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鸿皱了皱浓眉,问:“当地的民众们难道就不曾报官进剿?”
老商人惨然一笑:“官府们忙着战后重建,事情多的顾不过来。山贼又多如牛毛,剿之不完的。”
“那地方上的驻军们呢?那些禁军、厢军、乡勇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保境安民,外抗敌寇、内剿山匪,不就是他们的天职吗?”宋君鸿又问。
老商人却又摇了摇头:“宋金之战后,东南诸路的驻军们更是残缺不全。如今让他们结城自保都有点勉强,外出各郊野山林去扫荡山匪,却是力有未逮的。就算是偶有组织起来进剿,山匪们也多是闻风而远遁,待驻军们前脚刚一离开,后脚就又回来占山为恶。驻军们也不能经常出剿,于是匪势除之不尽,便苦了这些来往的客商和行人们。”
宋君鸿和种依尚面面相觑,此时他们才知道东南诸路的情况有多差,而他们肩上的担子又会有多重。
宋君鸿冲那名老商人说道:“老人家,您受惊了,起来吧。”
老商人如蒙大赦地站了起来。又拱手先自我介绍说道:“小老儿姓乔,名准,主要是做布匹绸缎和医药生意的。因为担心前面的二龙山不好走,所以临出门时特意雇佣了三名武师做护院一路同行,可来到这里后,跟店里的老板打听后才知道这二龙山上足足盘距着有数十号的恶匪,小老儿担心三名护院孤拳难敌这数十恶匪,便寻思着宁可再待上一两天,多等些行人客商们一起走,也好壮些声势。不曾想老天爷垂怜小老儿,竟在这里遇上几位军爷,便想着、便想着......”
“便想着如何?”宋君鸿笑了起来,打断他问道:“我们可都是堂堂的朝庭命官,大宋军官,难不成你也想让我们给你做私人的护镖师不成?”
“不敢,不敢!”那名叫乔准的老商人连忙双手直摇,说道:“小老儿哪怕劳几位军爷做护啊,不过就是想一路同行,也好狐假虎威一把罢了。”
这倒也是,一般的山匪就算有胆子劫掠过往客商,却很少有敢动经过的官府的人马的。必竟动了客商后官府还不一定能立即办官处理,但如果直接动了官府,则无异于引官兵立即来攻打自己。
何况宋君鸿一行人还都是跨刀持弓的武将,一行人中有约十一名军官,有着这种阵势,最起码一般小规模的山匪路霸是不敢轻易去动的。
这对于商人们来说,无疑比雇佣一百个保镖护院还管用!
所以,宋君鸿才理解了眼前这名看似熟透人情世故的老商人为何会冒冒失失地来自己桌敬酒,且赖着不愿走的原因了。
他笑了笑,说道:“也行,那你待会儿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种依尚转头看了宋君鸿一眼,迟疑地问:“子烨,这样真的合适吗?”
宋君鸿笑了笑:“出门在外,能互相帮助下总是好的,何况,我辈军人所食大宋俸禄,皆来源于民间税赋,保境安民,也是我等的职责。”
他这样一说,种依尚也就只能点头同意了。而那名叫乔准的老商人简直已经高兴的嘴都快咧到耳朵边上去了。一个劲的给宋君鸿打着揖,说着一堆烦不胜烦的感激话儿。
宋君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其实,他答应帮这名老商人一把,除了个人的良心和军官的本份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自己的姑父郑小六就曾是和这老商人一样的商贩。并且,自己还曾跟姑父的商队一起外出过,深深体会到了在这个信息不发达、安全少保障的时代里行商客人们的种种艰辛不易。
自己的那次随商队出行,一样是遇上了恶人,全队皆惨遭屠戮。侥幸自己有急智,裹毯滚山而下才逃的姓名,但临桌的这队商贩们,如果真的遇上山匪,没有别人帮助他们的情况下,他们又会有几成的幸免机会呢?
虽然因为刚才关于史珍的谈论让他对临桌的几个人有点心理上的不舒服,但宋君鸿绝对不会让这种个人小情绪上的波动而妄顾自已做人的良心和军人的职业道德。
吃过了这顿晌午饭后,宋君鸿等人又喂好了马匹,备起了干粮,再次开始赶前面的路。临桌的那名商贩们,也早就整理好了货物,恭敬地等在路旁,宋君鸿一行人前头一走,他们就紧紧的跟着帖在了后面。
走了约有个十七、八里地后,那名老商人乔准派人过来递上了话儿,再往前三、四里地就会是二龙山的地界了,怕是不大好走,还是提醒几位军爷们要多要的当心点。
宋君鸿点了点头,把刘长火和张世业两人唤过来说道:“你二人快马上前侦察一下,有什么情况,及时回报。”
然后又回过身冲其他人吩咐道:“咱们先放缓了马速慢慢行进,边走边等前面的消息。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随时以备应对不测情况。”
“领命!”手下众将哄然应了一声点。现在跟着宋君鸿一路而来的这些原捧日军校尉们,大多都是已经跟随宋君鸿经历了此前护送皇子东安王就藩路上却遇到恶徒袭击的事情,前事犹在眼前,此时便是谁也不敢大意,皆齐齐的一只手扣紧了缰绳,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随时准备拔刀拼杀。
他们都是经历了多次战阵的余生之人,都知道如何在最危险的情况下留得性命、夺得胜利!正所谓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尽管捧日军铁一般的军纪使得他们谁也没有多言多话,但却是一瞬间便变得如同高举起的盾,上满弦的箭。
如有来犯之敌,辄灭之!
他们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前行了一刻多钟,好在没有遇上什么事情。可只要宋君鸿没有下令,便谁也没有敢放松警惕的神经。
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种依尚手一抬,余下七名军官已经齐刷刷的弯弓搭箭,作好了随时进行射击狙杀的准备。
宋君鸿又眯了下眼,他从小生长于山林之中,视力较一般人要略好点,此时已看清了来人。挥了挥手道:“先别慌,是刘长火和张世业。”
只过了不到一盏茶时间,便见来人已经策马奔到了跟前,果然是刘长火和张世业两人。大家便都暗暗松了口气。宋君鸿却眉毛一皱,派出作探马的这两人奔的如此急促,一定是遇上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怎么样,前路可是有事?”宋君鸿沉声问道。
果然,两人一抱拳答道:“回报大人,前面不足三里处,正有一伙山匪在杀掠一批客商们。”
“遭他娘的,果然是有山匪!”李三狗恨恨地骂了一声。
“要不,咱们还是等等再过去吧?”同样得知了消息的老商人乔准过来胆战心惊的问。
“再等等,那前面的那批客商们怎么办?”宋君鸿沉着脸问,并狠狠的盯了乔准一眼。
乔准把脑袋一缩,退到一旁不敢搭话了。
宋君鸿又问刘长火和张世业道:“前方有多少山匪,还有多少客商,你二人可曾探看的明白?”
刘长火一抱拳,回禀道:“为免引发到山匪们的注意,我们兄弟只是远远的观测了一下。客商们应该也是如此前刘老板所言,是汇集了一大批人后才过路的。原本应该约有四、五十人吧人,但现在估计已经只余下二十来个了。山匪之数也约有三、四十人左右。”
“三、四十人,还不是太难对付。”宋君鸿低低的说了一声。
乔准闻声又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道:“宋、宋大人......你们、你们莫不是要、要......”
宋君鸿朝种依尚看了一眼,问道:“哥哥,可敢与小弟一道上前去冲杀上他几个来回?”
种依尚仰天哈哈大笑:“我捧日军怕过谁来?昔日面对金兵的铁蹄时都从未退过一步,今时又怎么会惧怕前面的这几个区区的小蟊贼?”
“好,有哥哥和诸位几位兄弟们在,君鸿更无忧矣!”宋君鸿扭头冲乔准喝了一声:“乔老板,你今日且睁大眼睛看好了,我捧日军兄弟们的威风!”
“李通,你领封闯、孙狗子留下,和几位商队的护院兄弟们一起看护咱们的家眷车队,一会儿看我们的燃放的信号决定继续前行还是后退。余下的兄弟们,跟我快马冲上前去,打那批山匪们个措手不及!”
宋君鸿一声令下,便与种依尚领着另外五名捧日军的军官们纵马扬刀的冲了出去。
对于这种中小规模的山匪,无需任何的排兵布阵或兵法计谋,直接神兵突降,作雷霆一击,比什么都有效。狭路相遇,勇者胜!捧日军的将士们,有这种勇气和自信。
看着宋君鸿一行八人拍马呼啸而去冲杀山匪四十余人的战团,乔准惊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冲身边的人问:“他们、他们说自己是捧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