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袁昊哑然而笑,哈哈不停,快意难言,只听那笑声之中,又是无礼又是不屑。
赵元佑冷声道:「你笑甚么?哼,顽劣小贼,死到临头,还不愿俯首认罪?我倒要看看,人死了还能怎地笑?」白扇道宝张开,发出喀的一声响,登时朝袁昊扫了过来。
如今黑槌子远离于身,双手形同被缚,连是泥鳅功也不得使用,袁昊只觉头晕目眩,乏力难动,他心知已无任何脱身法子,临死之际,只朗声笑个不停,连是逍遥定心诀也不去运转。
就在此时,忽闻一阵香风微微拂来,似是花芳,又似女子体香,不知自何而来,舒坦宜人,沁入心脾。袁昊初闻芬香,不觉有异,只感紧绷的身心缓缓放松下来。下一霎那,就听有人道:「赵公子,还请手下留情。」
唰唰唰几响,只听赵元佑抽了几口冷气,嘴中啊的一声,好似吃惊不小,扇面大开的白檀画扇落在地上,迳自阖上扇面。赵元佑整个人晃了一晃,向前一倒,软倒在袁昊身上。
袁昊见赵元佑压身而来,浑不及回神,正巧压在移位的右肩骨上,哇的一声,痛叫出来,忙抽出手脚,滚出一圈,转头过去,惊见赵元佑瞪着一双大眼,和自己四目相交,吓得浑身一跳,明明早已软无气力,不知自哪腾出力量,连奔带爬缩到当康身后,以作后盾。
当下忍痛吁气,等了一阵,不闻半分声息,心底觉得奇怪,但仍不敢探头,只想此人尽管救自己一命,却不知是敌还是友,绝不可大意轻敌,念头一转,深怕这是赵元佑设计出来的阴招,当下悄声问当康道:「当康,当康,房内……房内除了赵元佑,还有人没有?」
当康闻言点头,大眼珠子看望过去,道:「有,一人。」
袁昊道:「这就是了。那人是谁?呸,那、那人是男是女?看起来是不是好人?」
当康低吟一阵,声音有些奇妙,道:「一个女娃儿。这……大人,是不是,好人,用看得,可不清楚。」
袁昊原本听得前面之言,还暗暗窃喜,自己果真料事如神,来人八成是赵元佑听得楼下动静,想阴人一把,故而安排藏身好的援手。要是换做自己和都争先,就会这么做。不过听得后面之言,他为之一愣,忖道:「女娃儿?是了,当康的年纪不知多大,任谁在牠眼中都是娃儿,不过赵元佑究竟想干些甚么?」
袁昊靠在当康身上,深呼吸几回,稳下心律,想道如今黑槌子不在手边,道气空竭,又不敢轻易萃取道气,左手抽出剑刃,边喊道:「喂,姓赵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说好啊,我对你肉体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我答允了别人,来救若虚姐姐。你若是不肯,我也不会客气,管你他妈的世子公子,便把你打成小人妖,嘿嘿,届时看你怎地见人。」
忽听房内噗哧一声,有道清脆悦耳的笑声响起,当如黄莺出谷,甚是好听,显是女子笑声。
只听那女声道:「胆敢把堂堂晋王公子说成这副德性,还沾沾自喜,不以为意,我看呀,全中原也只有你袁昊一人。话说回来,那『言而有信』四字,说上简单,做来何难?袁昊,你为不失信朋友,智斗、武斗,甚么计策都用上,唉,真该让中原武者向你看齐。」
袁昊眨了眨眼,只觉这声音尚有几分童音,稳重平淡,甚是耳熟。
他悄悄探看,见对方是名少女,星眸黠慧含笑,娇容雪白姣好,一轮明月自敞开的窗牖斜罩下来,独立窗前,映得她一身黑白相间的衣裳,明媚动人。
她双手负后,眸子瞇细,对袁昊道:「你这人呀,倒也有趣。整晚拿着一柄槌子东敲西打,胡乱而为,就不怕有人目光敏锐,瞧出那柄槌子的不凡?」
此人可不就是竹云堂的孙女,竹令谦。
袁昊好是吃惊,愣愣道:「妳……妳是令谦姑娘,妳怎地在这?」眨了眨眼,心有怀疑,若非对方应了一声,兀自不肯相信。他心想竹云堂、竹令谦这爷孙女俩,性情淡薄如水,不慕荣华富贵,平时极少和人交流,又远居镇外白杨林中,似此等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他们本应不爱,不屑一顾,又怎地会出现于此?
不过这话一落,袁昊没问个清楚明白,心念电转,目光游移,就欲寻李若虚身影。他脑中仍有些昏昏沉沉,搞不清楚状况,赵元佑如何而倒?令谦姑娘又会在此处?一时之间,用脑过度,一阵心烦意乱,却不知李若虚身在何处。
竹令谦莞尔一笑,玉臂半举,往床上一指,只见李若虚面容安稳,静静睡在床上。接着指向桌子底下,但见桌下倒卧一人,那人身上白袍蜕去一半,露出后背,脸面朝门,眼睹紧闭,却是动也不动。
袁昊瞪着赵元佑,想起差点死在他手中,信步走去,踹了他屁股两脚,以是洩愤。他见赵元佑面容紧绷,狰狞如兽,同样含恨瞪来,意识仍存,不得动弹,显是遭人点了穴位。
袁昊哼了一声,道:「方才你有一句没一句夸耀不停,说这把宝贝扇子多好用多厉害,且让我瞧瞧,究竟好用不好用。」拿起那白檀画扇,直往赵元佑头上敲去。
无论黑槌子、妖铁箍,还是这白檀画扇,除非道宝相斗,否则道宝等物,均是无坚不摧,难以毁坏的神妙之物,用来打晕他人,可谓再适合不过的利具。
赵元佑不知是气愤过度,还是因脑袋受击,喉咙咕的一声,白眼一翻,倒头晕去,不省人事。
竹令谦美目眨呀眨,见袁昊反应古怪逗趣,轻笑一阵,薄唇轻启,笑问:「你方才问我,怎地在这,是不是?怎么,你能来金玉楼,难不成我不能来?」
袁昊脸上微热,心想令谦姑娘可是那竹爷爷的宝贝孙女,本领高强不说,区区点穴之法,对她而言有何困难?他忙称个不是,强撑身子,一步并一步走入屋内床边。
竹令谦见他脸上痛色渐深,右臂脱力红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眼皮半瞇半睁,好似就快晕了过去,柔声道:「你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