,在皇叔与几位皇兄皇弟见周旋,那段日子惊醒动魄,可是你娘却从未放弃过我。后来我终于顺利继承了皇位,以为我和你娘终于能够过上顺心的日子,却没有想到身处在这个位子之上,所要舍弃的东西更多。”
苏紫瑶自觉得嗓子之中弥漫开了几分苦涩,哑声问道:“所以,你就舍弃了我娘?”
凤章浑身一颤,略带了几分悲恸道:“当年之事你都已经听小仪说过了吧。”
苏紫瑶沉默不语,凤章唇边自嘲愈甚:“没错,当年听到母后说起你娘与端王有染一事,我确实很是痛心,所以才一怒之下答应了母后选妃的提议,当时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我为了你娘顶住了那么多的压力,舍弃了那么多的东西,你娘却……可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娘竟然有了你。我从没有想过要舍弃你娘,最后却终究伤了她的心,让她带着你伤心离去。是我欠了你们母女两。”
苏紫瑶沉默不语,眼中却是浮上了几道冰凌。
“看到叶瑶那个丫头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我真的以为是吟荷回来了。可是很快的我就知道不是了,你娘虽然看着谦柔,却十分有主见,她教养出来的女儿不会是那样一个只知道模仿她,一味的可怜求同情的女子。所以我知道不是她,而你,从小仪告诉我,你不愿意见我,甚至于恨我,以及在风岩对她说的那些话之后,纵然不曾见过你,我也分外肯定,没有错,你就是我跟吟荷的孩子,独一无二的。”
“够了,你如果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对你改观你就大错特错了。”苏紫瑶忍受不住的高喝一声,打断凤章的话语。
凤章却不在意,微微地笑了起来:“紫瑶,这个皇位,你不要也得要,这是你不能推卸的责任。”
苏紫瑶懒得再跟凤章纠缠,冷笑一声,取下吸了毒已经彻底变成墨色,奄奄一息的蚕豆转身离去。
“紫瑶,只有真正强大,能够站在顶端的人才有资格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才有能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凤章的高喝让苏紫瑶前进的脚步顿了顿,低低一笑:“站在顶端?你不是也站在顶端了吗?可是你得到了什么你想要的东西?”
“……”凤章哑然。
“你刚才说,你听到我娘与凤影私通的消息,失了理智,觉得她对不起你对她的感情,对不起你为了她顶住的那些压力。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你连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不曾给过她,凭什么让她回报你什么?而且……”
苏紫瑶转头看向凤章蓦地煞白的脸,冷笑道:“你有没有发现,你一开始将我娘当做九天仙子,不可亵渎,说要默默守护着她一辈子,可是后来却开始抱怨了……抱怨她不体谅你,抱怨她没有对你付出与你对她付出相同的感情,你想要回报了。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只默默付出,你想要回报了。一开始你是把我娘放在了很高的地位,宠她,爱她,怜她,可是后来呢?你开始把她往下挪了,挪到了比你要低的地方。不管是开始还是最后你都不曾将我娘放在与你同等的地方,而这对于相爱的两个人,你认为公平吗?”
凤章的脸色微变,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一下子又变得苍白如纸,怔怔的望着对面冷笑着盯着自己的女子。
“你知道我最怨恨的是你的什么吗?不是你为了朝堂为了帝位举棋不定,而是你将我娘捧到了最高处又狠狠的将她摔了下来,那样的感觉真的很痛,你知道吗?如果一开始无法保护她一世安好,为什么当初要去招惹她?凤章……你就是个懦夫!”
苏紫瑶低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下凤章一人麻木着脸半坐在病榻之上,片刻之后才好似惊醒一般,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这么跌了下来,原来自己的错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活了这么多年,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看得通透,又或者其实他心里一直明白,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走出内殿,苏紫瑶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看着掌心处已经渐渐失去生息,一点一点死去,却还是不断地蹭着自己掌心,好似在安慰自己的蚕豆,不知为何,泪水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瑶儿……”龙诚璧走到苏紫瑶的身边,将苏紫瑶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轻柔的为她拍着背。
“蚕豆要不行了。”苏紫瑶哽咽道,“蚕豆最喜欢豆沙和汤圆,可是我连让他们见最后一面都做不到,是我舍弃了它,是我害死了它。”
龙诚璧紧紧地抱住苏紫瑶,他知道这只蛊物在别人的眼中或许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虫子,乃至只是一样用来自保的兵器,但是在苏紫瑶的心里,这只蛊物却是陪伴她多年的玩伴、朋友、乃至孩子。
“它不会怪你的。”龙诚璧柔声安慰着苏紫瑶,眉峰微拧,却是对这样只能无力的看着苏紫瑶伤心而束手无策有些介怀。
“咦?”苏紫瑶忽的发出一声惊呼,龙诚璧慌忙低头望去,却是怔了怔。
连动弹都开始有些艰难的蚕豆边上,一只金色的小东西扇动着翅膀,不断地围着它打转,好似同它说着什么,几个拉回之后,那燕蝶蛊竟是扇动着翅膀,伸处细小的手,抱住蚕豆的身躯,一下子将它从苏紫瑶的掌心抱了起来,飞到半空中。
“蚕豆,燕蝶……”苏紫瑶怔怔的看着这两只爱蛊,看着它们在自己的面前转了两圈,像是在同自己告别,最后在苏紫瑶的注视下,燕蝶扇动着翅膀,带着蚕豆悠悠的离开了。
“瑶儿,它们……”龙诚璧伸手想要将那两只蛊物抓回,却被苏紫瑶伸手拦住。
苏紫瑶摇了摇头,看着两只蛊物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不舍与……欣慰:“或许……这样最好,它们本就是一茧所生,如今也该是一块离开了。”
龙诚璧怔了怔,握住苏紫瑶有些微凉的手,低声承诺道:“瑶儿,你还有我。”
苏紫瑶轻应了一声,听着越来越近的战火声,呢喃道:“我不想……不想再有人离我而去了。”
龙诚璧闭了闭眼,轻声道:“嗯,我知道,很快,很快就会结束了。”
“嗯……”
端王兵临城下,得了墨离殇千岚精兵的帮助,势如破竹。紫唐这边虽然有勤王之师和风岩兵士的支援,却到底力有不殆,一番激战下来,却是开始有些心力不继,尤其是在听到凤影的高喝。
“凤章重病在床,奄奄一息,至唐王朝气数已尽。一个小女娃何以成大器?识相的就赶紧束手就擒,本王还能饶了你们的性命。”
凤影的呐喊成功让紫唐这边的军心开始发生了几分动荡,凤仪心道一声不好,忙高喊道:“皇兄无事,不要听这等贼子造谣动摇军心,使他称心如意。”
“造谣?”凤影的眼中划过一抹暗嘲,“究竟是不是造谣,请凤章出来一看便知,怎么?不敢吗?本王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凤章却到现在都还没露过一个脸,未免太过不合情理了,难不成是贪生怕死当起了缩头乌龟?”
明知凤章此言是激将法,凤仪还是忍不住生气,深吸一口气才稳定心神道:“皇兄此乃权宜之计,出现在这里与你对峙只会失了他的身份。”
“说白了还不就是贪生怕死,何必说得这般好听?”眼见着凤仪身后的那些藩王已经窃窃私语,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凤影再一次嗤笑道。
“是谁说朕贪生怕死?”
忽的一声高喝对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登时一喜一悲。
凤影脸色微变,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听到这个声音,而凤仪则是大喜过望,惊喜的转头唤道:“皇兄。”
“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有些人说话委实难听,逼得朕不得不出来露一露面,省得有人中伤诋毁朕。”凤影策马一步步的走到了城门之下,他的身后苏紫瑶等人亦步亦趋的跟着。
“皇上……是皇上,皇上平安无事!”紫唐军原本日渐萎靡的势气因着凤影的出现一下子再次活跃了起来。
“你……你……怎么可能?”凤影不敢置信的看着好似毫发无伤的凤章,眼中满是怨愤。
“朕?朕怎么了?皇弟,你不是说朕病入膏肓,无法起身了吗?朕现在就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你可还满意?”凤章目露讽刺的问道。
凤影的失态不过一瞬:“没想到你的命竟然这么大,连千日醉都治不了你。”
凤章闻言双眸猛地一凛,冷声道:“当真是你下的毒,为什么?就为了这个皇位,你竟然就能够毁了你我的骨肉亲情,弑兄造反?”
凤影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难道不应该吗?那个位子凭什么你做得,本王便做不得。从小到大,本王什么都不输给你,却什么都不曾得到,想要的东西全都被你夺去,先是吟荷,后是皇位。父皇为何就这般偏心?”
凤影的眼中弥漫开几分疯狂:“同样都是儿子,就因为你的母妃得宠,所以从小到大你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太子之位是你的,皇位也是你的,可是本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得不到还要被人耻笑,被人踩在脚底,就连名字都取得比人低一等,凤影……哈哈哈,你知道本王有多恨自己的这个名字吗?影子,于父皇而言,纵然我母后母家再显赫,我这个儿子在他眼中不过只是你的影子,皇帝权势之下的一个影子。甚至只要轻举妄动都要被警告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种感觉你能体会吗?”
凤章看着凤影扭曲的脸,面沉似水。
凤影继续冷笑道:“不过这些都会在今日颠覆了,那个位子你坐得太久了,也该退下来让别人来坐坐了。”
凤章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无波无澜的回了一句:“纵然朕的位子要让给别人来坐,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凤影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转头看向凤章身后的苏紫瑶笑道:“你是想告诉本王你的皇位想要传给你的女儿吗?哈哈哈,你果然早就知道了,只可惜太迟了。”
凤影说着竟然扬了扬手,让众多兵马开始攻城,炮火声此起彼伏,刀剑撞击的声响不绝于耳,士兵的惨叫声不断地从城楼处传来。
“皇上,端王手下并将太多,又有千岚精兵相助,藩王们怕是不能支撑太久了。”一个将领冲到凤章的面前,跪地回道。
“皇上,此处凶险,请皇上先行离开。”边上的护卫们也开始包围护着凤章,低声提醒道。
凤影脸色难看异常:“边城援兵呢?几时到?”
“皇上,边城援兵相距甚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原本没想到端王会联合千岚突然发难,实在有些措手不及。”唐溪亦是一脸的愁容,轻叹一声回道。
“难不成我们就只能这样坐以待毙?”凤章怒火中烧,身子一晃却是有些撑不住了。
“皇上!”唐溪慌忙上前扶住凤章,“皇上,保重龙体。”
“别急,快到了。”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龙诚璧握住苏紫瑶的手低声劝慰道。
“咦?”苏紫瑶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有些疑惑,但很快的她的疑惑便被不远处冲来的队伍给打破了。
“那边的队伍是……”苏紫瑶微眯着眼努力看清队伍前头旗帜上的标记,忽听得边上有人高喊一声,“是沧月,沧月的队伍。”
“什么?沧月怎么也来掺和一脚,是敌是友?”紫唐的兵士们再一次沸腾了。
苏紫瑶越发惊讶的转头看向龙诚璧:“你什么时候让沧月的军队过来的?”
“就在找到你之后,我只是想着若是真的出了事,有我们的人我也会比较放心。不过,除了这个以外,为了掩人耳目,我还找了另外一个队伍……”
“另一个队伍?”苏紫瑶有些不解。
龙诚璧还未回答,边上的人已经再一次喊了起来:“还有一队,还有一队,是幻光!怎么连幻光也过来了?”
苏紫瑶双眸猛地一缩,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龙诚璧:“幻光?那个素来比较隐蔽的不掺和四国纷争的幻光,你究竟是怎么弄的?许了他们什么好处竟然让他们也掺和了进来?”
“没有好处。”
“没有好处他们会这么热心的来帮忙?”苏紫瑶脸上带着明显的不信。
“当年为了除去大皇兄,我曾经让细作将他的逃亡路线以及军队布阵图交给幻光敌军,那个细作本就与大皇兄有恩怨,借此便成为了幻光皇帝信任的得力大臣,后来他的妹妹更是嫁给了幻光的皇帝,成为了幻光的皇后,几年前皇帝逝世,新帝登基,他的妹妹顺理成章成为了太后。而他亦位极人臣,我于他们兄妹有恩,他们一直听我的话,这次不过是请他们帮个忙而已。”
龙诚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让苏紫瑶越发惊讶,她知道龙诚璧很有远见,却没有想到龙诚璧竟然那么早之前便已经在幻光埋下了棋子,暗里竟然早早便已经将幻光拿捏在了手中。
“可是他们明明是他国之人怎么会这么顺利进到紫唐的地境来?”苏紫瑶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
千岚的人不多,想来是乔装着混进来的,可是沧月和幻光的人这么多,绝不可能是与千岚一般是这么混进来的,那究竟……
“别忘了,紫唐类似于兵符一般的东西,除了龙佩以外,还有一样……”
“难道是……”苏紫瑶怔了怔,竟是自己留在龙诚璧身边的还有一样东西。
龙诚璧淡然一笑:“来紫唐之时,为了以防万一,我把它交给九弟了。”
苏紫瑶愣了愣,朦胧之间却是明白了什么。
“他们好像是来帮我们的。”
沧月与幻光的人一冲入战场便开始杀戮端王与千岚的兵马,紫唐军队也一下子看清了对方是友非敌,一下子士气大振,局面再次发生了变化。
“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凤影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下子形势竟然一下翻转,一把将他打得措手不及。
眼见着自己的军队一点一点的消亡,凤影抓住边上一个传令兵的衣襟低吼道:“墨离殇呢?墨离殇哪里去了?他带来的军队呢?都哪里去了?”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属下没有看到过千岚君主,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凤影火气上涌,算是明白过来了,墨离殇压根不准备与他共进退,根本就打着壁上观,渔翁得利的主意。
因为沧月与幻光的加入,胜负一下子变得没了悬念,眼见着大势已去,回天乏术,凤影忽的自边上人身上夺过一把弓,朝着凤章射了一支箭过去。
“保护皇上!”那箭被龙诚璧挡住,唐溪等人却是吓了一跳,慌忙喊着侍卫将苏紫瑶与凤章团团包围了起来。
“活捉端王。”凤章看着凤影,忽的吐出一句话来。
顷刻间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凤影,其中一个将领策马便朝着凤影扑了过去,却没有想到,只在凤影周边绕了一圈就倒了下去。
“别过去,他身上带了毒。”苏紫瑶看了一眼那个倒地的士兵,突地高喊道。
瞬间,所有往凤影身边涌的士兵们一个个全都顿住了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哈哈哈哈,过来啊,都给本王过来啊!本王倒要看看有那些不长眼的,急着去投胎。”凤影一声血污,在马上疯狂大笑,状若疯癫。
“凤影,不要执迷不悟,你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抓的抓,你已经没有胜算了。”凤章看着凤影,眼中满是复杂。
“不,谁说本王输了?本王没有输,本王怎么可能输?”凤章低喝道,一双眸子殷红似血,看得人心底发寒。
“凤章,你竟然用鸩毒,就不怕自食恶果吗?”认出凤影手中紧握着的东西,苏紫瑶脸色微沉。
“自食恶果,等本王登上皇位,天下都是本王的,谁敢让本王自食恶果?”
“你疯了。”苏紫瑶看着凤影那疯狂的模样,淡淡的吐出三个字来。
“皇上,叛军已经死伤殆尽,就这么放任端王爷怕是放虎归山,如何处置?”唐溪看着已经逐渐锐减的叛军,禁不住出声问道。
凤章看着凤影那狼狈地模样以及其手上的鸩毒,拧了拧眉,却是不知如何制服他。
就在所有人屏息等待之时,一声尖锐的喊叫划破天际,众人只见一抹深紫怒吼着朝着凤影扑了过去。
“凤影!”姬翎一把扑上了凤影的身,硬生生将凤影扑到了马下。
“娘!”姬无颜吓了一跳,慌忙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姬翎喝住:“别过来。”
“姬翎你……”凤影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即便过了数十年仍旧风华艳丽的女子,鸩毒见血封喉,姬翎只来得及朝着姬无颜高喝一声,尔后唇边绽开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是解脱也是欣喜,默默地在他的身上闭上了眼。
“你……”凤影忽的感到一阵疼痛,怔怔的低下头去,一柄锋利的匕首就这么插进了他的胸膛之中,心口的位置,最讽刺的是这把匕首还是当年他亲手送给这个人的定情信物。
“娘……”姬无颜看到姬翎闭上了眼睛,想要上前却被晏怀雪紧紧地抓住了手,无法动弹,鸩毒太过霸道,若是靠近姬无颜可能也会被沾染上。
凤影艰难的动了动,转头看向凤章这边,朝着苏紫瑶艰难的伸出了手,动了动嘴唇,气若游丝的问道:“你娘……”
苏紫瑶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艰难的将话说完:“你娘……死前……有没有……提起过我,一星半语?”
苏紫瑶目光沉静,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投注到了她的身上,半晌才听她冰冷无情的回道:“没有,我娘从未提起过你一星半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凤影放下了手,高声大笑了起来,尔后抬头望着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一瞬之间便断了声息。
“端王死了端王死了!”端王一死,大旗倾倒,端王的兵一下子成了乌合之众,不过片刻便已被全部制服。
“恭喜皇上,叛军已经全部根除。”传令兵快速冲到凤章的面前通报道。
“太好了皇兄,我们赢了。”凤仪也很高兴,转头去看凤章,脸上的笑意却忽的一僵,惊叫一声,“皇兄!”
“皇上皇上……”眼见凤章忽的歪了身子向边上倒去,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惊呼道。
好在唐溪眼明手快的先一步上前扶住了他倾倒而下的身体才免了他跌倒到地上去,但是情况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快,快送皇上回宫。”凤仪怔了怔慌忙大喊道。
紫唐军队这边还来不及感受到战胜的喜悦便又顷刻间乱成了一团。
“怎么样怎么样太医?我皇兄他……”王殿之中,凤仪一见御医起身忙迎了上去。
老御医却是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皇上的身体亏损的厉害怕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凤仪捂着嘴巴低声的哭了起来。
相比起她来,凤章倒是冷静不少,看着床边的这些紫唐大臣低声道:“朕的时间不对了,在此告知众大臣,朕死后由皇长女苏紫瑶继承皇位,众大臣辅佐女帝登基,不得有误。”
众大臣怔了怔,这才发现凤章的边上有一个女子,却不是他们一直以来称呼的那个小公主,难不成……
想想端王向的所作所为,再想想那个所谓的小公主却是端王找回来的,众大臣心中已经有了分辨,慌忙跪倒在地道:“臣等遵旨。”
皇帝亲自下的传位命令,比任何一封遗诏都有用,苏紫瑶虽然不悦,这一次却出奇的没有当场反驳。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朕有话想和紫瑶单独说。”凤章见众人已经明白,深吸一口气,让所有人都退出去。
“皇兄……”
“你们也都出去,朕只想与紫瑶最后再说几句话。”
凤仪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跟着众人一起走了出去。
苏紫瑶怕了拍龙诚璧的手,对他摇了摇头,让他也出去外面等着自己。
“你也留下。”凤章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的开口道。
两人一愣,却到底没有说什么,留了下来。
待所有人全都退了出去,苏紫瑶才转过身看向凤章道:“人都走了,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
“你……是沧月的皇帝吧?”凤章看着龙诚璧,目光炯炯的问道。
龙诚璧双眸微凛,握紧了苏紫瑶的手,缓缓地点了点头。
“四年前,紫瑶之所以会离开你也有朕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朕曾经带兵杀害了你二皇兄。”
龙诚璧脸色微沉,对于这个男人他一直心怀芥蒂,但看在苏紫瑶的面子上,他一直隐忍不发,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容忍这个男人再一次提起当年之事。
苏紫瑶似是感受到了龙诚璧的不悦,不着痕迹的握了握他的手。
凤章看着两人之间紧紧交握的手,轻呼出一口气,却是微微笑了起来。
“纵然你以为是朕害死了你皇兄,你还愿意接纳紫瑶?”
龙诚璧横了他一眼,冷笑道:“她是她,你是你,不要将你同她混为一谈。”
凤章眼中的亮光一闪而逝:“看样子,你是真的疼爱着紫瑶,那朕也能放心了,以后有你在紫瑶身边……”
“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没有资格置喙。”
凤章还未说完已被龙诚璧强硬的打断,他并没有一丝不悦,反倒是微微笑了起来。
“当年杀死你二皇兄的并不是朕,也不是紫唐的军队。”
龙诚璧浑身一震,苏紫瑶亦有些诧异的瞪大了双眸。
“当年朕确实带兵围困过你二皇兄,但是当时我们只是想活捉你二皇兄,结果在刚围上你二皇兄之时,便有一根箭矢从你二皇兄的身后刺进了你二皇兄的背部,你二皇兄的身后……是沧月的队伍。”
“……”龙诚璧脸色蓦地煞白,显然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当时朕也很是惊讶,上前看过那箭矢,上面是淬了毒的,显然是一心想要置你皇兄于死地。”
龙诚璧闭了闭眼,心中已经知晓了真正杀害二皇兄的凶手是何人。
“你二皇兄虽然不是死在朕的手上,但两军交战,死伤难免,你将他算在朕的头上,朕亦没有什么怨言,只是朕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今后对紫瑶不要心怀芥蒂,好好地照顾她。”
这一次龙诚璧却是没有反驳凤章的话语,因为这一刻他看到了这个男人是真的在为自己的女儿,他的爱人做着最后的一样努力。
“朕想对你说的就是这些,接下来,朕还有几句话想单独和紫瑶说。”
龙诚璧看了凤章好一会,才点了点头,看了苏紫瑶一眼,松开了她的手,走了出去。
龙诚璧走后,凤章定定的看了苏紫瑶好一会,就在苏紫瑶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之时,踌躇道:“你娘……”
“嗯?”
“你刚才说你娘从不曾提起凤影,那……她是否曾经提起过……我?”
苏紫瑶脸色微变,在凤章略显紧张的注视下,冷冷道:“如果是平时的话……没有。”
凤章脸色微僵,唇角处亦浮上了几分自嘲,是啊,她想必是恨着自己的,怎么可能……在孩子的面前再提起自己?“
苏紫瑶看着凤章失落的侧脸,不知为什么忽的感觉心脏被蛰了一下,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十岁那年娘亲逝去的那日,那天她说……
”不过,娘亲临走前让我带一句话给……那个人。“
”那个人?“凤章双眸猛地一缩,倏地抬起了头看向苏紫瑶。
”她让我告诉那个人……“苏紫瑶回想起当时娘亲说的那句话,”告诉那个人,我从来不曾背叛过他,从以前到现在还有将来。“
说到这里苏紫瑶顿了顿,咬了咬唇道:”娘亲虽然当时为了我下嫁苗疆族长,却从未与你之外的人行过房。“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去找娘亲之时,苏岩很是恼怒的从房内跑了出来,还狠狠的瞪了当时才刚刚懂事的她一眼,她以为是娘亲出了什么事情,慌忙进门,就见娘亲衣衫不整的握着一把剪刀坐在地上哭泣。
看到她过来之时第一次失控的抱着她说:”瑶儿,我可怜的孩子。呜呜呜,娘亲不会让除了你爹的人碰,永远也不会,除非娘亲死了死了!“
当时她被吓坏了,并没有深究这句话中的意思,及至如今她才明白过来,纵然娘亲委屈求全嫁给了那个男人,她的心她的身至始至终都只属于一个人。从未变过。
”吟荷……吟荷……哈哈哈……“凤章浑身一震,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顺着他的眼角慢慢的滑了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当初一下子就认出了叶瑶那丫头不是你吗?“凤章突地止住了笑容,看着苏紫瑶说道。
”样貌?“
”没错,样貌气质是一样,可是还有一样,是名字。“
”名字?“
”嗯,凤影只知道我提起过我和吟荷的女儿定然有一个瑶字,所以给那个孩子取了个叶瑶的名字,却不知这其中的典故。“凤章状若怀念的低笑道,”聘之碧瑶佩,载以紫云车。当年我迎接你娘之时,用的东西,后来谈起后嗣,你娘便曾说过,今后若是有个女儿,就叫紫瑶。“
苏紫瑶浑身一震,诧异的望着凤章。
凤章却好似渐渐觉得疲惫了一般,抬头望着床帐低声道:”我知道你不稀罕紫唐的皇位,但这是你的使命,接了皇位之后你再想做什么谁都不会阻拦你,哪怕是……更换皇位之上的人。“
”你说什么?“苏紫瑶不敢置信的喊道,还想再问,却见凤章像是卸下了所有重担一般,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现在我终于可以去找她了。“
苏紫瑶看着他这样,原本想要拒绝的话语忽然间就这么卡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瑶儿,最后的最后,喊我一声父皇好不好?“凤章的双眸紧盯着苏紫瑶,带着几分恳求。
苏紫瑶忽然有些无措,在原地踌躇片刻,有些慌乱的别开眼去,不想去看凤章失望的眼神。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彼此都没有说话,直至……
”瑶儿,要好好活下去。“短短的一句话从凤章口中飘了出来,也是最后的一句。
苏紫瑶抬眼之时正看到凤章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眼中满含着解脱的笑意,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尔后,手缓缓地落了下来。
”你……“苏紫瑶望着已经闭上了眼睛的凤章,心中慢慢滋生出几分苦涩。
对于这个男人,至始至终,她的感觉都是复杂的,一方面她恨着他,怨着他没有在娘亲生前找回她们,更恨他缺席了自己二十几年的光阴,可是一方面她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的父亲,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不是苏岩而是眼前的这个人。
她从没有想过会见到他,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许是更多的是逃避,她怕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到太多与自己相似的东西,更害怕自己因此动摇,在时光的洗涤之下,忘却了自己从娘亲那里继承来的等待与怨恨。
但是就在今天,这个让自己为难的人就这么闭上了眼睛,不再干扰自己的一起,让自己得到了某种意义的解脱,可是她却没有一丝的喜悦,反倒是有些莫名的……心酸。
僵在原地许久,苏紫瑶才慢慢的伸出手好似怕惊扰了什么一般,抚上了那人的脸,腿忽然有些发软,刚才他的最后一句话与娘亲闭上眼睛前说的话重合。
”瑶儿,以后娘亲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苏紫瑶眼眶微红,感受着指尖处一点一点消失的温度,终是低低的唤了一声:”父皇……“
低低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可惜有些人已经永远都听不到了。
苏紫瑶推开门之时,所有人都在外面焦急地等候着,看到苏紫瑶出来,众人都是一脸的复杂。
”小公主,皇上他……“一名大臣忍不住上前试探的问道。
凤仪看着苏紫瑶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是不死心的往里面冲去。
不多时,众人便听得里面传出一声悲恸的大喊:”皇兄。“
包围在殿外的大臣们心猛地一紧,当即明白了结果,一个个忙全都跪倒在了地上,哭道:”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龙诚璧却不管紫唐朝堂骚动如何,此刻的他只关心苏紫瑶,苏紫瑶自打从里面走出来之际脸色便很难看,这样让他有些揪心,不知道刚才在里面凤章究竟对苏紫瑶说了什么。
”瑶儿……“
苏紫瑶刚一抬头正对上龙诚璧担忧的眉眼,眼眶当即又红了:”诚璧……“
”怎么了这是?别哭。“龙诚璧慌忙将她揽进怀中,为她挡住了边上人探究的目光。
”我以为在我心里他真的没有半分的位置,可是今日我才发现,原来我高估了自己,看着他就这么在我的面前闭上了眼,我忽然感到了和我娘当年离开我一样的感觉,好像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整个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埋在熟悉的怀抱之中,苏紫瑶伪装起来的坚强彻底崩溃,嘶哑着嗓子低声说道。
龙诚璧只觉得身前的衣襟被渐渐打湿,心头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不深却痛得要命。
将苏紫瑶紧紧地揽在怀中,龙诚璧低声道:”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豆沙和汤圆,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最后的最后。“
”嗯。“
苏紫瑶埋在龙诚璧怀中,静静地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哭泣声,听着殿内人的呼喊声,等到心慢慢平静下来,才从龙诚璧怀中出来,好在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殿内,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
苏紫瑶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低声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端王一死,他那些手下基本都已经投降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那个莫习凛还没有消息。“
”莫习凛逃了?“苏紫瑶的脸色微微一变。
”暂时找不到他,不过唐叶他们已经着人去搜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墨离殇呢?有没有找到他的踪迹?“苏紫瑶思索片刻,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有,唐叶让人搜了王城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墨离殇的踪影,千岚的那些援兵并不多,而且应该都是死士,基本都已经在战场上阵亡了,想来墨离殇一开始就不怎么准备真真正正的帮助端王,估计是等着坐壁上观,收渔翁之利。“
苏紫瑶点了点头,想想墨离殇的性子确实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此刻定然还埋伏在什么地方,这些日子要多加小心才是。“
”嗯。“
苏紫瑶想了想,又问道:”锦瑟呢?锦瑟现在在哪里?“
龙诚璧一愣:”锦瑟?“
苏紫瑶这才想起龙诚璧还不知道叶瑶就是苏锦瑟,遂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龙诚璧听完之后挑了挑眉,有些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其实那个与你娘异常相似的冒牌小公主其实是苏锦瑟用了换颜蛊,易容假扮的?“
苏紫瑶点了点头,龙诚璧却是有些惊讶:”她不是四年之前就该死了吗?怎么还会……“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和她的恩怨这一次真的该算清了。“苏紫瑶眼中划过一丝阴霾,从前世到今生,两辈子的纠缠,是时候该落下帷幕了。”
“苏锦瑟现在在哪里?”
“好像是让镇国公的人给关起来了。”龙诚璧想了想才答道。
苏紫瑶抿了抿唇动身去找镇国公,镇国公听苏紫瑶问起那个冒牌货有些惊讶,却还是如实道:“臣让人将她关在了冷宫之中,等着您发落。”
皇上已经驾崩,苏紫瑶虽然还未登基,但是却已经是名符其实的皇位继承人,差的不过是个仪式罢了,故而在场的人都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冷宫,在哪里?带我过去,我要亲自过去看看。”苏紫瑶都开了口,众人自然不敢违拗,当即便动身带着苏紫瑶朝着冷宫走了过去,
冷宫之中却是很清冷,破破烂烂的窗枢,破破烂烂的庭院,像极了当年自己死前所呆的那个冷宫,只是现如今住在这里的人并不是她,而来看里面之人的人却成了她,她们的位置历经了两世,来了个对换,不得不说……很讽刺。
冷宫之外,几个侍卫不动如山的站着,防止里面之人跑出来。
苏紫瑶拒绝了所有人陪同入内的提议,单身一人走了进去,这最后的最后,她想和她有个干脆的结果。
吱呀一声,摇摇晃晃的木门被推开,烟尘一下子涌了出来。
苏紫瑶扬了扬手,挥散面前的灰尘,尔后慢慢的走了进去。
“谁!”里间原本静坐在屋内发呆的女子听到动静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蓦地转过头去正对上苏紫瑶熟悉的容貌,苏锦瑟双眸猛地一缩。
一脸狰狞的朝着苏紫瑶低吼道:“是你,竟然是你。”
“没错,是我。”苏紫瑶蹙眉看着眼前的少女,可能是在被抓的时候挣扎过,一身漂亮的衣裳有些杂乱,头发也有些散乱,看上去颇为狼狈,加上在这个地方带了有一会了,身上也已经沾染了灰尘,风华不再,就像当年的自己,只不过当年的自己可比她痛苦多了,而且还大部分都是拜她所赐,所以她不会对这个女人有一星半点的同情,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你以为现在除了我还会有谁愿意来看你?”苏紫瑶一脸嘲讽的望着苏锦瑟。
这时外面忽然想起了一阵阵若有似无的钟声,苏锦瑟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抬起头道:“这个是……丧钟,父皇死了?哈哈哈哈,父皇终于死了,他一死,我就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了,我要当皇帝了,我要当皇帝了。”
“父皇?”苏紫瑶嘲讽的看着苏锦瑟,眼中闪烁着几分不可理喻,“你一个冒牌货都已经被揭穿了,有什么资格叫他父皇?有什么资格成为紫唐的皇帝?”
“什么冒牌货,我是小公主,紫唐独一无二的小公主,这张脸,看到了吗?这张脸比你还像你娘,出去谁会说你是真的?谁……”苏锦瑟尖叫道。
苏紫瑶蹙了蹙眉头,冷笑道:“你以为单单只凭这么一张脸,就能登上紫唐的皇位,成为紫唐的皇帝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我为了什么换上这张曾近令我深恶痛绝的脸?还不就是为了能够得到我想要的。”
“可惜……”苏紫瑶看向苏锦瑟的目光满是轻蔑,“紫唐王刚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皇长女苏紫瑶接任紫唐王的位置,择日登基,压根没有提过你只字片语。”
“怎么……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他明明不知道,他明明把我当成了……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抢了我的东西,你又抢了我的东西,苏紫瑶我要杀了你。”苏锦瑟状若疯癫的朝着苏紫瑶扑了过去,想要掐住她的脖子,却被苏紫瑶一把抓住双手推倒在地。
“我抢了你的?你没有搞错吧?紫唐皇室的皇女究竟是谁,你自己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你用我娘的脸占了我的位置,如今还来指责我抢了你的位置,苏锦瑟你没有疯吧?就这么想要抢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你究竟要造多少孽才甘心?你不是最讨厌我娘的那张脸的吗?现在你顶着她的脸做着令人恶心的事情,这就是你的报复?苏锦瑟你怎么能这么贱?”
苏锦瑟被苏紫瑶一推,跌倒在地,听到苏紫瑶的咒骂双手撑地却是低低的笑了起来:“你怎么会懂?你怎么会懂?你到哪里都有人护着你,你什么都有了,所有的男人看到你那狐媚样都恨不得将什么东西都给你,你根本没体会过我的痛苦,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思?”
苏锦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直视着苏紫瑶笑道:“知道吗?四年前,在沧月我在大牢之中差点被折磨致死,后来被胡乱扔到票乱葬岗只剩下一口气,被一个中年男人救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以为逃出了生天,却没有想到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个人贩子,伤好一点他就把我卖到了妓院里面去,在那里我也反抗过,可是得到的就是与之相比更加严重的打骂责罚,最后我认命了。在妓院之中整整呆了三年,第三年,一个变态的客人划破了我的脸,让我连最后的一点资本都没有了,我想要活下去,却被所有人耻笑践踏。没了那张脸,连妓院里面的打杂的都能对我拳打脚踢。”
说着苏锦瑟低低的笑了起来:“后来我遇上了王爷,他看着我这个残花败柳,说我的脸型有点像你娘,为了让他带我离开那个生不如死的地方,我放弃了一切,换上了这张曾经让我深恶痛绝的脸,跟着他回了紫唐。就因为这张脸,他对我很是宠爱,但是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恨你很你娘,更恨把我当成替身的王爷,可是我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我不介意用你娘的这张脸换我想要的一切,这是你们欠我的!”
“我娘和我从不曾欠你什么,是你自己看不开,怨不得任何人。”苏紫瑶蹙了蹙眉头,冷声说道。
苏锦瑟却已经听不进她的话语,冷笑道:“到了紫唐之后,王爷扶持我,父皇宠爱我,我的日子越来越顺利,一切想要的东西都慢慢有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你又要出现?你一出现,王爷就变了,变得不再迁就我,不再那么宠着我,现在连父皇也站到了你的那边,凭什么……凭什么每次你一出现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些都是我的……我的!”
苏紫瑶看着双眼发红,好似已经失了理智的苏锦瑟,蹙眉道:“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被你逼疯的。苏紫瑶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你?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我的东西你都要抢?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
苏紫瑶冷眼看着她挣扎,冷道:“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自己不放过你自己。”
“苏紫瑶,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自命清高,高傲得好像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不能入你的眼,在你的眼中,所有人都好似尘土一般的存在。在你的面前,我永远都低你一等,只要你愿意,随时随地都能将我取缔。可是你却永远都这么无辜,好像这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你怎么能这么虚伪?”
苏紫瑶静静的看着苏锦瑟对她的指责,眼中划过一丝暗嘲,一字一顿好似讽刺般说道:“虚伪总比你蛇蝎心肠,杀人不见血,心狠手辣的好。”
苏锦瑟双眸猛地瞪大,默默地低下了头,低低的笑了起来,尔后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苏紫瑶就这么看着她又哭又笑,没有动作,对于任何人她都能怀着一丝怜悯之心,唯独对这个女人,她什么情绪都不能被她触动。
“我不想死,不想死。”忽的,苏锦瑟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抬起头朝着苏紫瑶奔了过去,抱住她的腿大喊道,“姐姐,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你救救我,就一次。饶过我吧,你小时候是最疼我的,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最疼我的!姐姐……姐姐……”
苏紫瑶一时不查被她扑个正着,看着在自己腿下求饶的苏锦瑟,苏紫瑶禁不住有些诧异,难不成受的刺激太大,真的精神失常了?还是说她又有什么诡计?
不等苏紫瑶猜测,苏锦瑟已经偷偷的从衣袖之中掏出了一样物事朝着苏紫瑶撒了过去。
苏紫瑶大惊,慌忙伸手挡住,却终究晚了一步,沾染到了手臂之上,苏紫瑶闻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气味脸色微变:“是鸩毒,你的身上怎么会有鸩毒?”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没有,王爷手上的鸩毒就是我配的,我怎么可能没有?”苏锦瑟喘息着笑道,眼中满是得意。
“皇上身上的千日醉也是你引出来的?”苏紫瑶猛地想起那日在王殿之中看到的苏锦瑟留下的毒物。
“没错,下毒的人是王爷,可是引出来的人却是我。哈哈哈哈,王爷说……只要我照他说的办,到时候父皇死了,他就是皇上,他就让我做皇后……皇后!哈哈哈……”
苏紫瑶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鸩毒的味道,冷道:“你疯了,这样你也会中毒的。”
“是啊,我早就疯了,反正已经活不了了,怎么的我也要找个人给我做垫背?我得不到的东西,即使毁了也不会留给你,你就到地狱里去跟你的父皇闲话家常吧,哈哈哈哈……”苏锦瑟疯狂的尖叫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怕要让你失望了。”苏紫瑶冷哼一声。
苏锦瑟怔了怔,这才发现鸩毒明明已经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了,苏紫瑶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你……”
苏紫瑶看着苏锦瑟那惊骇到了极点的模样,莫名的觉得很痛快,当年她就是死在了这个女人和那个男人的毒药之下,所以重生的第一件事,便是利用毒药将自己弄成了百毒不侵之体,而今还是一样的戏码,一样是毒药,可是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人不会再是她了。
“我是百毒不侵之体,从在王府那会就是了,你的鸩毒伤不了我分毫。”
苏紫瑶的话成功将苏锦瑟最后的希望打碎,想要伸手去抓苏紫瑶,体内的鸩毒却已经开始发作,身子在地上痛苦的抽搐了片刻,终究是不甘的再也不动了。
苏紫瑶看着她纵然死去仍旧睁着的眼睛,闭了闭眼,上前蹲到地上,轻叹一声,帮着她合上了双眸。
“瑶儿……”刚一起身,苏紫瑶便听到了身后熟悉的叫喊,刚一转头便见龙诚璧走了进来。
原来他见苏紫瑶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终究放心不下,就进来看看。
“别过来。”苏紫瑶想起房内还弥漫着鸩毒,忙喝道,朝着龙诚璧摇了摇头。
龙诚璧怔了怔,低头看去,正看到地上脸色青黑,明显是中了毒死去的苏锦瑟,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再靠近。
苏紫瑶是百毒不侵之体,他知道,所以他并不担心。
苏紫瑶见龙诚璧不再过来,微微松了口气,尔后看向地上的苏锦瑟,轻呼出一口气,好似放下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般,松懈了下来轻笑道:“都结束了。”
苏锦瑟这边解决了,但是相对于紫唐皇室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几日,无数人在宫中来来往往。
“登基大典安排在三日之后,小公主,到时候你只需要跟着我爹到宗庙处祭天,尔后昭告天下,在臣民面前确定您的身份即可。”唐叶拿着写着各种事宜的本子站在苏紫瑶的面前隐隐叮嘱道。
“我知道了。”苏紫瑶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低声应道。这几日,宫中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一个个全都是冲着她来的,闹得她难得有几分宁静,而且凤章刚一走,虽然有凤仪等人在旁相助,却终究力不从心。
“那小公主先歇着吧,臣先告退了。”唐叶换上了一身官服,褪去了原先的放荡不羁,倒是多了几分稳重。
对于这个人,苏紫瑶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清,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若真成为了自己的人,会是个很好的助力。
看着唐叶远去的背影,苏紫瑶轻叹一声,如今怕是真的脱不了身了:“诚璧,你想我继承这个位置吗?”
“不想,但我知道现在你坐上这个位置是最好的,所以我不会介怀。”龙诚璧知道苏紫瑶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沉静,她的心里其实一直在纠结着。
或许在别人眼中这个皇位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财富,可是在苏紫瑶的眼里这是束缚,更是枷锁。
苏紫瑶沉默了一下,想起凤章临终前的话语,闷声道:“给我半年,不,三个月的时间,我会把一切都处置妥当。”
“嗯。”
苏紫瑶想了想,忽的道:“二师兄怎么样了?”
“姬翎夫人的棺枢已经停稳,长公主的意思是姬翎夫人原是端王妃,希望能让她跟着你父皇一起葬入皇家陵寝,可是你二师兄不愿意,非要带着他娘的棺木回去。”
苏紫瑶却是明白姬无颜的想法,叹息一声道:“二师兄的意思我明白,他娘与端王的恩怨那么复杂,恨得他娘最后同归于尽都要拉着端王一起死,二师兄从小跟在他娘身边耳濡目染,想来对端王的恨意也不会太少。如今他娘都已经死了,他怎会愿意让他娘和他们母子两那么痛恨之人同葬在一起?”
龙诚璧点了点头,却见苏紫瑶起了身道:“二师兄既然要回去,只怕也就这两日了。那日之后我便再没有见过他,今日便去看看他吧。”
或许诚如苏紫瑶所言,姬无颜对凤影的怨恨并不比姬翎少,所以自从那日之后他并没有进过端王府半步,反倒是在唐叶给他安排的驿馆里面住了下来。
听到外面的人传话说苏紫瑶来了,姬无颜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好像早早便已经料到了一般。
“二师兄,你……还好吧。”苏紫瑶看到姬无颜吓了一跳,不过短短几日,姬无颜的身形却是清瘦不少,脸色也有些苍白憔悴,一点也不像他平日那般嬉笑不羁。
“还叫我二皇兄呢,其实论辈分,你该称呼我一声堂哥才是。”姬无颜转头看向苏紫瑶微微笑了起来,“瑶瑶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紫瑶忽然觉得眼前之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刺眼,拧眉道:“二师兄想说的话自然会说,那还用得着我问?”
姬无颜微怔,看向苏紫瑶的目光颇有些苦笑不得:“瑶瑶你真是……好吧,我说……”
似是因为苏紫瑶刚才的那句话,姬无颜的心情好了一些,拢了拢自己有些散乱的长发道:“我娘原是紫唐相国之女,当年与长公主关系很好,可是后来偶然遇上了出外游玩的端王,在那个男人有意无意的示好之下,我娘就那么对他动心了。那个男人当年便与太子殿下也就是后来的皇上,你的父皇是死敌,长公主与皇上一母所生,自然偏心皇上,而我娘被那个男人迷了心窍,就这么与长公主决裂了,后来……”
姬无颜苦笑了一下,眼中却是浮上了几分恨意:“后来,我娘就在那个男人的迷惑下执意嫁入端王府成为了端王妃,可是不等我娘多欣喜,她就发现了一个秘密,那个男人心中所爱根本不是她,另有其人,而这个人竟然就是当年的太子妃,也就是你的娘亲。我娘是相国独女,从小被外公捧在手心里面疼着,心性异常高傲,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事情,所以她毅然决然的跟那个男人提出了和离。可是那个男人娶我娘并不是单纯的看上我娘,而是看上了我娘身后外公的声望,又岂肯就这样放过她?所以他囚禁了我娘。”
“后来呢?”苏紫瑶听着姬无颜的话语,不禁拧起了眉头。
“后来……后来,我外公得知了这件事情,很是生气,就跑到了端王府想要回我娘,可是却被端王冷嘲热讽赶了出去。外公疼爱我娘,却无法将其救出,当时端王又慢慢的架空了外公底下的权利,外公这才发现他的狼子野心,为时已晚,最终满怀着对我娘的愧疚与不甘撒手人寰。我娘得知外公逝世的事情后,悲痛欲绝,发誓一定要手刃这个负心汉和害死外公的凶手。”
说道这里姬无颜却是轻呼出一口气来:“当时我娘已经怀了我,却还是不惜涉险行刺那个男人。我娘曾经跟我说过,她当时就在想,如果真的出了事,我们母子就一起下地狱,跟外公团聚请罪,绝不将我交给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事实上她确实失败了,那个时候她势单力薄只伤到了那个男人的一只手臂,然后就被关进了一间阁楼之中,当晚大火烧起,燃烧了整个阁楼,好在我外公的亲信一直伺机等着救我娘脱离苦海,便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假死,将她带出了端王府。”
姬无颜顿了顿,抬头看向苏紫瑶:“我娘离开了端王府,生下了我,那个亲信将我娘和我交给了燕水阁的阁主,之后阁主病逝,娘亲接手了燕水阁。再后来我就遇上了你。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惊讶,因为娘亲那个时候给我瞧过你娘的画像,与你有七八分相似,你怀着孩子来到药王谷我一下子便猜到了你的身份,所以那个时候其实我是想过要利用你的。”
苏紫瑶的脸色微微一沉,姬无颜苦笑道:“其实百里逸会找到那个地方,是我送出的消息,我知道那个男人想要登上皇位,所以……而那个时候幽冥阁找你,我便知道是那个男人发现了你的存在,所以才会一再的与幽冥阁撞上。”
苏紫瑶吃了一惊,没想到当日百里逸进入药王谷并非巧合,而是有人有意为之。
“那后来……后来为什么送我们回沧月?”苏紫瑶惊诧片刻,却是忽的想起了什么,拧眉问道,“如果你真心的想要利用我来打破凤影的计划,那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冒着被莫习凛杀害的危险都要将我和两个孩子平安送回沧月,让我们掺和进去不是更好吗?二师兄,其实你并没有真的想要利用我们是不是?”
姬无颜抬头看了苏紫瑶一眼,却是慵懒的笑开了:“你的眼睛总会这么毒,好吧,我确实是下不了那个狠心,就算不看在你的面子上,怎么也得看在我的两个小宝贝侄子的面子上,他们还那么小,掺和进来岂不是跟当年的我一样了吗?不过我没想到我都送你回沧月了,你竟然还掺和进来。哎,看来龙诚璧那个小子也是不靠谱的呀。”
苏紫瑶看着姬无颜恢复了平日的那般玩笑不羁,不由得失笑道:“其实你心里美得很,何必这般挤兑别人。”
姬无颜莞尔一笑:“是啊,虽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但是现在那个男人死了,你也坐上了皇位,这样的结局说到底也是称了我的心了。小师妹,你不会因为之前的这些事情嫌弃我吧?”
苏紫瑶当真是被他气笑了:“我不会因为这些事情生气,因为你会有那样的想法,无可厚非。可是我会因为你竟然没有告诉我你的身份而生气,这下好了,回去和两个小孩子怎么说,其实你们二叔叔是你们的亲叔叔,想想你瞒了我们这么久,就想打你。”
“我又不是故意隐瞒的,求饶命。”
姬无颜楚楚可怜的求饶,苏紫瑶却从他的眉宇之中看出了几分失落,知道他还在为了姬翎之事强颜欢笑,轻叹一声道:“别贫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登基那天了。我想看着你登上那个皇位就走。”
“嗯。”苏紫瑶点了点头,知道姬无颜这是不放心自己,遂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站在窗外有些不放心的龙诚璧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也渐渐的放下了心,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灿烂的太阳,知道一切都将要落幕了。
三天时间匆匆流过,这天一大早,苏紫瑶便被换上了非常繁复的黑红金色滚边龙袍,墨红色衣裳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头上略有些沉重的皇冠及发饰很是亮眼,若是带在别人的怕是要夺去了主人的锋芒,但带在苏紫瑶的头上却越发衬得她风华绝代。
“怎么了,不好看吗?”苏紫瑶转身看向龙诚璧,蹙眉问道。
“不会。”龙诚璧有些痴迷的望着苏紫瑶的脸,微微笑道,“很好看。”
苏紫瑶微微一笑,脸色有些微红着垂下了头,直至外面之人高喊道:“恭迎皇上出宫祭天。”
“走吧。”
“嗯,我扶着你。”龙诚璧的身份太过敏感,所以今日他易容成了一个侍卫的模样保护在苏紫瑶的搀扶。
厚重的龙袍拖在地上,苏紫瑶坐上了轿撵一步步的出了皇宫,此刻的紫唐街道之上已然人声鼎沸,百姓们包围了一圈又一圈,探头探脑想要看看他们新的女帝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个就是我们的小公主吗?长得可真漂亮,我听说皇上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
“哎?怎么好像和上次看到的那位小公主看着有点不一样啊?”
“上次看到的?你说的是端王找回来的那个吧?你没有听说吗?那个是假的,是专门找人易容来假冒的。为的就是端王爷后来的谋反做铺垫。”
“真的呀,那这个端王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我就说那个小公主怎么长得那么像皇后娘娘,可是举手投足一点皇家该有的气质都没有,反倒妖孽得好像那种青楼楚馆的丫头似的。”
“你别说,指不定就是那样的呢,哈哈哈……别说了,近了近了,小公主过来了。”
“啧啧,长得真漂亮,而且就这么坐着就感觉很有气质,比起当年的皇后娘娘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是轻尘脱俗,与那个冒牌货一点都不像呀。”
“那是自然!”
这边的百姓们窃窃私语的讨论着,不远处的一间茶寮之中,一道身影默默地看着那缓缓行进的驾撵,墨色的双眸之中划过一丝亮光。
“禀主子,一切准备就绪。”
“嗯。”黑衣男子轻应了一声,盯着驾上女子的目光染上了几分骇人的疯狂,“纵然得不到你,朕也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尤其是他。”
苏紫瑶的轿撵在一处高阶平台之下停了下来,苏紫瑶起身将手伸给了边上的龙诚璧,走出轿撵。入目便是凤仪以及沧月的谢远等人,还有一个倒是个陌生的少年。
似是看出了苏紫瑶的疑惑,唐叶上前一步道:“皇上,这位是幻光的宰辅司空烨。”
苏紫瑶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就是龙诚璧口中的那个位极人臣的牵线之人,没想到这次幻光竟然是让他带兵亲自前来相助。
“司空大人远道而来,这次之事多谢幻光相助,之后朕会与大人好好聊聊。”
司空烨听了苏紫瑶的话怔了怔,尔后微微笑道:“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说着还抬头与苏紫瑶身边的龙诚璧对视一眼,眼中已然划过几分了然。
“恭喜你,皇表姐。”百里逸站在苏紫瑶面前不知为何有些局促。
苏紫瑶看了他一会,低声道:“我登上这个皇位,你们也是高兴的,不是吗?”
“我……”百里逸闻言不由得有些慌张,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大臣的喊声盖了过去。
“恭请新帝登基。”
苏紫瑶不再搭理百里逸,起身朝着祭坛走了上去。
就着龙诚璧的搀扶,一步步走在台阶之上,苏紫瑶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诚璧……”
苏紫瑶压低了声音只有两人能够听到,龙诚璧微微一动,转头看她,却见她微微笑道:“有没有觉着这个祭台和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的那个祭台很像。”
龙诚璧一愣,猛地回想起他们第一次相见之时,他就这么站在祭坛之上俯视着苗疆的所有人,然后苏紫瑶作为祭品,就这么送到了他的面前。
尔后他们洞房,他带苏紫瑶回王城给她王妃的名分,看着她在夹缝中生存,然后一点一点的被她吸引。她除去院子里面的那些莺莺燕燕,而他则除去朝堂之上的那些乌合之众,一同进退,然后自己登上了皇位,却失去了她。
好在四年别离,再相遇,他们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然后又经波澜,跌跌撞撞走到了今日,他们并肩再次走上这些俯瞰天下的祭坛。
相聚两年,阔别四年,一晃眼竟然已经过去了六年光阴,好在……他们还握着对方的手,一直都在。
“新帝登基,受命于天,特于此昭告天下,普天同庆。皇上,您上前在宗庙列祖列宗及神位面前上柱香即可。”唐溪连同几位大臣守在苏紫瑶的两边,低声提醒道。
苏紫瑶点了点头,放开龙诚璧的手,上前取过香烛燃上,开始叩拜于天。
就在所有人都面露欣喜,翘首以盼之时,变故突生。
嗖的一声,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猛地在众人的耳边响起,苏紫瑶听到动静,回过头去,正看到一根锋利的箭矢直朝着自己飞了过来,速度之快她根本没有逃离的可能。
苏紫瑶脑袋一片空白,身子却忽的被人用力一扯,拥进了熟悉的怀抱之中,遮挡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那致命的一箭。
苏紫瑶双眸猛地一缩,低头看着面前之人穿胸而过的箭矢,那弩箭太过霸道,穿透了男人的胸膛还差点刺进苏紫瑶的体内,千钧一发之刻,男人不顾自己的伤势,赤手就这么握住了还要前进的箭头。
鲜血顺着修长的箭矢缓缓地滴落,在地面上绽开一朵绚烂的血花,而男人至始至终都只闷哼了一声。
苏紫瑶颤抖着手抚上了男人苍白的脸,哽咽着唤道:“诚璧……”
龙诚璧用没有受伤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微笑道:“我没事。”
下一瞬身子一晃,直接软了下来,苏紫瑶好似惊醒了一般,慌忙扶住他的身子,却终究因为太过紧张而没有支撑住,两人都跌倒到了地上。
“诚璧,诚璧……不要吓我,求求你,不要吓我。”苏紫瑶含泪捧着龙诚璧的头低声哀求道,声音之中已经浸满了恐惧。
“瑶儿,别哭,我没事。”龙诚璧努力想要安慰眼前之人却发现此刻的自己是何等的力不从心,刚一说完,口中便当即又呕出一口鲜血,濡湿了苏紫瑶的指尖。
唐溪等人早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了一跳,短暂的惊骇过后,便是惊慌的大喊:“护驾,护驾!”
因着苏紫瑶的遇刺祭坛之上乱成一团,祭坛之下的百姓们也是惊惶的四处逃窜,一瞬间现场乱成了一锅粥,可惜这一切于苏紫瑶而言都无关紧要。
此刻她的眼中只有龙诚璧一人,泪水顺着她的眼角一点一点的滑落,砸在了龙诚璧的脸上。
“你说过,等一切都稳定下来,要陪我过每一个花灯节,要陪我走遍天下的每一个角落,要陪在我身边一辈子不离开,你又要食言了吗?又要骗我了吗?诚璧,诚璧……救命啊,谁来救救他,救救他!”苏紫瑶满脸泪痕的大喊道,话语之中满是绝望。
“瑶儿,对不起。”龙诚璧伸手想要拭去苏紫瑶脸上的泪水,却发现如今的自己连抬手尚且困难,那根箭是朝着苏紫瑶的心脏射过来的,分明是对苏紫瑶真正下了杀手,好在被他挡住了,好在……她没事。
苏紫瑶听着龙诚璧的话语,心底猛地滋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伸手想要握住龙诚璧伸过来的手,却在相差毫厘之时,彻底错过。
苏紫瑶只觉得浑身一凉,所有的一切都好似在这一刻彻底的离她远去,冷……很冷,寒冷彻骨!
“诚璧……”你才刚刚说过,无论谁走了,你都在我的身边,直到最后,可是……你食言了。
“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在祭坛之上蔓延开来,带着令人惶恐的心碎与绝望。
百里逸等人刚一赶到看到的便是苏紫瑶抱着已经昏迷的龙诚璧哭喊的场面,心登时一颤,对视一眼,慌忙朝着苏紫瑶奔了过去。
而此刻,不远处慢慢收了箭的墨离殇眉峰一拧,若有所思的看着苏紫瑶的模样,心中已经明白了自己射中之人的身份。
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原来如此,当年他射朕一箭,让朕险些客死异乡,如今……也算是还给他,两清了。”
“主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话,应该很快就会被发觉的。
“结束了,回千岚。”墨离殇最后看了一眼被众人簇拥着的苏紫瑶,轻叹一声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师父,师叔,太医!怎么样怎么样?他究竟怎么样了?”紫唐皇宫之中,一脸煞白的苏紫瑶刚一看到几个人走了下来,一下子弹了起来,抓着巫溪的手问道。
几位御医摇了摇头,巫河也苦哈哈的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那根箭太厉害,我用千年灵芝吊着他一口气,可是……”
苏紫瑶身子一晃,一下子软倒在地,边上的几人慌忙想要上前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跌跌撞撞的往里面冲了进去。
推开围在那人身边的所有人,苏紫瑶双眸赤红,颤抖着指尖抚上那人熟悉的眉眼之上,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虚弱的模样,以前的他总是那么强势,在自己的身后为自己撑起一片天,这一次终于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瑶瑶,你要节哀,你要想想豆沙和汤圆啊。”姬无颜也没想到继位大典之上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但是看苏紫瑶现在这幅模样,他不由得有些担心,对苏紫瑶而言,这个男人是她的全部,他不敢想象这个男人一走,苏紫瑶会变成怎么样,但是至少他希望两个孩子的存在还能……拦得住她。
然而,此刻的苏紫瑶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就在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之时,一道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凝滞。
“其实,要想让他活下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巫溪咬着唇说道。
天知道他有多不想提醒苏紫瑶那个方法,但是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要是龙诚璧真的就这么去了,苏紫瑶只怕也……既然如此,何不赌一把。
苏紫瑶听到巫溪的话浑身一震,转头看了巫溪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瞪大眼睛道:“师父,这其实就是天谴对不对?”
苏紫瑶几乎是以一种恳求的语气问道,巫溪顿了顿终是点了点头。
苏紫瑶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像要哭,又像要笑。
“备车,我要回苗疆。”
百里逸几人听着师徒两人的话一头雾水,在听到苏紫瑶说要车子之时,却是吃了一惊。
“皇表姐,你刚刚即位,现在离开紫唐实在是不明智之举,还请皇表姐……”百里逸慌忙想要上前劝阻,却被苏紫瑶扫过来的目光给镇住。
“我说备车,我要马上回苗疆,现在,马上!”苏紫瑶微眯的双眸带着明显的杀意,就像森林里面的猛虎,草原上的猎鹰一般,百里逸毫不怀疑自己只要说出一个不字,对方便会扑到自己身上,狠狠的将自己撕碎。
不只是百里逸,连边上守着的,原本对于这个刚找回来不久便登上了皇位,本还有几分不满的大臣们也一下子全都被苏紫瑶镇住了,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不敢在说出一句拒绝与规劝的话语。
百里逸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刚想说话,却是被凤仪拉住了手:“你们下去准备车马吧,要快。”
“母后……”百里逸惊诧的望着凤仪。
“这是我们欠她的。”凤仪看着苏紫瑶那痛不欲生的模样,想起自己在凤章临终前的承诺,眼眶也是有些发红。
百里逸怔然,紧握的双手终是放了下来,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苗疆,这片曾被多少人誉为妖魔圣地,诡异魔魅的土地,如今已经发生了饭太难腹地的变化,那时龙诚璧屠城,杀死了大多数的苗疆人,现在幸存在此的都是一些沧月的百姓,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在距离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祭坛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的山洞之中,埋葬着世世代代的蛊王。
正如苏紫瑶一眼,每一代的蛊王在被选中成为下一任蛊王之时都会由上一任蛊王教他们养育一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妖蛊,就像苏紫瑶的蚕豆一般。
而像苏紫瑶这样将自己的本命蛊丢失或者令其死去的蛊王可谓少之又少,大多数蛊王在死去之时都会带着自己的本命蛊一同死去,那些蛊寄存在他们的身上,成为了一只只无主的妖蛊。因为这些蛊待在一处,所以大部分情况下都会自相残杀,就像五毒蛊一般,最后只剩下最强的那只将所有的全部吞噬,成为真真正正的蛊中之王。
巫溪所说的那个方法就是让苏紫瑶带着龙诚璧进入这个山洞之中,带着龙诚璧沉进埋葬着历代蛊王尸身的深潭之中,降服那种蛊中之王。
可是真变成这样的话,苏紫瑶将那妖蛊收入体内,却是以人身练成了蛊,而龙诚璧将成为的是她的蛊主,成为真真正正的万蛊之王,只要有一口气便能重新活过来,这也是破除天谴的唯一方法。
一切听着好像很简单,但稍有不慎两人就可能一起葬身在蛊池之中,再也没有办法上来了。
这座山洞只允许在任蛊王进入,所以苏紫瑶摇了摇头,留下了巫溪二人,单独扶着龙诚璧进了洞内。
“师兄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什么要告诉小瑶瑶这个方法?”巫河看着巫溪焦急地身影,禁不住出声问道。
“我只是不想瑶瑶步上我的后尘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而且我也只是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蛊王,最后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不过……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和瑶瑶的体内本就种着字母蛊,彼此血液交融,或许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山洞之中,苏紫瑶抚摸着龙诚璧没有一丝生气的脸,目光温柔:“待会我们会一起下去,然后,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会一起活下来的……对不对?”
没有回应,苏紫瑶却并不在意,面对着面扶着龙诚璧的肩膀一点一点的往水中沉了下去,在水淹到下巴的时候,苏紫瑶抱住了龙诚璧的腰身抬头吻上了他的唇,眉眼之间分明是含着笑的。
两人就这么彻底的沉浸在了水中,尔后深潭重新恢复了平静,外面的日照一点一点的收敛,尔后有慢慢升起。
不知过了多久,苏紫瑶只觉得好似只过了一瞬,又好似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时间在她的身上已经发生了奇异的改变,连周身包裹的水都好似慢慢的停止了流动,直至……
“瑶儿……”熟悉的轻唤猛地在耳边响起,苏紫瑶浑身一抖,倏地张开了眼睛,下一秒哗啦一声……两人同时从水中扑了出来,打碎了满池的涟漪。
“瑶儿……”清晰地呼唤再次在耳边回响,熟悉而温柔,仿若渗透了所有的爱恋,苏紫瑶知道,这次不是错觉。
苏紫瑶抬头看着恢复了生气的龙诚璧,知道她成功了,这个人她从鬼门关抢回来了,是她的,是她的,再也没有谁能够抢走他。
“呜呜……”所有伪装的坚强在这一瞬全部崩溃,苏紫瑶将脸埋进了眼前之人的怀中再也不愿出来,只无措的不断呼唤着眼前之人的名字,就像在祭坛上一般:“诚璧……诚璧……”
龙诚璧淡笑着纵容着她的一切,不断的应道:“我在我在,我在这里,不会再离开你。”
像是得到了保证一般,苏紫瑶的哭声越来越小,却还是不愿离开这份温暖。
“瑶儿,我们去看花灯。”
“嗯。”
“我们去五湖四海每一个角落游玩,看尽千山万水。”
“嗯。”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嗯。”
我用了一世的懊悔完成了今生的等待,换来了与你此生的相守。这一次,不留遗憾,此生有你,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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