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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纹金饰牌(1 / 1)

见二人瞬间如此神态,姊姊心中明白原委便嫣然一笑后羞涩地低下首。妹妹稍年少,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还叽叽喳喳感激不尽,“谢二位兄长救命之恩,到家后吾阿翁阿母定用羊酒相谢,吾和姊姊定带兄长到市上去看斗羊……”

所谓羊酒,即烤全羊羔和蒲桃酒,是西域民间最庄重的礼节。等妹妹终于说完,陈祖成看一眼姊姊,见人家正偷偷睃着他,目光便赶紧躲闪开,嘴里结结巴巴地体贴道,“勿要客气,先找个店家让汝二人歇息一日,明日再行!”

“谢谢壮士!”姊姊看了陈祖成一眼,谢了一声,自己小脸上也绯红一片,赶紧又低下头。可就这一眼,让见多识广的小**浑身如过电一般,魂已丢了!

有些女人,对男人便是一味药。在汉使团内,小**陈祖成的招牌便是“好淫”,他孤身一人,皇帝的赏赐他基本都花在西域各地胡姬的肚皮上了,可谓腐到心坎烂到骨头早就没救了。但此时此刻,面对这姊妹二人,面对两个少女纯净的目光,他心中一丝杂念都没有,纯洁得很,好想好好保护她们。

村庄很小,村子周围少许田地上,麦子早已经收割完毕,打谷场四周都是麦秸垛儿。草场有限,村庄里没有牛马,只有几群羊在胡杨或荆柳间的草地上静静地啃食着青草。四五个年少的顽童们已经早早起来,在一个一个草垛间玩着游戏。两只猎犬懒散地躺在草垛边,吐着红红的舌头,漠然地看着他们这一行人。而三只委琐的土狗却躲到远处,战战兢兢地望着驼队。

沙漠中有水便有绿洲,这里不是商队过往的商道,仅仅因低洼处有三个四季有水相隔不远的大水塘,便形成了这个小绿洲。但这里很少有外人来,绿洲牧民好客,见有人来求食、投宿,一个拄着胡杨木杖的塞人老翁带着几个成年塞人男子,主动迎上前来躬身施礼。

陈祖成下马抱拳躬身道,“难为太公了,吾驼队欲借贵庄歇息一晚,明日天明好赶路,不知可否?”

老者看一眼威武逼人的陈祖成,又看了一眼骆驼上的两个女子,最后又看一眼马后面拖着的四个灰头土脸的“沙匪”,便再次躬身抱拳道,“大人定是商尉纪大人麾下人马,不打扰不打扰,快请凉棚下坐,驼、马由族人照料!”

陈祖成将羞涩畏缩的姊姊从骆驼上抱下,杨轩也将精灵古怪的妹妹从驼上抱下。这有点奇妙,这一路上年小的妹妹叽叽喳喳个没完,与杨轩十分谈得来。陈祖成在前面开道,与姊姊靠得最近,两人却未说上一句话。等到了绿洲,很自然的四个人分成两拨。

带着两女随老人至村庄正中的大草屋门前凉棚下的芦苇席上坐下,一个年轻的妇人出来,给三人一人倒了一黑泥碗凉水。两个驼倌则监督着村民们将驼马上的箱子一一卸下抬进草房内放好,族中几个男人便负责收拾驼、马,喂食草料。而四个俘虏都快累瘫了,一屁股坐在草堆边头一歪便东倒西歪地呼呼大睡了起来。

老翁说他性洪,是勒丘人氏,是这个小部族的酋长。早年龟兹人攻疏勒国时,为躲避兵祸,他们部族几家人一起躲进这茫茫沙漠中。现在汉大使来了,实行《垦荒令》,疏勒国太平了,他们已经入了疏勒国籍,偷偷耕种的这几百亩田地多数是自己的了,就更舍不得离开这个小绿洲了。

女孩爱干净,几个男人坐在席上说话的当儿,二女在清冷的沙漠晨风中,自己走到不远处的水塘边将小手和脸蛋洗得干干净净。

说着话,老翁又指着草堆边的四个歹徒道,“汉大使帮疏勒国打败龟兹国,现在天下安宁了,为何还有这么多沙匪?前几日,商尉纪大人带着几人,也抓了两个人,送勒丘城去了,还在吾茅屋内住了一天,也是晚上赶的路……”

这怎么可能,商尉纪蒿手伤未好,再说她是大人物,怎么可能自己深入沙漠抓沙匪,陈祖成、杨轩只当老翁吹牛,付之一笑并未驳斥。

此时,两个年轻妇人拎出两个沙陶罐儿,朝食好了,便开始朝食。原来,这里每户人家房屋正中便是一个火塘,塘中火一年四季不灭。妇人将栗米放入罐中,再放入水盖上盖子埋入火烬中,闷了不一会儿栗粥便熬好了。

稠稠的栗米粥,绵软喷香的胡饼,盐腌小青瓜,十分可口。二女安静地进食,看神态定是出自牧主之家,没吃过多少苦,这一路显然又惊又累,朝食毕便抬不起头了。

妇人便请二女到屋中歇息,她们进入室内,只见草房依着两棵高大的刺槐树建成,以荆柳和芦苇编织成墙,靠墙边地上铺着三张草席,她们往草席上一身躺拖过破旧的毡被盖着腰臀便大睡开了。

“请问壮士,那几个歹人是否允其进食……”乡下人善良,室外凉棚下,老翁以为草堆边四个俘虏是官家抓的盗贼,两名驼倌食完便自己在树荫下大睡开了,根本不管沙匪还饿着肚皮。牢饭总是要让人家吃的,老翁见状便主动问道。

陈祖成点点头道,“当然,当然,罐中剩下粥一人半碗,饿不死即可。”妇人遵令将罐中剩下的粥让每个沙匪喝了小半碗。

此时村中各家都朝食过了,男女老少十几口都涌到老翁茅屋前看着场院前草垛下这一串四个歹人,还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观赏、唾弃、奚落,弄得四匪垂头丧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太阳升了起来,气温渐渐升高,夜间和晨时的寒气顿时不见踪影。小绿洲比比周围的沙漠要低一些,不一会便暖和起来。

杨轩年少觉多,便走到草堆旁的树荫下蜷曲着睡着了。陈祖成便和老翁、老妪和几个村人坐在门前的树下荫凉处侃大山,一个妇人一手提着一篮子已经在水塘内洗干净的甜瓜送过来,另一只手还揪着一个泥乎乎的七八岁男童耳朵,一边走一边呵斥着这个顽童。

甜瓜汁多肉嫩,但男童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灰色、黄色相间的方形物件更吸引了陈祖成的注意力。妇人不管顽童撅着嘴一万个不愿意,将这个物件还给陈祖成道,“商尉大人走了后,这块白铜板遗落在水池边被吾儿捡到。现还给大人……”

陈祖成大惊失色,这可不是一块普通的物件,它是由白银打造的、没有文字的符信秘物,它背面刻着虎星图案。它正面是一幅银纹镏金图案,一只猛虎在下,野猪在上,野猪挺着獠牙在挣扎、撕咬、咆哮,老虎的双前爪抱着野猪脖子,正精确地牢牢咬着野猪的脖颈,虎豕搏斗的激烈场面维妙维肖、栩栩如生。

在西域打拚两年多,身为汉使团成员,他对这种符信太熟悉了。符信背面的虎星又叫昂星,它居黄道十二宫的金牛宫,为正北之星,是象征匈奴人勇武的标志性符号。这块虎豕搏斗纹金饰牌是焉渑夫人亲自设计的符信,是北匈奴西域都尉府斥侯们的信物。

“商尉那天是去勒丘城去了么?”陈祖成很随意地问。

酋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是的大人,带勒丘城去了!”说着又感慨道,“汉使夫人文武双全,沙海众匪多被剿杀,吾村夜晚不闻犬吠矣……”

陈祖成听明白了,原来“商尉纪蒿”带着一彪人马押着两个“俘虏”,在这个小村子住了一个白天,夜晚天黑后便启程北上,向勒丘城方向去了。

可田军侯率领王艾等众将为何未伏击到呢?

陈祖成收起符信,心里懊恼不已。焉渑夫人不会去什么勒丘城,而是夜晚从沙漠上绕过无屠置,早已经顺利地返回龟兹国去了。他感到馁丧,西域地广人稀,焉渑十数人可以从任何方向穿越沙漠、戈壁、荒原,来去自由,让你防不胜防!

饷食时,便到了一天最热的时候。这里太低,风儿吹不到,午间闷热,坐在凉棚下一会便汗如雨下。酋长下令宰了一只羊,炖进釜中后,几个男人又在沙地上挖了一个深坑,然后在里面点燃柴火燃烧一阵,待明火熄灭成了一坑火烬后,妇人们便将和好的面捏成大圆饼贴到洞壁,然后盖上浇了水的芦苇厚席。

待芦苇干了时便再揭开,从坑内铲出一个个黄灿灿、香喷喷的小麦绵饼,喷香诱人,松软可口。此时炖羊肉也好了,酋长又拿出蒲桃酒,盛情招待他们。

午后的沙漠小绿洲上更是感觉到如夏日一般的炎热,村人都在树荫下的席上或麦草上睡开了午觉。胡杨树上知了在嘶鸣,几个顽童在南边的池塘内吵吵嚷嚷地洗澡嬉戏,沙漠中人家有规矩,三口大水塘,只有南边的这口能洗澡。

陈祖成酒足饭饱,便怀抱着环首刀也在荫凉处大睡开了。杨轩坐在凉棚下的席上当值,看了一会在塘中打水仗的男童,忍不住打起盹来。

两个女孩本在屋中席上睡觉,一会妹妹走出屋子,瞅瞅左右无人,便先走进屋后一团荆柳旁边的茅厕内解了手,又到池塘边洗了手脸,发了一会呆。或许是她人小觉少,正想回屋,见杨轩嘴里嚼着一根麦秸怀里抱着剑坐在席上佝着脑袋摇摇欲坠,便走过去推推杨轩的肩膀小声道,“吾睡不着,汝找地快睡会罢,吾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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