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塌陷的山丘之后，留在原地的军队终于回过神来，几位骑士爬上车舆，各施魔法，把勇者从破洞中挖了出来。负责救护的神官检查之后，发觉勇者只是昏厥过去，几处轻伤，便把他抬到后军去了。
宫裙女子仍立于车舆之上，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目眩良久。
要真有神灵，就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试我一剑？
她绝不是菲蕾德翠卡，绝不是的！
宫裙女子捏得扶栏咔咔作响。回想起往日那个信仰虔诚，面目和善的圣女菲蕾德翠卡，她就恨上心头，恨不得立刻拿剑追上去杀了那个有菲蕾德翠卡的家伙。
什么任无晴，什么朝云观，你竟然敢夺走我的菲蕾德翠卡！你竟敢夺走她，还出现在我面前！
我杀了你啊！
就在她咬牙切齿的时候，一位骑士走了上来，单膝跪地，向她说道。
“公主殿下，要追上去吗？”
宫裙女子向车下看了一眼，前来禀报的骑士也是菲蕾德翠卡生前的好友，名叫海伦.克莱夫。
海伦是菲蕾德翠卡在一所村庄救下，随着圣女征战数载，一点一点将魔族赶回自己的栖息之地，如今伤痕累累，却仍未放弃。
“不了……我们先回去，把这里的事禀报教皇冕下。”
宫裙女子深吸口气，脸色恢复冷峻，对身边的骑士们命令道。
“后队改前队！逐步收拢，维持阵型，梯次后撤！奥卡姆，米尔恩，你们替勇者率领护教骑士团，从两翼依次撤退，到后面的农民那去。有谁敢高声喧哗，立刻处死，悬尸曝晒，以儆效尤！”
“谨遵您的命令！”
两位骑士领命而去，原本在地震中散乱队形的银白骑士们迅速收队，分成两股，从两翼渐渐散去。
“巴里，麦卡锡，你们率领剩余骑兵断后，同时派出侦察兵，方圆五十里内一定要做好侦查，谨防魔族偷袭！还有，派人跟踪那个女人和茉莉.伊芙琳的行踪！”
“谨遵您的命令！”
又有两位骑士行礼退去，一拨骑兵随之起行。海伦见到众人离去，再问道：“圣女大人的事，您打算如何向教皇冕下说明？”
“还怎么说？”
宫裙女子眉头紧皱，“你还不明白？那个人已经不是菲蕾德翠卡了！圣女大人会如此亵渎神灵吗！那是神会允许人类拥有的力量吗！她已经被魔族控制，真正的她已经死去，不复存在。我们应该回去整顿军备，旬月之后，立即对魔族领地展开全面进攻！必报魔族侵略，和堕落圣女之仇！”
“万一……万一圣女殿下，还有一丝意识，残存在那躯体之中呢？”
海伦仍不甘心，试探着问。
如有万一……
宫裙女子心神摇曳，但想起任无晴离去时，用菲蕾德翠卡露出的笑容。那样轻松自由的笑容，她从不曾在菲蕾德翠卡脸上见过。
明明，明明圣女生来就是承受人间苦楚……为什么……你会笑出来……菲蕾德翠卡，我绝不会让人玷污你的圣洁。
心念即此，宫裙女子掐死了内心最后一丝希望。
“没有万一了。”
宫裙女子冷然道：“圣女已然堕落，不再是她。此后，凡是黎冥之神光辉照耀的角落，所有信徒见到她，立杀之。”
“我明白了。”
海伦低头回答，又道：
“既然如此，恐怕只是派出骑兵，还是跟不上她们的脚步。我熟悉圣女大人的作风，她们下一步会去的地方，我也能猜测一二。不如让我去追寻她们的足迹，可以吗？”
宫裙女子转念一想，的确如海伦所说，便从怀中取下一枚宝石胸针，递给骑士。
“这是教皇冕下赐给我的通讯宝石，世上仅有六枚，三枚在教廷之中。带着它，不论你身在何处，只要呼唤我，或者教皇之名，即可与我们通讯。追踪那两个叛徒的责任就交给你了。”
“谨遵您的命令。”
海伦收下胸针，抱胸行礼之后，便骑着骏马远去。
望着骑士离开的方向，宫裙女子一时神往，忽然悔恨为什么不是自己亲自去追。但又想到，即便任无晴去了魔王的领地，下月她也能挥军进攻魔城，绝不会放跑任无晴。
到时……我一定杀了你，将纯洁归还菲蕾德翠卡。
宫裙女子在心里立下此誓，率领最后留下的亲卫，向着来时的方向逐尘而去。
……
……
另一边。
牵着茉莉的手，任无晴无意隐藏行踪，回到了醒来的树林边。见天光正好，惠风和畅，开心地伸了个懒腰。
“诶哈……天气真好，胸口真沉啊。”
放下手之后，胸口两颗丰硕的果实扯得有点痛。任无晴伸手揉了揉，发觉衣衫下没有胸衣之类的裹住，难怪总觉得行动不便。之前乘风直上云霄，还有躲避勇者刺剑的时候，胸部也是晃得厉害，动作都给影响了。
正在烦恼间，任无晴打算问问茉莉，看有没有能包裹住胸部的东西。扭过头去，却发现茉莉正抱着自己的胸口，脸色通红，眼神痴迷地盯着自己胸部看。
“小姑娘，在看什么呢？”
被任无晴这么一问，茉莉回过神来，捂着自己的胸口躲开一步，带着害怕与期待的矛盾情绪，看着任无晴。
“你、你真的不是圣、圣女大人吗？”
“哈哈，哪一家圣女有我强？魔王跟我来比还差不多。”
任无晴松开胸部，捡起地上的剑、书信与毒药，笑道：
“想当年，我作为天下最后一位圣人，遨游宇宙，制衡阴阳，封截教山门于无边沧海，关初生光明于世界尽头。除开群星的观测者，以及我那个世界的魔王，便再无一人可与我携手遨游。说来遗憾，我出生时就错过了诸圣纵横的时代，成为注定要断绝时代的人，现在穿越到了你们世界，可不要让我失望。”
“诶、诶？您、您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茉莉脑子一团浆糊，说话都说不清了。
看着她陷入混乱的迷茫样子，任无晴笑了笑，把菲蕾德翠卡的佩剑递给了她。
“我不是来自你的世界，”任无晴把佩剑放在茉莉手中，“菲的佩剑，你留着防身吧。她的遗书你也看过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和我一起去魔城，还是回到勇者那边？你要是想回去，我可以送送你。”
任无晴原本打算去魔城看看魔王的实力，要是够强的话，就好好弥补上一世没和人打架的遗憾，顺带揍一揍这个世界的教皇冕下。
但现在有茉莉跟着，信上还特别提到了茉莉，她得听听茉莉的打算。
“这……”
茉莉一手拿着剑，一手护着胸口，低头思索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又红了起来。
“那、那个，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看着茉莉怯懦的样子，任无晴蹲了下来，平视着她：
“你问吧。”
“那个……您、您是不是个男人啊？”
“以前是，不过我早就想当女人试试了，”任无晴在眼前比出一个v字手势，“上辈子除了谈恋爱和当女人，想做的事差不多都做过了。现在我就是女孩子任无晴啦。”
“可……那您、您要怎么用圣女大人的身体……会不会用她做、做、做——”
茉莉好像渴水的鱼，嘴唇上下抖动，脸色涨红着吸气出气好几次，最终握紧佩剑，像是竭尽勇气一般大喊而出：
“——做色色的事！”
色色的事？
任无晴想了一下，又揉了揉胸，手感柔软舒适的同时还有种奇妙的触感。她忍不住用手指使劲戳了戳。
“够了啊！！！”
茉莉大叫着，扑进了戳自己胸的任无晴怀中。
“我、我不准你、你再、再玷污圣女大人的身体了！”
她抬起鲜红欲滴的脸颊，望着任无晴，一副害羞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喊道：“你这个魔鬼！你还要玩弄圣女大人到什么时候！就算圣女大人已经死了，我也、我也不准你碰她！”
“这个嘛，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啦。”
任无晴把手伸进茉莉的腋下，把她高高举起，然后把茫然无措的她一下抱进怀里。
“你、你想、想做什么……”
“没办法，看你太可爱了，就忍不住抱抱你啊。”
“什、什么！”
茉莉的身子忽然一僵。任无晴趁这机会，把头埋进她柔顺的金发中。
馨风迎面，不像过去她所知道的西方人有种不用香水掩盖，就难以抑制的刺鼻味道。再加上她轻柔的身子，小巧可爱的脸庞，宽松的长袍，还有勉强自己的娇羞模样，一切的一切，都让任无晴觉得可爱到不行。
“真可爱啊，茉莉，以前都没人这么说过你吗？”
任无晴松开茉莉，把她高举在半空，笑着问道。
“没有的……”
茉莉喃喃地回答，但下一刻，她回过神来，慌忙抱住熊口，声音又高昂上去。
“你、你这个恶魔，想、你想对我做、做什么！”
“安心啦，我对你没那种兴趣，只是单纯觉得，你真是可爱。”
任无晴把茉莉放在草地上，笑道：“我还是喜欢成熟一点的女孩子，你嘛，就当做是我妹妹好啦。我以前只有姐姐，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怎么样，要跟我一起去魔城吗？”
“谁是你妹妹啊！”
茉莉愣了一刻，跺着脚大喊道：
“我、我才不要当你的妹妹！我是要监视你！我绝不能让你做出有堕圣女之名的事！”
“就这么算吧。”
任无晴哈哈大笑，从身旁矮树折下一片树叶，随手往后一扔。
茉莉只看到翠绿的虚影一闪，越过山丘便不见了。回首后，就被任无晴牵住了手，拽着她向前走去。她抽了两下，没有抽开，就随她牵着走了。
任无晴向前走了数十步，入密林之后，忽然停下。
茉莉看着四周光影渐深，只有虫鸣鸟唤，幽深寂静，忽然心头不安。
望向熟悉的背影中寄宿的那个陌生人，茉莉战战兢兢地想：她不是要兽性大发吧？
“你、你怎么停下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任无晴叹了口气，斜着眼，无奈地看向茉莉。
“你知道魔城该往哪边走吗？”
茉莉一时绝倒。
……
……
任无晴与茉莉走后许久，山丘之后。
海伦匍匐在草地上，不远处停着她的马。
她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她肩膀的板甲上，有一片树叶。
半截树叶在外，叶脉清晰地倒映在如镜光滑的肩甲上，另一半已经刺进板甲，连透软甲、衬衫，却没有伤到她，只是温柔地贴在肌肤上。
淡淡凉意，深入骨髓。
怪物。
海伦闭上眼睛，倾听风里的声音，直到那两个脚步声消失在密林的虫鸣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