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娆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包子，外加一颗水煮蛋，然后就饱了。
她胃口其实还算可以，比大部分女孩子都吃得多。
旁边的保姆阿姨看着她吃这么点儿就停了，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这就饱了吗，剩下两个包子也吃了吧！你太瘦了！”
程娆摇了摇头，“不用了，饱了。”
她其实在吃饭这件事儿上一直都挺敷衍的。
她对美食没什么追求，现在又不吃肉，基本上每天的追求就是吃饱了就可以。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身材干瘪，不好看。
但是没办法，有些东西她真的不爱吃。
保姆阿姨是看着程娆长大的，见她这样子，不免有些担心，不自觉地就想要多说几句。
保姆阿姨：“你太瘦了，这样免疫力也容易下降，肉还是要适当吃一点的，完全不吃的话对身体也不好——”
“阿姨，别说了。”听着这样的念叨，程娆难免有些不耐烦。
但她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她知道，保姆阿姨这么说也是为了她好。
但是，吃素这件事情，是她已经做出的决定，短时间内是不会更改的了。
保姆阿姨也听出了程娆的不耐烦，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程娆不爱听，索性也就不说什么了。
………
吃过早饭，程娆就回楼上的房间了。
今天没什么事情干，她准备在床上躺一天。
程娆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悠闲的日子了。
回到房间里之后，程娆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从里头找到了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基本上都是照片。
一个总文件夹里，夹带着两个子文件夹。
一个文件夹里是她和萧野的合影，另外一个文件夹里则是小时候拍过的全家福。
程娆将鼠标移动到第二个文件夹，点开。
他们拍摄第一张全家福的时候，她刚刚一岁多。
所以这张照片程娆其实是没什么记忆的，她看这张照片的时候，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年轻的程洐身上。
程娆小时候，经常会跟别人炫耀自己有个长得很帅的爸爸。
程洐是真的很帅气，英气逼人。
他和黄萍，应该也是郎才女貌那种搭配。
其实黄萍也是漂亮的。
哪怕是现在，她年近五十，仍然风韵犹存。
程娆一张一张翻看着全家福，鼻尖有些酸。
从一岁开始，他们每年都会拍一张全家福，一共有十六张。
然后……程娆十六岁那年，程洐车祸去世了。
他们每年都拍全家福，就是程洐的提议。
后来程洐去世之后，这个习惯就没有再延续了。
主要也是因为，程洐去世之后，她和黄萍两个人的关系也彻底陷入了僵局。
每次沟通都是针锋相对，又怎么可能放下彼此的架子去拍全家福呢？
而且，在程娆看来，只有三个人拍的才是全家福，如果是她和黄萍两个人，还不如不拍。
程娆一张一张翻看着照片，有些照片因为是扫描仪扫描的，所以画质不是很好，反正肯定是不能跟现在的数码相片作比较的。
程娆翻看了一会儿照片，想着小时候和程洐的互动，鼻头越来越酸。
其实她很少哭，就像别人说的一样，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是很冷漠的。
包括当初萧野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有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而是冷静地和法医确认尸体的身份。
不管是在人前还是人后，她都不喜欢将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
但是想到父亲的时候，总是会变得很感性。大约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吧。
程娆翻看着照片，有一滴眼泪落在了手背上。
她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尉赤早晨六点钟就起来跑步，跑完步之后收到了夏悠的回复。
定好时间之后，尉赤准备去给夏悠送戒指。
夏悠原本是说要找他拿的，尉赤想了想还是算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跑来跑去也不方便。
于是乎，尉赤亲自给夏悠送了过去。
夏悠说她在家，所以尉赤也没有特意再去跟她约定时间，洗完澡换好衣服之后就开车出门了。
尉赤抵达夏悠这边的时候是上午十点钟。
他将车停在复式楼门口，走上去摁门铃。
夏悠没想到尉赤这么快就会过来。
她以为他来之前至少要先跟她约定一下时间。
听到门铃声响起之后，夏悠心底一阵慌乱。
她将门口的男士拖鞋的收起来放回到鞋柜里，然后在客厅里检查了一圈。
确认不会被看出任何痕迹之后，才给尉赤开门。
夏悠收拾东西耽误了不少时间，开门之后，她马上和尉赤道歉：“旗旗刚起床，抱歉，开门晚了。”
尉赤侧目看了一眼正在客厅沙发上躺着喝牛奶的旗旗，摇了摇头：“没事。”
“大哥你进来坐吧。”夏悠主动对尉赤发出邀请。
尉赤点头，走进去。
进到客厅里之后，尉赤从兜里掏出来戒指，递给了夏悠。
“是这个吧？”
看到尉赤手上的戒指之后，夏悠目光一亮：“没错，就是这个。”
“嗯，你拿着吧。”
这枚戒指他留着也没什么用，而且又是她和尉帜之间的回忆，还是还给她比较好。
“旗旗最近身体怎么样？”尉赤询问夏悠。
夏悠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旗旗，说：“嗯，这两天都挺好的，还长胖了一些。”
尉赤不太了解孩子，对于孩子长胖不长胖什么的，他也看不出来。
尉赤：“嗯，挺好。”
夏悠：“大哥，留下来吃午饭吗？”
尉赤：“不用，我先走了。”
除非必要的事儿，不然的话他不会单独和夏悠相处太长时间。
江铭城说得挺对的，他应该避嫌才是。
尉赤要走，夏悠也没有拦着，让他走了。
………
刚从夏悠这边出来，尉赤就接到了荣光的电话。
荣光喊他出来吃午饭。
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正好尉赤也有话要和他说，于是两个人很快订好了时间和地点。
十二点钟，酒庄的包厢内，尉赤和荣光面对面坐着。
点完菜之后，荣光就迫不及待地问尉赤：“我说老大，你跟程娆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尉赤：“注意你的用词。”
荣光“咳”了一声，“说真的，我好奇得不行，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啊？”
荣光觉得，程娆跟尉赤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就突然勾搭在一块儿了呢？
还有，作为尉赤这么多年的朋友，他真不知道尉赤喜欢这一卦的。
这么冷淡，他受得住么？
他总觉得，尉赤应该找那种温柔体贴又主动的。程娆怎么看都不像这种。
尉赤没回答荣光的问题，荣光这边自然是不会放弃的，不依不饶地问：“她对你什么态度？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
尉赤：“没关系了。”
荣光：“什么？”
尉赤：“不是一路人，算了。”
说到这里，他已经没什么耐心。
显然，是不太想提起这件事儿了。
荣光本来还没从他们两个人有关系这事儿里缓过神来，现在尉赤又说没关系了，简直就是在跟他开玩笑啊——
但是瞧瞧尉赤这状态，为了自身安全着想，荣光还是决定不问了。
那天跟尉赤彻底两清之后，程娆的日子就过得很清静。
每天待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安逸得很。
这几天没犯病，晚上睡得又比较好，程娆的面色看着比之前红润了不少。
这期间程娆基本上隔天就会跟萧麓聊几句，主要就是要问问她家里的情况，确定萧家没什么事儿，她也能放心一些。
萧麓偶尔会和程娆聊到尉赤的问题。
那天要了尉赤的手机号码之后，她一直都在纠结该什么时候联系尉赤，以什么方式联系尉赤。
萧麓没谈过恋爱，总觉得女孩子如果太主动了会显得很掉价。
每次跟程娆聊天的时候，话题都会转到这个问题上。
程娆对这些问题是不怎么关注的，萧麓纠结的时候，程娆就告诉她，直接联系就行了。
有了程娆的鼓励，萧麓纠结了一段时间，终于鼓足勇气给尉赤打了一通电话。
………
萧麓来电话的时候是下午四点钟，尉赤刚从健身房里出来。
最近他没什么事儿干，下午就去健身房锻炼。
刚一从健身房出来手机就响了。拿出来一看，还是不认识的号码。
尉赤接起来，没说话。
然后，他听到了对面期期艾艾的，小女生的声音。
“你好，是尉赤吗？”
尉赤：“哦，是我。”
他的回答算不上太热情。
萧麓那边抿了抿嘴唇，才继续：“嗯，你还记得我吗，上次你和我嫂子一起去酒店接了我……”
萧麓不知道该怎么自我介绍，就只能搬出那天晚上的事情。
听到萧麓说“嫂子”，尉赤的脸色马上变了一下。
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当然记得。
他会记得，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称呼——
不过，尉赤还是不清楚对方给她打电话是为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尉赤直接发问：“找我有事？”
“呃……嗯。”萧麓支支吾吾的，“之前你救了我两次，真的很感谢你，所以想请你吃个饭……今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听到萧麓这么提问，尉赤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他虽然迟钝，但也能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儿。
一个小姑娘平白无故要请他吃饭，挺奇怪的。
但是，尉赤又认真想了想，和她出来吃饭，说不定能问到很多关于程娆的问题。
比如他最好奇的那个——
尉赤这么长时间都不给回应，萧麓已经紧张得不行。
她一手捏着手机，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攥成了的拳头。
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尉赤竟然答应了。
他说：“好，可以。”
听到尉赤说出来这句话的一瞬间，萧麓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把餐厅的地址说出来：“那……我们在xx餐厅见？六点半可以吗？”
尉赤“嗯”了一声，回复道：“可以。”
两个人确定好时间和地点之后，尉赤就把电话挂断了。
挂上电话之后，萧麓整个人都紧张到不行。
她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尉赤答应得这么干脆，是不是说明他也是对她有意思的？
………
挂上电话以后，萧麓就去换衣服化妆了。
其实萧麓的底子很好，无论是身材还是外貌，都能排到中上等，在学校里头追她的人也不少。
但是萧麓眼光还是比较高的，那么多人里头，基本上没有她能看上的。
萧麓换了一条裙子，化了个淡妆，然后就出门了。
她经常性会出去，父母倒是也没问什么。
六点半，萧麓很准时地来到了约定好的餐厅。
因为是工作日，餐厅的人没有那么多，所以萧麓很快就找到了空位子。
她刚坐下来没几分钟，尉赤也到了。
看到尉赤之后，萧麓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
不过，这次被尉赤拦住了。
“不用站，坐着就好。”
尉赤都这么说了，萧麓也不好再站起来了。
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萧麓对尉赤说：“不好意思哦，这么突然地把你约出来。”
“没事。”尉赤的回复算不上多么热络。
回复完之后，他问萧麓：“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终究还是没逃过这个问题。
听到尉赤这么问以后，萧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说：“我问的我嫂子……你不介意吧？”
她说嫂子。从萧麓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以后，尉赤的脸色略微变了一下。
萧麓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今天出来的目的。
尉赤低笑了一声，然后问萧麓：“嫂子？”
他这么一反问，萧麓才意识到自己喊了这个称呼，萧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叫习惯了。”
尉赤：“你有哥哥？”
萧麓：“嗯。”
尉赤：“你哥是程娆的男朋友？”
萧麓：“嗯。”
尉赤：“你哥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他是真的挺好奇的。既然是男女朋友，程娆怎么还会这样——？
提起来萧野，萧麓的表情多少有些失落。
她低着头，沉默一会儿，然后看向尉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去世了。”
尉赤：“……”
突然间就说不出话了。
萧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好意思啊，我提起我哥的时候就有点丧。”
“没事。”尉赤随口问下去，“程娆和你哥在一起的时间很长？”
“嗯。”萧麓初步估算了一下，“前后应该有两年多。”
两年多。
尉赤听完之后捏紧了拳头。
这时间，够长。
萧麓以为尉赤和程娆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以为尉赤是比较了解这些的。
但是看样子，好像不是这样。
一个问题，没经过思考就问了出来：“我嫂子跟你关系不错吧，她没跟你说这些吗？”
问完之后，萧麓才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多余了。
她放低了声音，自言自语，“哎，也是，她大概是不会说的。”
萧麓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是尉赤是听见了的。
听到萧麓这么说，尉赤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不会说？”
萧麓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好不容易跟尉赤找到了可以聊的话题，她自然是不会轻易结束的。她没恋爱经验，也没主动追过异性。
出来之前查阅了很多资料，关于聊天的技巧里，有一条就是说，可以聊一聊两个人共同的朋友。
程娆算得上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朋友，所以聊一聊她，应该也可能很快拉近她和尉赤的距离。
不过，想起来程娆和萧野之间的事儿，萧麓还是觉得很遗憾。
她轻叹了一口气，说：“我哥去世这件事儿，对她打击挺大的。”
“她很爱我哥，当然，我哥也很爱她……”说到这里，萧麓停顿了一下，“可能你平时看程娆会觉得她比较冷漠，但是跟我哥在一起的时候她根本不是这样，她跟我哥在一起的时候很热情，跟现在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很热情。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萧麓说出这三个字儿，尉赤脑海中就浮现出了程娆在主动勾搭他的画面。
所以说……她跟萧麓的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试着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尉赤觉得心头有怒气在翻滚。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他们之前根本不认识，他计较这些有什么用？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她不是没经验的那种女孩子。
真不知道现在气个什么劲儿。
而且，就像程娆说的一样，他们两个人现在已经“两清”了。
别说她过去怎么样，就算她现在再勾搭别的男人，他也管不着了。
一这么想，尉赤就更憋屈了。
活了快三十年，他还是第一次因为男女关系这么憋屈。
萧麓察觉到尉赤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又猜测不到具体的原因。
为了不让场子冷下来，萧麓继续道：“她真的很好，我哥去世之后她也一直在照顾我们，每次来我们家的时候都会买很多东西……”
萧麓越这么说，尉赤心里就越不爽。
但是他并没有让萧麓停下来，就跟自虐似的，一直在听她说。
后来萧麓就一直在念叨着程娆对他们家里人有多好，还说了程娆和萧野是如何相爱的。
尉赤就坐在对面安静地听着。
过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菜上来了，萧麓这才停下来。
其实从刚才坐下来到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萧麓在说，尉赤就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很少发言。
萧麓一个人说了很久，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所以，她停下来，开始主动跟尉赤找话题。
她喝了一口手边的柠檬水，然后问尉赤：“对了，我听我嫂子说你是军人，你平时都待在部队吗？”
那天晚上的时候，萧麓有跟程娆打听过尉赤的职业。
当时程娆也没有说得很详细，就是简单说了一句尉赤是军人，也没有说他是什么类型的军人。
尉赤：“没，我出任务。”
萧麓好奇：“你们都出什么任务？”
“我在维和部队。”尉赤大概介绍了一下，“哪里动乱就去哪里。”
萧麓：“……”
她听完之后有些惊讶。
之前程娆跟她说尉赤是军人，萧麓下意识地就觉得他只是个普通的军人，可能军衔会比较高。
但是没想到，他做的是危险系数这么高的工作。
惊讶之余，萧麓又想起了萧野。
其实尉赤的工作跟萧野之前做的差不多，但是萧野是警察，不是军人。
“这种工作……很危险吧？”
因为想起了萧野，萧麓的声音有些颤抖。
尉赤能理解萧麓为什么害怕。
正常的小姑娘，听到这种职业的时候，肯定会觉得很危险。
尉赤：“习惯就好。”
萧麓：“我哥的工作性质……跟你的差不多。”
听到这里，尉赤下意识地拧眉。
他本来以为，萧野就是个普通人。
听到萧麓这么说，尉赤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哥什么工作？”
萧麓舔了舔嘴唇，说：“他是做边境警察的，是在任务的时候出的事儿，尸体都面目全非了……”
提起来这件事儿，萧麓的声音有些哽咽。
尉赤完全能想象到萧麓口中的“尸体面目全非”是什么样子。
他们出任务的时候，一旦出事儿，就是这样的结果。
想起来萧野的事儿，萧麓到底还是忍不住哭了。
他们兄妹两个人感情好，所以萧麓每次想起来萧野的时候都会很难过。
尉赤盯着萧麓看了一会儿，没反应。
说实话，他不会安慰人。尤其是安慰女人。
尉赤觉得自己跟萧麓也不熟，要是拿纸巾给她擦泪就显得太不合适了，于是他就坐在对面看着，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手上也没什么动作。
萧麓本来以为，自己哭了，尉赤会有所表示的。
没想到，等了半天，竟然什么都没有等到。
难道，他们当兵的就这么不懂浪漫么？
还是说，尉赤根本就没想过安慰她——
尉赤是真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一直到萧麓停止流泪，他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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