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出的府邸沒有太子府那么繁华那么气派.也沒有霍国霍蕴府邸的那份精致和落尽.它更多的是一股子淡淡然然.所有一切浑然天成.
他的院子和他的人一样.无非就两个字评价.舒服.
我前脚进了兰出的府邸.我安陵城一干将士就簇拥而上.把我围的是密不透风.
“马车越安静老五我们就越感觉不对.少主什么时候这么娴静过.平时就算是在马车里睡着了也得先出个声.”说话的人拍着脑袋自诩智慧.
“马夫也不对.给他酒他不敢喝老子当下就觉得这有问題.我们把帘子一掀开.果然少主沒了.被调包了.”说话的人双手一摊.
“兄弟几个就赶紧的逼问车夫和小妞.是威逼利诱就差出卖色相了.丫的软硬不吃.”说话的人破口大骂.
“这不敢贸然行动.只好在院子里疯姑爷回來再做定夺.等了不大一会儿.少主就回來了.”说话的人身为激动.
“好.”我伸出双手制止住他们的七嘴八舌.“我刚才是见一个旧人了.沒有大碍.都歇息歇息散了吧.”
我话音刚落.兰出就发丝凌乱的快步进府.他看见我们一帮人明显一愣.紧接着他舒了舒气.又恢复他先前温文儒雅的样子來.“怎么.都站在院子里.一会儿让丫头们去安排各位的住所.我这里不比安陵城府.小了点也不知道大家住不住的惯.我平时不在府里.都是管家在打点.大家缺什么都去向管家要.”
将士们面面相觑.好歹是有人缓过神來.“住的惯住的惯.这不比咱们糙家舍业的好多了.姑爷.你和少主先歇着.咱们这就去.”
他们一阵风似的走了.我只得迎身上前.“见过皇上了.皇上怎么说.”
兰出接过我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进他的内室.“父皇说改日要在宫里见你.你也不用怕.父皇平时和戚将军一样.威严的可亲.”
我看着兰出微笑的样子.总觉得那层微笑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阴郁.
刚刚一支祁连兵的人在院子里大张旗鼓的.兰出只是淡淡一句话带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帮人大张旗鼓的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兰出不问也不探索.他不瘟不火.
他那样一个聪明的人.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可是如果我坦白了.结局就会改写.表姐曾经说过.沟通是最好的一剂良药.它可以治愈猜忌拉进距离.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我鼓起勇气站在门前.“兰出.我要告诉你.我刚刚去见靳比秀了.”
他显然沒有意外.“那还沒吃饭吧.正好我也沒吃.我去吩咐厨子做几样你喜欢吃的小菜端进屋來.”
我侧身挡在他脚前.郑重其事的说:“虽非我愿.但我确实见到了他.”
兰出握着我的手一怔.眸色有什么在涌动.可他语气依旧平稳.手掌依旧宽厚.“情理之中.外面冷.走.进屋说.”
拔地而起的寒意突然间汹涌起來.我一个哆嗦便和兰出双双进了温暖的屋子里.
屋里几株腊梅花.碳火熊熊燃烧.恍惚间倒让我想起了一桩旧事.半年前在靳比秀伙房里烧的画.
小榻上摊着一张白虎皮.屋里美人鲛纱拢在柱子旁.一对泥人摆放在窗台显出一丝童趣.兰芷的香气弥漫四周.
兰出把我放在白虎皮上.他则坐在旋木椅上.眸倾天下间.流连于我.“说吧.你要说的事.”
他的坦然让我猝不及防.我紧紧抿着双唇.只是这时候多了份忐忑不安和力不从心.
气若游丝一向形容病美人.但我要把病字后的美人去掉.我要用气若游丝來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我.一时大意.见了奸夫.你会在意吧.”
兰出哑然失笑.他伸手揉着我的头.像我阿爹一样.“阿雎.我不喜欢你对九哥的笼统概括.你这样说你自己.我想我真的会在意.”
我低着头.手指绞弄着衣带子.耳边传來兰出轻灵的声音.“今天的皇宫很热闹.九哥的人办事从來都这么尽心竭力.他难得有求我的事.怎么着我也得成全他.”
“那你”
“只此一次.阿雎.不会有下一次了.”
兰出声音轻而坚毅.柔和的五官在光的反射下也棱角分明.我靠着他的怀.进退两难.不知输赢.
仔细算算再有两天就要到除夕夜了.冬季在寒冷里热闹.兰出虽然身为皇子.却沒有职务.相较而言.靳红绡都比他更繁忙些.只是眼看到年关.他也被这个那个皇亲贵族拉出去帮忙处理政务.
皇子即幌子.我觉得拉他出去就是个幌子而已.因为兰出刚走.宫里就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公公进兰出府里宣纸.召我进宫觐见陛下.
我想丽朝皇帝这次召我进宫一定是嘱咐或者警告什么的.在兰出面前有不能说的话.那就是警告或者暗下给我下绊子一定是占了绝大多数.
我下跪接旨.独自一人跟着公公们进了金碧辉煌的皇宫.
红红火火的宫墙还是那么宽那么长.莹莹的雪被清扫到墙壁两边.路上铜铸的雕花鱼缸里沒了鱼却还盛着水.宫人们的衣服宽厚.步履不停.因为天气变了.其他的也跟着变了.
白发公公带我左穿右穿到了前殿的花园子.花园里除了冬季里的花朵还有冬季里的树.一片盎然.不过常见的梅花这里沒有.松柏倒是多的很.
假山.仙湖.白玉桥还是那个样子.终身美丽.
我们正走着石子路的时候.那熟悉的一抹紫色剪影静静地站在路中央.看他泛白的容颜和袍子上的寒气.显然他已经恭候多时.
我和大家走上前随着他们点头请安.“太子万福.”
“起客.”
“诺.”
大家退到一边给太子殿下让路.让他先过.
可是我心里嘀咕.他在这里都站了好久.应该不会想要过去的吧.他如果不走.这一大帮人在这里等他先走得等到猴年马月.
果然.我们低着头弯着腰端着手连脖子都僵硬了.可太子殿下依旧沒有要走的意思.
一阵冷风吹來.卷起了细细飞雪玉花.它们落在石阶上.落在桂树上.落在我的鼻子上.痒痒的感觉不停的骚动着我.一个沒忍住.我就啊切一声打出喷嚏來.
寂静无声的大路啊.一动不动的人啊.雕塑一般的太子啊.全被我这突如其來的喷嚏给打破安静了.
万幸.四周还是定住的.沒有因我而改变.我低着头.揉搓着自己的鼻子.悄悄抬起半个头看那作恶多端的太子殿下究竟在干什么.
好死不死.抬起头的我被一双葡萄般水晶黑秋秋的眼珠给衔住了.他眼睛里万年不变的笑意更加深邃.眼珠晶莹剔透的罩着我.放肆而大胆.
这个家伙.还是这么爱看我出糗啊.
我放下手直起身子看他.后者一脸无惧.笑的天真.
“太子殿下恕罪.这女子是皇上要宣见的人.触犯到太子的地方请太子宽容.”在白发公公的带领下.园子里路过的.原就在的.他们上跪下跪匍匍匐匐的在园子里乌压压的矮下了一片.
公公是个有善心的公公.公公也是个有权势的公公.公公更是个怕太子的公公.在丽朝太子地位仅次于丽朝.更何况这个太子还是个德行兼修深得民心的监国太子.
靳比秀随意的低头拢拢他雪白绣着紫花的袖子.眼睛却依旧瞟着我.“父皇宣这女子觐见.有什么事吗.”
难为白发公公这么大岁数了.你看他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磕了一个响亮的头.“回殿下的话.奴才不知.但这女子是从十皇子府里接进宫的.”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说.太子殿下明鉴.这是十皇子的女人.老皇帝叫她进宫十有是找她训话呢.
靳比秀慈眉善目的详装不知的样子.“十皇子府的.你们都忘了.她不是那个我从殊妃手里带出來的女子吗.难道是我看错了不成.”
“老奴年老眼拙.甚为惶恐.”白发公公颤颤巍巍的在地上.手连带着发冠都在颤抖.
“你是老了.那你们呢.”靳比秀盯着我.嘴角轻扬.
“奴婢知罪.”
“奴才知罪.”
声音络绎不绝.此起彼伏.恍恍惚惚.甚为可笑.
“你听见了.”靳比秀终于笑的欢畅.“阿雎.你是我的人.谁都沒有忘记.”
我紧咬下唇.直勾勾的看他.靳比秀笑着一步步直到走到我的身边.他缓缓低头.唇瓣贴着我的耳垂.声音轻轻.“兰出忘了吗.他也不会.你想要和我画地为界.可是难得很呢.”
“你在这耽误我半天时间.就是为了证明这个.”我嗤笑反问.
“不是证明.这是提醒.说白了.我只不过怕你忘了而已.”靳兰出咬着我的耳垂在口中摩擦.“你知道的.你的记性一向不好.总是喜欢一错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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