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半截脑袋悄悄伸出了门帘外后,宋君鸿迅速地瞅了瞅四周的情形,待确认了四周并无其他人,便掀开帘子一闪身,猫腰就跳下了车来。
托张老三之前一通高声吼骂的福,原先在这里的两个守卫都躲的远远的、避之则吉去了。再加上在这夜里漫天洒落的瓢泼大雨,使人们的视线能见度降到了极低,也着实为宋君鸿此刻的逃亡行动提供了极有利的掩护条件。
但他还是不得不抱着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心态。这里是虎狼们栖息的巢穴,稍有不慎,就会面临被野兽们的尖牙利爪所撕的粉碎的危险。
为此,宋君鸿甚至还谨慎的先把自己身上的衣物都换了下来。而那张老三在逃回来时衣服也已经沾染了血迹,所以在让人给自己清理包扎完了伤口后,又回屋重新换上了他们常穿的玄黑色衣服。这是因为天星社惯于埋伏、刺杀,所以成员的衣着也都是一律以偏暗色的紧身劲装为主。
宋君鸿思忖着自己的那身青色长衫在这里难免会显得过份的扎眼,太易引起旁人注意,所以还是需要换身衣着为妙的。可此时此地,哪里还有条件让他从容的乔装改扮?他焦急的目光四顾了一圈后,最终落在了已经咽气的张老三身上。
尽管张老三死后的面容仍然显得那么狰狞可怖,宋君鸿还是逼自己壮起胆子摸索着爬上前去,手脚哆嗦地把他身上的衣物脱下,然后咬了咬牙,扬手穿在了自己的衣衫外面。
在脱衣服时,张老三怀里虽也有些个腰牌、荷包什么的掉落了出来,但宋君鸿也来不及细细分辩,生怕耽搁的久了会再有其他的天星社成员前来搜查,急忙间也全都揣到了怀里。
记得以前在家乡打猎时,有的猎人为了迷惑野兽,会披上兽皮缝制成的衣物,借以把自己也伪装成野兽。不过,猎人们是为了接近野兽,而宋君鸿此刻的伪装,却只是希望老天保佑他能借以安全地从兽群中逃离。
宋君鸿下车后,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没事人一般,不紧不慢地,却低着头向着门口走去。他不敢快跑,生怕让别的黑衣人引发警觉、然后走到近前瞧出破绽来。
每踏出一步,宋君鸿都觉得心头有一面鼓在狂擂,他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仿佛身后随时会冒出一堆黑衣人大叫着将自己斩杀一般。算算从马车边到偏院的门口,也不过仅有几丈远的距离,可怜宋君鸿却像是走了好几年那么久,又似砧板上的鱼肉一般难熬。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安全的从院子中走出去,那就是海阔天空、鸟飞鱼跃了。
若能如此,宋君鸿发誓一定飞马离开,再不到这个倒霉的镇子上回来一步。
可惜,当他好不容易蹭到快要接近门口时,却发现门边有两个黑衣人,穿着蓑衣,按着腰刀守立在门边。
宋君心头鸿暗叫一声苦也!发现门边把守的黑衣人似乎也欲要抬头打量自己时,赶紧转身掉头离开,又沿着墙边向心里猜测着可能会人少的地方走去。
小小一个院落,却是危机四伏,倒底哪里才是生天?
宋君鸿的心里已经快让焦急和恐惧给折磨疯了。
“不行,不能这样,你必须要冷静下来。”宋君鸿对心里暗暗对自己吼道,他使劲的握了握拳,大口地做着深呼吸,希望能让自己更加放松和镇定一些,可双腿仍是不由自主的打着摆子。
他唯有祈祷没有人能看出来自己此时的异常。
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宋君鸿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脑内的各种念头不断迅速的转动。
眼前的这个样子决不是办法!再这么在院子里乱逛下去,迟早会被人怀疑和发现。宋君鸿抬头扫视了一遍身边的情形,朝一排并没有见到黑衣人的破拜厢房走去。他走到门边,先是静默的站了一会儿,开始凝神屏气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在心里默数到三十下,仍然没有听到屋里有人言或走动的声音,基本可以确认这房里应该没人后,他才迅速的伸手轻轻试着推了一下房门,门轻轻的松动开来一条缝。
宋君鸿不禁很高兴,看来这个房门没有落栓或上锁。他轻声地推开房门,然后朝左右各瞅了一眼,觉得应该尚没人注意到自己,暗道一声侥幸,就赶紧闪身躲进了屋子里。
返手把屋门合上,呼——,总算是暂时能安全一些了。
可当他一口长气还没喘完,把视线刚刚聚集到了屋中的情形时,又差一点大叫出声来。
在这个并不大的屋子中,居然横七竖八的躺着足有十余具的各色各样的尸首。
宋君鸿差点以为自己又闯入了阎罗殿中,几乎想要打开房门再次夺路逃走。
对于一个正处在危险与恐惧边缘的人来说,足以对每一个异常情况惊吓不已、风声鹤唳。
结果却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一心想安全的地方躲避起来,却抬眼就看到了一地吓人的尸首。
宋君鸿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浑身冷汗都下来了、手脚发麻。
总算过了一会儿后,宋君鸿终于从一开始的震怖中清醒过来,尽管心还是在胸腔中“咚”、“咚”、“咚”、“咚”的剧烈急跳个不停,但最起码他可以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然后开动一下脑筋,思考一下接下来再怎么办?
他胆战心惊的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情况。
万幸!除了自己以外,这里只有死人,没有活人!
宋君鸿瞅了一眼最外面的那具尸首,似是个土员外的打扮,富态的腰身显示出了他平常的生活是多么的衣食无忧。只可惜此时华贵的南华绸大袖衫上沾上了一抹暗黑的血污。他双目圆睁,既便死去多日,宋君鸿也仍能从他脸上读出那深深的惊恐与不甘神情。他生前可能在这方面十余里之内颇具些威风,但此时却也不过是一个普通而狼狈的尸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