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经到了八月下旬。此时,距离黄成军与强勇军的那次联手剿灭“摸着天”的行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了。
在这段时间,宋君鸿并没有再对外开展任何的军事行动。他又一次的开始在总结这次的剿匪经验,查找在战斗中暴露出的各种问题,思索解决办法。
另外,又经历过一次大战的黄成军,也的确是需要一段时间进行再次休整。
军士的伤处需要治疗、护理,军士们的体能需要休养、恢复,军士们的心态更需要慢慢的调整、习惯。
对于黄成军这种在“战斗力”上的新兵来说,如何让他们适应成为一支真正的军队,的确需要有很多工作去作。既要严格训练,也要小心呵护。
如鲁汉等多名原铁林军将士们被他继续派出去联络以前的旧袍泽们,远的甚至离开了淮南东路奔赴各地,争取再多拉一些人回来加入他的黄成军。他知道这批原铁林军的事瞒不了种依尚多久,黄成军中人多嘴杂,只要种依尚想打听,就一定能知道。何况,说不定还会有一些其他别的军队也在打这批百战余生的勇士们的主意呢。所以,他必须要抓紧。
另外,这段时间,李通负责的征兵工作也终于打开了局面。随着黄成军一连参加了三场剿匪作战,且场场大胜,现在已经变得名声大躁,黄成军的名头,甚至盖过了一些普通的禁军部队。各位征兵点中来探问的年青人终于多了起来,其中不乏怀着忐忑的心情想要加入进来试试的。
现在,李通终于征集到了约三百名左右的新兵。
对于这些新兵苗子,宋君鸿很珍惜,不许他们和原黄成军士们混编,以免沾染上老兵油子们身上一些不好的风气。而是交给了李三狗单儿编作一营,严加管理和操训。
这样一直忙到月末,终于到了休沐日的时侯了。
宋君鸿回家看望了一下老母亲和妹妹,第二天一早,便上街去为家中采购一些物什了。
包括家中尚缺的一点家具,给菊子娘买的布料、给丁蓉代购的琴案、给妹妹买的零食、给家中买的粮食等,林林总总的买了一大堆。
这些东西,现在全部都抱在了孙狗子的身上。
本来在休沐日这样的假日里,宋君鸿也想给孙狗子放放假,让他适当放松下的。但孙狗子已经家破人亡,在这里除了军中的一些兄弟和宋君鸿的家人外也是谁都不认识,宋君鸿只好又把他带在身边——帮自己搬拿下东西,也总比让他跟着李三狗去赌钱或逛楼子要来的好。
孙狗子费力地把这些货物都抱到马背上的厢子中放好,这才又牵着马跟随宋君鸿继续在街上闲逛采购。
两人正在街头行走,突然宋君鸿停下脚步。孙狗子愣了愣,顺着宋君鸿的目光望过去,最后落在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的身上。
一个卖糖葫芦的有什么好看的?孙狗子挠挠头,问道:“头儿,您是想吃那个吗?要不——我去买回两支?”
宋君鸿点了点头,孙狗子刚想走过去,但宋君鸿随即又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算了。”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孙狗子怏怏的问道。
宋君鸿只是略一怔,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看孙狗子一脸的好奇的神情,便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我的父亲了。”
孙狗子从来没有听宋君鸿提起过自己的父亲,便竖起了耳朵听着。
“记得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被领着进城,那时我才只有六岁。”宋君鸿边回忆边轻轻地说道:“我的父亲只是一名贫穷的山中猎户,他好不容易进一趟县城,所卖山货的钱也不过是勉强能为家中增几文钱罢了。他咬紧牙关才能从口袋中挤出一点小钱买支糖葫芦两人吃,但却已经可以给我们父子二人带来巨大的愉悦。”
说到这里,他又自嘲的笑了笑:“现在整天忙于公务或战事,早没有了当年吃糖葫芦时的简单愉悦的心情。”
“头儿,您现在是大将军了,别说想吃次糖葫芦,就是以后天天让卖糖葫芦的把货直接给您送到军营中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啊。”年纪尚轻的孙狗子还是不能理解宋君鸿的感慨由来。
“不必了。”宋君鸿笑了笑,他现在已经是拿着高薪厚俸的朝庭命官,就算是顿顿山珍海味也吃的起了,可反而却找不回童年那小小一串糖葫芦就能带给自己的那种快乐了。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随便买了点杂货。眼见的日已当头,宋君鸿便说道:“走吧,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家。”
“还是去上回的那家馆子吧?”孙狗子兴奋地说:“上回在那儿吃的糖醋排骨很好吃,我到现在还谗着哩。”
“你个吃货!”宋君鸿尽管嘴里在笑骂着,但还是同意了孙狗子的请求,牵马向上回曾邂逅鲁汉的那家酒楼走去。
进了酒楼,点上了几盘菜肴后,孙狗子便涎着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望向宋君鸿:“头儿,这次要点酒吧。”
显然是孙狗子的酒虫又在勾他了。宋君鸿兀自记得四年前他初见孙狗子时,那副想方设法的要在老村长寿宴上多求点酒喝的可怜可爱的小模样了。想到孙狗子跟自己从军后,为了遵守军营中不得饮酒的禁令每日强忍的也十分辛苦,反正现在是休沐假日,此时喝点酒倒也不算违纪了,就点点头也应允了下来。
孙狗子高兴的立即让店小二上了一壶花雕陈酿上来,先给宋君鸿的杯子斟满,才给自己也倒上,两人一起就着菜肴喝了起来。
军中汉子们大多喜豪饮,边喝边聊,越聊越开心,一壶酒水也很快见了底。孙狗子兀自不尽兴,立即吆喝着店小二继续上酒。
店小二殷勤地跑了过来,孙狗子摇晃着酒壶说道:“还是要这种十年的花雕陈酿。”小二满口答应了,就跑下去提酒。可也奇怪了,店小二下去了足有一盏茶时间,却仍是没有见到踪影。
看到孙狗了着急,宋君鸿安慰道:“这是一家大店,兴许客人多,店里的伙计们一时没有忙的过来,过会儿自然就过来了。”
可孙狗子肚里酒虫更勾的难受,仍是嚷嚷了一句:“头儿,我还去催催吧,谁准儿他躲在哪里偷懒呢。”说罢站起身来推开门就走下楼去。
刚一下楼,孙狗子就立即发现了刚才那名店小二,他生气地上前一把揪住那小二的衣襟,怒容满面地斥责道:“好你个小子,你敢戏耍我不成?”
店小二唬了一跳,待抬头看清是孙狗子,忙赔着笑道:“贵客见谅,店里的酒已经没了,小人正在通知伙伴去酒窖中重新搬运。待运来后就给贵客着上去”
“尽在胡说。”孙狗子瞪着眼道:“我进店时特意去已经查看过了,明明还有一大坛的酒水呢。”
“本店的这花雕这酒水十分受欢迎,客人来了大多会点要,故坛子空的也快。”店小二急忙解释着。
“那我刚才让你上酒时,你咋不说明。”孙狗子一时没有喝到酒,依然不依不饶。
店小二叫起屈来,苦着脸说道:“贵客有所不知,您叫我时,坛里当时确还是有些余酒的,足够再添上七、八壶。我也就回来帮贵客您灌满了想送上去的,哪知道走到半路,被其他客人给截住要了去。”
听到心爱的酒居然被别人给截走,孙狗子怒不可遏。他气的把店小二一把举了起来,骂道:“软骨头的东西,一壶酒水都保不住,还有的什么鸟用?”
店掌柜的看到了,忙跑过来打圆场,劝道:“贵客有所不知,小店刚来了几名特殊客人,点名也要这花雕陈酿哩。坛里的几壶都灌给他们了,还是不够,便只好把您这壶也给先匀过去了。小店的酒窖离此不远,很快就能给您捎过来,到时我给贵客的酒钱打个折,当作赔礼,可好?”
“不好!”孙狗子眼珠子一瞪,他自从入了捧日军以来,不自觉也多少染上了点骄傲的习气。他怒视着掌柜的,大手在桌上一拍,“啪”的一声响,吓了掌柜的一跳。孙狗子冷笑着道:“你这店掌柜的好不晓事理。作生意总有个先来后到吧?那壶花雕陈酿明明是我们桌先订的,凭什么别的客人一伸手要,就要从我们的这里克扣?是觉得我们的钱比别人少,还是觉得我们好欺负?”
“唉呀,小店岂敢?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店掌柜的连忙摆手否认。
对此,孙狗子却完全不以为然,嗤笑道:“说着绝无此意,却把我们的酒水给了别人,你这店掌柜拿我当三岁孩童欺骗吗?”
说到这里,他猛的抓起了腰间的战刀,连着鞘一起狠狠的拍在桌上,说道:“今天你若不给僻说清楚,我也就不再多跟你废话,直接让它来和你讲理。”
尽管今天是休沐日,孙狗子和宋君鸿出门时都没有穿官服,但作为武将,随身佩戴刀剑的习惯还是改不了。此时他把兵器一拍,立时吓得店掌柜脸色一片惨白。
“这......这......”店掌柜一边打揖告着饶,一边说道:“贵客见谅。小店也有难处,实在是那些个截酒的客人,小店实在是惹不起啊!”
“呸,少拿大话来蒙骗我。定是你们多收了人家的打赏,所以才昧着心肠把我们的酒水给了别人。”酒劲有点上来了的孙狗子对店掌柜的嚷道:“走,带我去看看你说的那些个什么狗屁客人,哼,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截留我们的酒水?”
店掌柜的还想拒绝,但孙狗子的刀已经押在了脖子上,尽管并没有出鞘,但也把店掌柜给吓了个够呛。只好领着孙狗子朝那些客人所在的厢房走去。
而这一去,孙狗子终于闯下了一个弥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