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我后来再也没见过的胡先生给我安排的工作,就是进入了一所国有的对外建设集团公司。这个公司的规模很大,一直都是接触的外国的大项目:比如欧洲教堂的修复、一些国际著名建筑师设计方案的后期深化与现场建造、对外援建的交通设施如铁路公路的修建。
同我一起进去的,有个叫做刘军的家伙,据说是公司刚刚招聘进来的项目经理,手底下有一大帮子有经验的建筑工人。我对他没什么印象,因为我们毕竟不是一个部门,不过我见过他一面,只记得他的两个手臂上各自刻了一个字,“爱”和“恨”。
“公司怎么会招聘社会混混呢?”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
我一开始进去的时候,十分得拘谨,因为这个大型的建筑公司,我早就有所耳闻,也是我比较憧憬的一家大型建筑公司,我没想到我能这么轻易就进来了。而里面经验丰富的项目工程师、经验老道的建筑设计师等等,每一个人都是绝对靠实力坐在他们今天的位置上的,比起其他行业那些只会靠嘴皮子忽悠客户的家伙们来说可谓是一肚子学问——当然,都是关于建筑方面的。
我当真是诚惶诚恐,每天都起得很早,睡得很晚,跟在他们后面学习,到现场熟悉建造流程、熟悉新材料的运用,理解设计师们进行设计的理念。
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每一个人都对我关怀备至。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胡先生的关系,总之我的薪水很高,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当然了,我知道这些元老级别的人们,他们的薪水一定比我还要高很多很多,在职场询问别人的工资是一件很冒昧的事情,但是我能够猜得出那些前辈们的待遇有多优厚。所以我干起活儿来,也是格外地卖力。
随后的两年,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恐怖袭击事件之后的时来运转,还是什么原因,总之我在这个对外建设公司的位置越做越高,而我也从一开始志向做一个整天坐办公室的建筑师逐渐转变成了成为一名优秀的项目负责人。我开始在全世界各个大型项目上进行协调,并且在非洲一个小国监督建造了一条公路,最终效果很好。
而我的女朋友,凯丽,也变成了我的太太,我们在袭击之后的第四年结婚了。因为我和她工作努力,在没有花费双方父母一分钱的情况下,我们用自己的钱付完了首付,住进了一间大房子。
第五年,一切都在朝着更加美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一天,那一个人的出现,才让我突然明白了这一切存在的意义,也让我知道了这个世界,已经陷入了不可挽救的危机之中。第五年的年初,我们竞标下一个欧洲教堂的修缮与加固的项目,这个项目的收益很高,高到离谱。
说起来,我是很喜欢这些欧洲教堂的修缮工作的,一来不需要我们再费尽心思跑去当地进行文脉历史的调研,然后绞尽脑汁地结合人流路线、未来城市规划来设计出教堂的外形和功能分区,修缮的都是现成的、有些老旧的教堂建筑,二是宗教项目从来都不缺钱,不仅是zheng府有钱,而且那些信教之人中不乏财大气粗的财主出资修建;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教堂本体都是石质建筑材料,修复工作其实相当得轻松,比起跑去非洲喂毒蚊子修铁路和公路可是舒服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个新项目,位于意大利罗马城西维塔国(城),在我有限的地理知识中,似乎还真没有多少关于这个国家能够聊聊的东西,不过也在这五年时间里,我倒是有所耳闻圣督教的神竟然降世了——呵呵,谁知道是不是骗钱的啊。不过有钱不赚是傻子,这个项目油水众多,又被我们竞标下来了,那就要做好了。
西维塔城的外墙,比我当初拿到缩小的图纸资料时想象得要宏伟高大的多,不仅如此,负责接待我们先行建筑考察队的,竟然是西维塔国内的一位红衣主教,据说此等殊荣,可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
虽然我和大多数国人一样对宗教嗤之以鼻,不过我还是得说这个红衣主教的气质很好,让我这个无神论者都有种想要加入圣督教的冲动。在西维塔城跟着红衣主教熟悉了整个外城墙的大致结构、城墙分布以及看到中央广场上那两个巨大的坑洞(已经大致修复,但是依然很难看)之后,他们便要求我们根据这些信息对城墙加固以及广场坑洞美化进行深化,并在最快的时间内给出修复加固城墙的方案。
我们很干脆地答应了。
于是我在欧洲一边游玩,一边思考着修复方案的美好日子就这样开始了。红衣主教对我们的期限放得很宽,他待人很和蔼,也没什么脾气,这从西维塔国对中央广场上导弹的坑洞修复进展之缓慢也可以看得出这些宗教人士的涵养,还是比较高的。
红衣主教帮我们在意大利租了几家很舒适房租也适中的房子让我们住下,加上欧洲交通便利,我经常打着【现场观摩各个国家、各个时期的教堂、城堡可以给修复方案的进展有显著帮助】的棋子在大不列颠、法国、德国等国到处乱逛。
于是就是在大不列颠的某个露天咖啡桌上,我遇到了我之前说的那个人,他说他叫秦风。
【秦时明月,蔚然成风。若是有缘,自会明白】这句话像是白天里的一道惊雷,一下子将我尘封的记忆从五年前唤醒了过来。他当时穿着很普通,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天朝游客一样,戴着鸭舌帽,穿着普通的兜帽卫衣。
“你,你认识胡先生!?”我克制着自己的心情问道,本来我差点喊出来,可是我看到他在玻璃圆桌上的手压了一下,肯显然他是要我低调。
“他是我的老师,也算是我的父亲。”秦风说道,我看得出来提到胡先生时他眼神里闪过的一丝悲痛。
我皱了皱眉头,尽量小声、自然地问他:“胡先生是怎么了?”
“五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他的语气很冰冷,也很机械,仿佛说着一件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可是我却一下子仿佛掉进了冰窟一样。
五年前,不就是恐怖袭击之后他找我的那一年吗?!我所有今日的幸福,所有光明的前程,都是拜胡先生所赐,如果按照他所讲,我和我太太的命,也是眼前这个男人救下的。
不谈报答,我连一声谢谢都未曾有机会说,他就去世了?!而且这个“秦风”,名字听起来好耳熟。
他是那个通缉犯!!我一下子想起来。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我整理了一下思绪问。
“是的,是要为胡先生报仇。我知道,我在国内是通缉犯,圣督教的那个大坑,也是我弄出来的,所以我需要先确认你是否要做这件事情。”他说道。
“我是很怀疑你的动机,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当初救了我和我太太。”我毫不隐瞒地说道,说实话,在这种人面前有所隐瞒也没什么用,他们是黑暗中的人,总会有办法知道他们想知道的东西的。
他似乎没有表情,“那是你们自己的良知救了你们自己,如果当初你们没有一直默契地等到最后,我没有时间将信号给屏蔽掉。”
“说吧,要我做什么。”我说道。
眼前这个人,是救我全家的人,而他的上司,是给我第二次生命的人,不管他要做什么,我都要报答这个恩情。也许在这个充满铜臭味的世界里,信任与报恩是最不能让你活下去的两个道德品质,可是我还是要做这么一个坚持善良与回报的傻子。
“其实很简单,我要你帮我把一个东西运进西维塔城,就是你负责加固的城墙里面就行。”秦风说道。
“尺寸呢?”我问。
“长乘宽乘高,500毫米乘300毫米乘1800毫米。”
这不就是个近似立式空调的尺寸吗?这家伙难道要运个空调进城?我不禁有些疑问。
“可是运进西维塔的东西都有专门的人严格排查,直接运进一个空调肯定会引起他们的守卫的注意的。”我下意识地说道。
他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不是空调,而是一个武器。不过我会将这个武器拆解成上千个零件,分批次混进你们的建筑车队中运进城中。而你们的工人中,要加进我安排的人,到时候他会完成安装。你只要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一切一样,将墙表层封好就行。”
“建筑工人这一块,是刘军负责的。他可能······”我正要说起刘军,秦风摆了摆手。
“我已经找过他了,所有人都搞定了。”
“你认识他?”我不禁有些疑惑。
难道这一切,从五年前就已经计划好了?是胡先生的计划?那这样一来,我就更要配合好秦风的计划了。
“不算认识,有过接触。不过放心好了,你们不会有任何事情,一旦你们的这个项目完工,尽早返回国内,带着你妻子和你们的父母,远离城市。”他对我说道。
“为什么要离开城市?”我这次又有些不解了。
我上学、工作,不就是为了能够留在城市里吗?如果让我离开城市,这一切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那个被称为‘神迹降临’的圣督教头领,正在谋划发动世界战争,他会动用生化武器。如果你执意要留在城里,我不能保证你们有大的几率活下去,逃往偏僻的地方兴许能够有一线生机。”他说道。
按照道理来讲,一般这些人做这种绝密的事情的时候,都不会向我们这种外人透露一丁点信息,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向我说了这么多的信息。而我的吃惊程度,远比要将他所说的那个什么东西送进西维塔国这件事情还要严重。
我点点头,郑重地说道:“放心吧,秦先生,我一定会完成组织上交代的任务的。”
秦风愣了一下,然后似乎觉察到我错把这件事情当成了一件绝密任务了。不过他也没有揭穿,只是又静坐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我得走了,最后还有一件事情麻烦你。”
“愿闻其详。”我说。
“我这杯咖啡还有小费帮我一起付了吧。”秦风用一种非常正经的语气说道。
我正喝着咖啡听到了这句话,差点没吐出来。不过我还是尽量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便消失在了路边的人群中。我一开始还在想他为什么连一杯咖啡都不肯付,后来仔细想想,不愧是黑暗中的人。
因为,不管是刷卡付现金,都会暴露他的行踪。
拿着那张消费**,我紧紧将这种纸揉成了一团,然后在人群稀少的地方偷偷塞进了下水道里。当我乘着夜色坐地铁返回的时候,我的嘴角也许会有一丝笑意吧。
可是,我明白,我今天谁都没见到过,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