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面鬼三个字,香瑟瑟已觉不妙,虽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但还是跟着她跑了。
负春秋随即回到火堆前,没看到香瑟瑟的踪影,只见那快被烧成炭黑的烤鸡,他心头一紧扬声吆喝:“妹子!”
许久没听到回应,他四处张望,忽然听到声响,连忙追了过去。
另一边,香瑟瑟和那陌生女子穿过丛林,却是没了去路,来到断崖前,往下看黑森森的,什么都没看见。
背后的急促的脚步声越发靠近,香瑟瑟忙搬起一块较大的石头扔下去,不一会儿就听到扑通一声。
“是水潭!”两人惊喜对看,迟疑了会,女子握住香瑟瑟的手心深呼吸问道:“害怕吗?”
香瑟瑟侧头看了看眼前这个陌生女子,她的眸子澄澈透灵仿佛让人看了潭底。
“嗯。”香瑟瑟郑重应了声,与她一起跳到水里。
二人刚跳下去,负春秋就追过来了,只听见扑通两声,他怔了怔正欲追下去,忽然跑出来两个白衣人。
“咳……”香瑟瑟和那女子先后冒出水面。
爬上岸后,那女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侧头看向气喘吁吁的香瑟瑟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跟一个陌生人共生死,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我叫御瞻。”
“玉簪?”香瑟瑟迷惑侧头看她。
“不是玉簪。”女子站起来,不顾身上流淌下来的水,双手负后前行两步,继而展臂迎着吹来的清风欢喜说道,“是驰御万里,观瞻天下的御瞻!”
说着,她侧头看了看仍坐在地上的香瑟瑟笑道:“如何,我的名字豪气吧?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香瑟瑟。”香瑟瑟应了声随即站起来。
“这名字既俗气又胆子小。”御瞻略带惋惜道,拧紧眉头上下打量了香瑟瑟两眼,轻叹道,“希望你这个人跟这名字不一样。”
“希望你人如其名。”香瑟瑟恬然应了声,下意识向四周看去。
“还以为你会生气了。”御瞻走到她身边欢喜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最讨厌跟女人打交道了,特别小气,现在觉得你也不那么讨厌。”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香瑟瑟试探问道。
“不是。”御瞻大步向前走去,深呼吸,再次展开双臂迎着清风笑道,“我到这来是为了找两个人,一个是我失散多年从未谋面的嫡亲哥哥。一个是我半路偶尔的恩人,嗯……我也早已忘记她的模样。这真是大海捞针啊!”
“需要我帮忙吗?”香瑟瑟轻声笑问。
御瞻回过头看了看她,轻蹙眉心无奈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所以……有机会吧,有机会我会让你帮忙的。”她再回过头向四周环顾,“还是快找找有人烟的地方吧。”
“吁……”
忽然传来马蹄声,两个人马上警惕起来往马蹄声的方向瞧去,不多会,就看见一匹马往这边经过。
看清来人,是纳兰褚旭。
香瑟瑟忙吆喝道:“纳兰褚旭!”
险些远去的纳兰褚旭忙勒住缰绳,扭头看去,看见月下的她顿时眼前一亮,忙掉转马头策马过去,飞奔跳下马迫切将她拥入怀中。
香瑟瑟踉跄倒退半步,一旁的御瞻讶然睁大眸子。
纳兰褚旭紧抱了她好一会儿,忙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急切问道:“你怎么被带到这来呢?衣服怎么还是湿的?”
“我……”香瑟瑟愣了愣,解释道,“我被人带到山上,后来碰上白面鬼的人,跳水逃脱,才刚上岸。”
纳兰褚旭抚了抚她的脸,忙搂着她的腰,沉声道:“我们这回去。”
才刚转过身,御瞻一手拦在纳兰褚旭的跟前略带不悦道:“喂,你该不会完全把我忽略了吧?”
纳兰褚旭看向她顿时皱下眉头,明显一副“竟然还有一个人”的表情,很快,眸底的暗色由淡淡的讶然转为淡泊的杀气。
香瑟瑟忙摁住他的手解释:“我与她一起逃到这里的。”
“这股杀气,怕鬼神难及。”御瞻道了句,疾步跑过去翻身跳上纳兰褚旭的马,再回头看向香瑟瑟,扬起嘴角笑道,“香瑟瑟,既然你得了男人,这马归我了,有缘再会!”
话音未落,她已策马绝尘而去。
香瑟瑟无奈浅笑,这御瞻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的性子比男子还狂放不羁了。
“这是什么人?”纳兰褚旭低眸问道。
香瑟瑟轻摇头浅笑道:“刚刚遇上,也没说多少话。说是来寻亲的。”
纳兰褚旭下意识扫看四周,低声念道:“在这等会,我起个火,先把你的衣服弄干。”
他才刚走了半步,却被她勾住了衣袖,见她眸色暗哑,他忙问道:“怎么呢?”
沉默了许久,香瑟瑟才松开勾住他的衣袖,轻声道:“快去快回。”
救人是千钧一发的事情,他的举动早已证明了一切,更何况,他早就坦白过心思,苦苦追究又有何意思?
纳兰褚旭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回过身来将她拥入怀中,凝视着她的眸子,轻声低念:“你不是说他们错把白若惜当作你吗?我救她,自然是为了护你。”
当时向玉面使了眼色,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他去救白若惜,而玉面去救香瑟瑟,没想到玉面救人竟然还能将人弄丢!
抱着怀中的人儿,他在心中默默轻叹,看来保护这个人儿的事万不能假手于人。
“为什么?”香瑟瑟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却看不见底,喃喃问道。
纳兰褚旭理所当然回答:“因为你是我的妻,我自然要护你。”
闻言,香瑟瑟忽然回想白若惜今天在墙后说的话,一切只因为是他的妻?
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抿唇浅笑,轻推他的肩膀低念:“快点去生火,我冷了。”
纳兰褚旭见她眸子里荡漾着莫名的失落,心窝莫名被揪了一下,他侧头吻下来。
她别过脸去,提起手来挡住他的唇,轻声道:“我掉水里了,脏。”
“我不介意。”纳兰褚旭迷离低喃。
香瑟瑟低垂眼敛念道:“我介意。”
“那我们回家洗澡。”纳兰褚旭说着背过身弓腰下来。
香瑟瑟迟疑了会,才伏到他背上。
纳兰褚旭将她背起来健步走去,走了一段路,轻声提醒,“小心那个淮寅,如无意外他就是聂云庭的幕僚。此次到来,怕另有目的。”
看到淮寅那双木屐的时候,他就已经起疑了。
据属下汇报,逃走的那个人脚上就是穿着一双木屐,而且木质正好就是黄花梨。
昨晚他也跟玉面谈过,所以玉面今天才会跟随一起出游。据两人所察,皆认定这淮寅就是幕后的那个人。
“嗯。”香瑟瑟淡然应了声,沉默了会,轻声道,“阿洛说,穹戈夫人这两天会在蓬莱山庄设宴,我的直觉,她是冲着阿洛来的。”
纳兰褚旭唇畔处浮起一丝浅笑,这女人原来还喜欢交换秘密。
沉默了一阵子,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他忙问:“瑟瑟,白面鬼为何追你们?”
香瑟瑟轻摇头道:“他们好像冲着刚才那御瞻来的,我只是被牵扯进去。”
又是一阵沉默,香瑟瑟把头轻靠在纳兰褚旭的后肩上,抬眸看着天上的月亮,当初嫁给他,也只不过是要个名分抵挡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要的却是更多。
她紧紧箍住他的脖子,在心里默念:“纳兰褚旭,你既然忘不了她,我该不该放了你?”
纳兰褚旭险些没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但却不吭声,他懂得这个女人,若拒绝她一次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依赖,但是很享受。
两日后,穹戈夫人在蓬莱山庄设宴,宴请四品以上官员的夫人。
香瑟瑟身为左相夫人自然也在其列,开宴前,她已经仔细打点过,尤其是食物和酒水,那穹戈夫人还是专用她自己的酒器和琼浆玉露。
众夫人等了许久,穹戈夫人才乘坐步辇姗姗来迟,步辇停靠在地上,跟随在侧的两个侍女连忙上前来把纱幔撩开。
跪在地上行礼的人暗暗抬眸一看,见那穹戈夫人身上的暗红泛金的袍子闪闪发光,骤然眼前一亮。
这袍子可是有名堂的,名叫銮缎映月扶胤袍,无论是花纹或者用料都是最好的,听闻当年制作这袍子的时候,一百多个技艺精湛的绣工花了三个月才做成。
此袍乃穹戈夫人当年协助先皇平定内乱后,先皇所赠,穿上此袍不仅可与皇帝平起平坐,而且还拥有几乎可与皇帝匹敌的生杀权力。
跪在地上的人不由得吸了一口寒气,忙行使的大礼。
“平身吧,不必拘礼。”穹戈夫人淡然道了句,由采信搀扶着走下步辇,径直往尊座走去。
来到座旁,采信帮忙把穹戈夫人身上的銮缎映月扶胤袍脱下来,将它覆叠好放到托盘上。
另一个侍女将放着袍子的托盘交给阿洛吩咐:“先把这銮缎映月扶胤袍收好,待会宴会结束再送回来,万不能有任何损失。”
“是。”阿洛应了声,小心翼翼接过这衣服,不敢用力呼吸,生怕玷污了这袍子。
香瑟瑟心感不妙,这个穹戈夫人最厉害的就是以本伤人,突然穿这一件銮缎映月扶胤袍到来,又刻意交给阿洛保管。怕又是跟雪魄宝石那样,故技重施。
她正想暗暗离开跟阿洛叮嘱几句,却被穹戈夫人喊了下来。
“瑟瑟,到本宫身边来。”穹戈夫人微笑说道。
众人早就知道这穹戈夫人对这香瑟瑟喜爱有加,且听闻香家几姐妹个个美艳出众,只是她们对这位样貌普通且行事低调的女子不甚了解。又因她是左相夫人,顿时又添了几分好奇。
采信旋即来到香瑟瑟跟前伸手引请,香瑟瑟轻皱眉头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又忐忑不安往阿洛的背影看了一眼。
阿洛捧着托盘走了一段路,忽感腹部一阵翻腾难受,正好看见走来的灵隐,她忙招手喊道:“哎,你过来先给我拿着,我去去就来。”
“喂……”灵隐接过她塞来的托盘,正想说话,只见她已急急跑远。
今天的宴会平平淡淡,无非就是谈论风月,香瑟瑟担心着阿洛的事情也没心思理会。
一个多时辰后宴会便要散了,阿洛忙把穹戈夫人的銮缎映月扶胤袍取来。
采信微笑接过銮缎映月扶胤袍,和另一侍女将袍子披在穹戈夫人的身上。
“吖……”侍女讶然惊喊一声,“这里怎么破了个洞?”
“什么?”采信转到右边去,果见袍子上多了一个洞。
“怎么回事呀?”穹戈夫人冷沉问道,采信旋即把厉目睨向阿洛。
“……”阿洛怔了怔扑通跪在地上,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香瑟瑟下意识握紧拳头,眸色微敛,却不慌张。
其他人听说銮缎映月扶胤袍被损了,虽事不关己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忙跟着跪下来了。
“不是叮嘱你看好这袍子吗?”采信盯着跪在地上的阿洛厉声责问,“好好的,怎么损坏呢?”
“发生什么事呢?”
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穹戈夫人闻声眉头轻蹙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淡。
跪在地上的人忙扭头看去,只见两顶步辇先后到来,还有不少随行的侍卫。
步辇落地,一身穿明黄衣服的男子由随行的太监扶下,纳兰褚旭随后从另一步辇走下来。
众人怔了怔忙伏身在地,拜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轻拂皇袍,扫看跪在地上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穹戈夫人身上,迷惑问道,“皇姑,发生什么事情,刚才怎么跪了一地人?谁惹你不高兴呢?”
“是……是……”阿洛猛然轻颤,踉跄跪过去,结结巴巴说道,“是……”
“回陛下,”香瑟瑟抢先回答道,“穹戈夫人的銮缎映月扶胤袍不知何故损坏了。”
阿洛扭头看了看香瑟瑟,又战战兢兢看向皇帝。
“銮缎映月……”皇帝低念了几个字,目光无意落到阿洛脸上,心魂猛然一颤,思绪瞬间飘远,情不自禁上前半步,讶然许久喃喃低念,“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