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无声,聂明月从雪上不留痕迹而来。
白云清楞楞地望着他,心中惊骇不已,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吃惊地不知从何张口。
“师弟,怎么?被师兄吓傻了?”
聂明月淡淡莞尔一笑,略微调侃嬉问,脸上早已消了之前那般肃穆与冷然。
白云清虽有些别样滋味看着缓缓靠近的聂明月,随着聂明月那亲切的笑容在嘴角绽放,他心头忽地一颤,一切都没有变,师兄还是那个师兄,只是疼爱自己方式不一样了。
他的煞是为保护自己而出现,也同样是为呵护自己而消失,眼前这一袭儒衫的聂明月,仍旧是自己那个熟悉的人。
哐当!
一记弯指扣在白云清头上,发出一声闷响,只见聂明月不怀好意地盯着他,随后扑哧笑出声道“怎么?当真啥了?”
白云清吃痛“哎呦”一声,忙用手护住脑袋,抱头挪开身体,憨笑连连,眼角忽的一闪,喉咙哽咽地支吾道“师兄……我好想你……”
聂明月傲娇似得抬头,微扬脖颈,嘴角一扯,鼻头哼一声冷气道“师弟,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油嘴滑舌了!真是够了!”
他说着,浑身上下不由哆嗦一下,疑惑地看了看白云清,打消心头不必要的想法,随即忙抖了抖身体,克制背脊传来的冷颤。
“断魂宗竟派六欲探路,倒也无可非议,只其他三人是?”
聂明月带着疑惑走向倒在远处的柿红,眉头紧蹙,沉思不语。
“师兄,是归剑门的道友……”白云清兀的在身后喊叫。
“如此便护她一命,她归剑门也有长辈到山,明日可让她自行离去。”
聂明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精致小瓶,从中取一枚微小丹药,蹲在倒在雪地上的柿红身边,两指对着她锁骨与肩头处一挥,两道真气夹杂点在手指指处,随即柿红探露微张,丹药飞入其中。
“这枚是给你的……”
聂明月将那瓶丹药放入怀中,又从怀里摸索,掏出另外一精致小瓶,抛给白云清。
白云清伸手一接,连忙揭开瓶口堵住的木头,“扑通”,摊开手掌,往手中一抖,却只见一枚丹药从其中滚动出来。
“这……”白云清惊骇地说道,一时间呆呆傻傻地望着手中的丹药,竟不知如何言语,因为在他手中那枚丹药来历足够令人闻之色变。
丹药呈流白微光闪烁,又夹杂着些许流光溢彩,掌中隐隐透着一股清凉的感觉,那股感觉又在不久之后化为一股暖流涌入白云清身体,他只觉身体的伤有了恢复的状态。
“流云七彩丹,能愈内外伤,长真气修为,前者可比疗伤圣药,后者不落提神灵丹,既已入了周遭污浊之气,还不快服下!”
正当白云清吃惊于手中丹药,被那绚烂所折服吸引时,聂明月忙出声提醒,白云清这才回神,一口送入口中。
忽地他瞳孔睁大,一脸骇然地望着聂明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聂明月顿时不知怎么言语,真想一巴掌拍在白云清脑袋上,不由摇头叹息,两指一点,一道真气弹射击在白云清后背。
“呼噜”白云清咽了咽口水,满意地点头,忽然身体一阵清凉传来,而与之相随的还有伤口处的灼烧感以及疼痛感,他忙静心盘坐在地,调整气息,运转真气游走周身脉络,吸收流云七彩丹的药力。
聂明月不禁脸色一黑,面露动容之色,捂住自己的双眼,瞥眼避开白清,“唉……”嘴里还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自己这师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白云清正聚精会神地调息运功,丝毫没有注意聂明月地自语。
而先前倒在一旁的柿红忽然从嘴里发出一声哎呦地呢喃,她吃痛地撑起身,捂住胸口,似乎自己的伤已不是如之前那般严重了。思付间,不觉带着疑惑张顾四方。
“醒了?调养一下,让凝气丸修复你的身上的伤势”
一声淡淡地话语从前端传来,柿红微微吃惊而警惕地抬头,一脸肃穆地盯着聂明月。
“你是?”她微微皱眉,带着警惕朝身边的地方摸了摸,于黑暗之中找寻着自己的剑。
“丹青山上聂明月。”
柿红穆然松气,看了看不远处打坐调息的白云清,见他安然无恙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开始运气调息养神,恢复自己的伤势。
“断魂宗为何对汝出手?哪怕正魔两道你死我活,也不至于对外门出手!”
聂明月淡淡地驻足在柿红身侧,言语间透着一股压迫,让柿红不禁皱眉,胸口隐隐压着喘不过气。
柿红瞪了聂明月一眼,随后调息片刻,已不觉有刚才那般压迫感,随即冷声缓缓张口,只是语气并不友好“那苍天如盖的大树下,便是断魂宗与我归剑门追逐之物!”
“哦?既如此,姑且看看是何方神圣?”
话音未落,柿红只见眼前拂过一抹白风,从脸庞轻轻掠过,恍惚间已不见与自己言语之人。
聂明月似一步一丈,每迈出一步,他得身影便出现在不远处的雪地,而身后的雪却不曾留下痕迹,只他停顿驻足的地方有过他脚的影子。
苍天如盖的大树下,除偶尔滑落的冰雪外,便不再有一片雪花下落。因树的盖遮掩庞大,已将空中的雪或拦于上方,或滑于两侧。
被冰雪覆盖的树盖下,是用枯枝还有其他枝干搭建的一处巨大的巢穴,四周呈收拢趋势,而中间却又宽大无比。
巢穴之中,正有一只数丈大碧雕在熟睡。
额头三根显眼的暗金锭色羽毛随风雪呼声而轻轻悠悠荡荡地飘动着。额头的羽毛下,是乌黑锃亮的尖喙,还有微微浮动的喙边羽毛。
除爪,额头羽毛,以及喙之外,碧雕通身呈现一种高雅的碧色,似未经雕琢的璞玉,翡翠,散发着迷人的色彩。
两双强有力的翅膀收拢在脚边,将自己的身躯掩盖住,风雪不侵。而它的双腿却露在外面,仍由风吹。
“呜呜……”正当聂明月来到巢穴边缘暗自打量着碧雕时,那碧雕仿佛有眼未闭一样,顷刻之间睁开让人心悸的双目,带着怒意与警惕冲他咆哮。
“倒低估了你,竟是九羽金碧雕,这三根金羽也看得出你得了些道行,只天地之间,本就弱肉强食,我不取你命,自会有人来取,你已通了灵智,这道理自会明白!”
聂明月淡淡瞥了眼九羽金碧雕,口中念念有词,手中已将自己的剑出鞘轻持,一步一步缓缓向它逼近。
九羽金碧雕眼见来人不怀好意,忙从休栖的模糊中醒悟,扑打扇动着自己的双翅,蓦然间,巢穴内刮起一阵飓风,一排枯枝朝聂明月冲击而去。
风轻云淡抬手间,持剑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所有的枯枝都在这屏障中被割裂开,丝毫不对聂明月造成影响。
只是他鬓角的发被微微吹动。
“你也不过才三根金羽,莫说与我,哪怕与六欲也不是对手,恐怕他们都以为你是五羽之上,才未来动你”
聂明月垂手而立剑身,将剑横在身侧,两袖垂扬,随九羽金碧雕的扇动而微微飘荡。
轰!
眼见自己无可奈何来人,九羽金碧雕陡然一转身姿,双翅一展,冲天而起,伴着咆哮停留在半空,不停拍打着翅膀,虎视眈眈地盯着聂明月。
“呜呜!”
九羽金碧雕怒然狂叫一声,身体在双翅的作用下倾斜向下,尖喙在前,忽地一用力似箭一般射向聂明月。
聂明月淡然一笑,将剑微微抬起,对准九羽金碧雕,仅在刹那,雕便已临近他,而他身上的衣物已在不停飘动,一阵狂风肆无忌惮地拍打在他的脸庞上,但他却似没有感觉到一样,面色自然,眼中竟还袒露着丝丝缕缕的不屑神色。
“孽畜终归是孽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图以身为器,妄而狂之!”
话音刚落,只见九羽金碧雕张开嘴喙,向聂明月撕咬而来。
只是无论它怎样拼命咆哮,所有的气力都在聂明月剑尖处显得那么脆弱,竟不能撼动他一丝一毫。
“呜呜!”碧雕眼见自己不占丝毫便宜,忽又拍打双翅,凌空一抬,两爪陡然转变,从天而降,向聂明月抓去。
聂明月不以为意,抬剑一挥,一道剑气从中挥洒出来,从虚影化为实质气浪,轰击在九羽金碧雕的利爪上。
“吼吼吼!”
九羽金碧雕吃痛咆哮,此刻的它,眼中已被仇恨代替,对聂明月充满了杀意。
吃过聂明月手中利剑的亏,九羽金碧雕这次学得很聪明,它侧身一挥双翅,将一棵树干拍断,随之一扫,向聂明月砸来,而自己则紧随其后,藏身伺机偷袭。
聂明月不在驻足原地,他动了,鬓丝在空气中留下残痕,他的身影便从原地消失,而随着雪夜里漆黑中金属碰撞声响起,一道巨影从天而落。
在下落的过程中,那巨影逐渐闪烁几缕金光,从头至尾,在那金光下,原本数丈的雕身变为了数尺大小,仅比咿呀学语的鹦鹉大些。
轰!一声略微地响动砸在地上,溅起一阵雪浪。
“呜呜”两声悲戚的惨叫从那传来,聂明月轻描淡写地拔剑走去。
“呜呜X﹏X”
九羽金碧雕发出呜咽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乞求的意味。
“师兄,放它一条生路吧,它也不过是个孩子……”
正当聂明月欲要一剑结果时,忽从身后传来白云清的声音。
九羽金碧雕好似听明白一样,欣喜地仰天长啸,冲着白云清咩声咩气地叫着。
聂明月收剑入鞘,淡淡瞥了眼碧雕,微微叹气,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模样道“你可知九羽金碧雕的眼与内胆?皆是世间少有灵药,对你好处非凡……”
“可师兄,我不想用这生灵成就自己,况万物有灵,它才三羽,于我不过还是个弟弟……”
“你无知!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聂明月还欲说些什么,却看着白云清坚定的眼神,知道他意以决,不能改变,只道“罢了,随你,反正也是打算给你的……”
“多谢师兄!”
白云清欣喜万分,忙蹲身抱起九羽金碧雕,仔细端详起来。
九羽金碧雕明悟地在他胸口蹭了蹭,发出两声细细地长鸣。
“诺,这丹药给它服下……”
聂明月头也不回地扔出一枚丹药,便起身走到柿红身边,与她交谈起来。
白云清心头感动,知道师兄面子挂不住,将丹药送入九羽金碧雕口中,向他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