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永远不会忘记那天,那个夜晚,满眼的刀山火海,满耳的凄厉呼号,狰狞的面孔,弥漫的尘烟,,遍地的死尸,从一出城门,就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
林薇整颗心都是提起来的,旁边的霍氏手里拿着大刀,一路跟随在她身旁,两个人被吴越派来的人保护在中间,一路朝着东边奔走。
不知道奔走了多长时间,林薇感觉腿都快要断了时候,大部队的步调才开始慢下来。
再回头望的时候,抚宁县城的城楼早就消失在眼前了。
吴越到底还是靠谱的,不知道从哪给她弄了一辆马车,上边还铺了厚厚的褥子。省的她这个孕妇没等到盖州城呢,就在半路上生了。
可是就这样也颠簸的够呛,本来三天的路程,整整缩短成了一天半。隐隐约约见到盖州城的影子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坠坠的疼。
可是吴家的大军却被蛮子拦截住了,呈先后夹击之势,现在真是前有虎后有狼的。
霍氏坐在马车上紧张的发抖。林薇是疼的发抖。
大战一触即发,林薇这头儿却觉得自己要生孩子了,真真是雪上加霜。
听着外边刀剑相击,马蹄嘶鸣的喊杀声,感受着马车来回不住的颠簸旋转,林薇不住地在心里祈祷,替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加油鼓劲儿。
“妹妹,快下车,城门打开了,只要咱们冲过去就活下来了!”霍氏现在一心都放在外边,没有注意到林薇的异样。
手里拿着刀,拉着林薇就往外跑。
即便身旁有护卫,两人也走得万分艰难,随时都有被蛮子冲散的可能。
林薇现在都不敢往两旁看,只管着瞪大眼睛握紧霍氏的手跟着她一路往城门的方向跑去。
到后来林薇都不知道她俩是怎么成功逃回城里边的,只知道在城门快要关闭的时候,她跟霍氏屁滚尿流的冲了进去。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林薇才觉得自己的下身一片**的,羊水破了。
霍氏也是这时候发现的,指着她下半身的血迹大喊,“妹妹,你是不是快要生了!”
林薇脸色苍白的点点头,现在疼的连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霍姐姐,羊水破了。”
霍氏一下慌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两个人在城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更没有认识的人,这要生孩子了可是什么都没有!
吴越本来急着回侯府的,听到这声尖叫,脚步一下子停下了。
转身回去就看见林薇倚在霍氏的身上,浑身上下全是血迹,就连她站着的地上也被血浸湿了。
不知道怎么的,吴越的心一下子痛了一下,走上前想也没有想的,就把林薇打包横抱了起来。
霍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光天化日之下的,还这么多人看着呢,成何体统!
吴越没有管这么多,直接扔下一句话,抱着林薇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霍夫人,去侯府!”
林薇并不知道吴越这一抱给大家多么大的震惊,她现在疼的迷迷糊糊的,即便是自己被公主抱了,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虽然已经生过一次,可是这生孩子这种痛,林薇还是被折腾的眼前发黑。
吴越也是紧张的很,抱着林薇的时候明显感觉她下体血流个不停,这样到侯府的时候还不得失血过多而死啊!
“霍夫人,她怎么一直流血啊?你快想想办法啊。”
霍氏震惊过后只剩下对林薇的担心了,算算时辰这羊水不知道破了有多久了,再拖下去恐怕是大人孩子都不保了。
“这女人生孩子哪有不流血的!倒是你,侯府还有多长时间啊,要是远的话,咱们就地找个人家,否则羊水流完了,孩子就危险了!”
吴越带着霍氏抄的近路,远远的已经能望见镇北侯府的屋顶了,“快了,快了,马上到!”
说着是这样说,吴越的脚下跑的更快了,完全把前几天突围那股子劲儿拿出来了。
还没等到大门口呢,吼得整个院子都能听见了,“娘,娘,奶奶,快来人呐!”
看着吴越惊惶失措的样子,霍氏更加镇定,“先找个空房间,热水,剪刀,稳婆,大夫,都备齐了!”
门子上的人虽然不认识这位发号施令的,可是自家三少爷还是认识的,既然他没有反驳,自然有人快速带路,纷纷下去准备刚才需要的东西。
林薇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潮起潮落,疼痛也是断断续续的,有时候感觉气都喘不上来,努力挣扎着想要往岸上爬。
终于不再起伏了,可是耳边又传来一些蚊子的嗡嗡声,吵得自己睡不好觉。
看到林薇悄无声息的样子,霍氏心都开始哆嗦了,使劲拍着她的脸,想让她清醒。
“阿薇,阿薇,你别睡啊!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呢!”
“林薇,林薇!!”
镇北侯夫人张氏带着奶娘高嬷嬷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儿子浑身全是血污,趴在门上使劲往里边张望。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带着相同的不赞同,“越儿,你在这干什么呢!”
吴越转过头看到张氏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指着门里边,“娘,里边生孩子呢,你快进去看看!”
“快呀!生死观天呢!”
张氏眉毛微蹙,还是带着高嬷嬷进了产房,进去了她才知道里边的情况不容乐观,眼瞅着产妇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嬷嬷,准备参片让她含着,请曹大夫过来。”
林薇觉得自己好累,好想睡觉,身心疲惫的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陷在软软的床铺里,舒服的都想喟叹了。
张氏取代了霍氏的位置,拿着一根银针直直往她的人中处扎去,又往林薇身体的其他部位连续扎了三针。
四针下去,林薇从昏迷中被拉了回来,一声嘤咛,又重新感觉到了疼痛,疼,真他娘的疼啊!
张氏见她嘴巴张开了,眼疾手快的给她塞了一片老参,“听着你现在再生孩子,要是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死,你就跟着稳婆说的做!”
霍氏也凑近她的耳朵,朝她大喊,“阿薇,清醒一下,你在生孩子呢!”
“孩子!孩子!”
身上像是有股热流一样,慢慢冲刷着自己的身体,感受到身体有劲儿的同时,林薇一下记起来了,孩子,自己还在生孩子呢!
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到人前人影晃动,看不太清楚,可是耳边的声音却一点点进到自己的耳朵里。
旁边的稳婆跟霍氏声嘶力竭的对着她大喊,“吸气,用力!用力呀!”
“快,使劲推!”
这些声音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可是听在她的耳朵里就像是炸雷。
“快,看见头了,妹妹,吸气,吸气,用力推!”
林薇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听了这句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积蓄起全身所有的力气,顿时一股撕裂感传来。
闷哼一声,林薇觉得有个东西慢慢从身体里滑了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长征走了两万五千里,终于到达了延安,或者是跑马拉松,终于到达了种点,使完了最后一点力气,精神气一点一点的从高峰跌落。林薇觉得眼睛阵阵发黑,天旋地转,是孩子的生死还在支撑着她不让自己昏迷。
可能是在肚子里憋得太久了,又是早产,婴儿迟迟没有啼哭。
林薇动了动手指头,使劲的想要往产婆那里看。
产婆经验丰富地把婴儿嘴里的脏物吐出之后,翻过来按摩了一下小孩子的背,可是依然没有反应。张氏在旁边皱起眉头,直接把孩子接了过来,倒提着他的脚照着小屁股啪啪扇了三巴掌。
林薇的心也提的老高,可不能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又要死要活的把他生下来,结果,结果。。。。。。
就在大家都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来了,霍氏捂着嘴,眼泪刷的留下来了,这个孩子能活下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抱着还是血污的婴儿放到林薇的跟前,“阿薇,快看,是个男孩,男孩!”
临陷入黑暗之前,林薇最后的印象就是,自家老二是只还没有鞋子大的皱巴巴的小猴子。
林薇这次生产,不比从前,虽然都说第二次生产更容易,可是比起第一次生产准备充足,身强体壮又年轻,第二次完全是兵荒马乱,受了很大的罪。
幸亏张氏准备充足,请了全城最有名的妇科圣手过来坐镇,又加上她的银针疗法,林薇整整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
可是产后出血严重,林薇即便是醒过来了,身子也是虚弱的很,生毛毛的时候还能坐起来喂奶,可是生老二的时候,一点奶水都没有,还只能躺在床上,靠别人喂水喂饭。
就这样霍氏跟林薇带着刚生的小猴子在侯府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