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你开一下门。”钱佳佳的声音并没有祈求,只是平静的叙述着一件事,在门后,她的脸上闪过一丝麻木。
王嫂迟疑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早餐,瞥了一眼楼下的老夫人,试探地问道,“小姐,您不闹了吗?”
钱佳佳嗯了一声,“我不闹了,你让我出去吧。”
王嫂咧开了嘴,连拿钥匙的手都激动地抖了起来,“不闹了好,一家人,就该和和乐乐的,没有闯不过的关。”
她拉开门,发现钱佳佳穿着运动服,略微惊讶,“小姐,您这是要去晨跑?”
钱佳佳点了点头,表情淡漠地走出了房间,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没有什么特别的空气却令她心脏顿疼,她说,“王嫂,以后我不会再令你们为难的。”
王嫂一脸惊疑地看着小姐下楼,然后听到她对着餐桌旁的老夫人轻声说,“外婆,早上好。”
苏琴嘴角微勾,感到一丝欣慰,“佳佳啊,你能自己想通就最好了。”
钱佳佳,不,应该说苏茜微微蹙着眉头,目光里闪烁着一丝不耐,“我叫苏茜,外婆你叫错人了。”
也许是最后一丝救命稻草的彻底消失,令苏茜明白,人生没有退路,唯有全力以赴,勇敢向前。
外婆冷酷残忍的面具下,其实隐藏着最柔软的内心,她不会令这个费尽心力的老人失望,这是她作为迟来的家人应尽的孝道。
即使失去过去,失去一个人,也该如此。
苏琴脸上闪过一丝悲哀,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露出了笑容,“对,是该叫茜茜,”她眼神迟疑,带着一丝慌张和不安地看着桌上的早餐,“你要吃早餐吗?”
苏茜摇头,“不用了,我去晨跑,外婆你先吃。”
在苏茜打开大门的那一刻,苏琴低落地坐了下来,她看到王嫂担忧的目光,微微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做错了?”
王嫂抿了抿唇,安慰着老夫人,“也许小姐内心还无法释怀,但对以后的人生来说,小姐应该不会怪我们的。”
苏琴连忙点了点头,努力说服自己,怅然若失地说着,“茜茜长大了。”
顶着旭日东升的阳光,苏茜和周婧都一同眯了眯眼,苏茜看到了远处慢慢爬上山头的太阳,表情有些许茫然,但转瞬间就收敛了脆弱变得坚定起来。
没有什么是过不了的,只要看到太阳继续升起,人生就是有希望的。
周婧则有些困顿,她看到了穿着运动服的苏茜走了过来,表情看不清楚,那个人说了一句,“周婧,进去休息吧。”
周婧摇头,“老夫人还没发话,倒是你,怎么被放出来了?”
苏茜拍了拍周婧的肩背,感受到皮衣上冰冷的温度,表情有些烦躁,“让你去休息就去休息,小姐的话你都不听了?”
周婧意味不明地仰视着对方,总觉得钱佳佳有些不一样,她茫然开口,“钱佳佳,你是不是疯了?”
苏茜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容,“请喊我苏茜,直呼小姐的名字,还敢骂人疯了,你这个下人可真大胆,罚你速速进屋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周婧一脸震惊,狭长的眼睛因为瞪圆变得有几分可爱,苏茜不免失笑了几分,“我要去晨跑了,今天就放过你。”
恰好这时,王嫂也走了出来,拉起了周婧,周婧腿软了几分,但她一直盯着远去的苏茜直望,这个家伙啥时候变了。
“小姐以前是体恤我们这些下人,不让我们难看,我们也不能总让她没面子不是?”王嫂的话令周婧更加一头雾水,她十分疑惑地问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阎慎和苏茜两个人一起来了绿林苑,似乎是引起了老夫人的不高兴,但具体的就不怎么清楚了。
王嫂叹了口气,“昨天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反正我们现在只有苏茜小姐,没有姓钱的一位小姐了。”
……
极光大厦,19楼会议室,董事会上的气氛僵持不下。
阎涛表情有些愠怒,他频繁扫向坐在下座的阎慎,想让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这小子倒好,一直沉默不语。
在另外一边坐着的副董事长徐瑞洋表情有些不耐,“这次媒体蓄意抹黑我极光名声的事情越演越烈,我希望阎总裁能解释一下,在这关键的时刻,怎么能再给媒体落下一个口实,这是对我们极光全体人员的极度不负责任!”
桌面上被扔上一份报纸,明晃晃的彩色图片上阎慎和苏茜的面容跃然纸上,十分明显,旁边还用了一行大字标记着:极光CEO厕所幽会美艳小三,是故意为之,还是浪子本性不改?
阎慎眼里闪过一丝寒芒,他将报纸扔进了垃圾桶,“媒体说的话,你们也信,她不是小三,少给她身上泼脏水!”
就在他话音一落的瞬间,董事会里爆发出了冲天的议论声,阎涛表情有一瞬间尴尬,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
“阎总裁竟然还维护那人,难不成那人是少奶奶?”
“唉,那和我们有利益往来的欧阳家小姐呢?”
各个董事默契地互看了几眼,表情都有些微妙,说不定这还真是阎总裁浪子本性不改,想脚踏两条船,不过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一点都不新鲜了。
徐瑞洋突然厉色出声,“我提议,阎总裁CEO的职位暂时卸任,由董事长担任,毕竟这代表着一个企业最大的门面,不能让它抹上污点,就在近几天,市场部反映经极光旅游的总体人数减少不说,利润百分比也有所回落,我觉得这不是偶然。”
阎慎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反正这些人早就想找他麻烦了,借此话题好拉他下台。
阎涛有些迟疑,“阎慎这次虽然鲁莽了一些,但毕竟是他的私事,只是被媒体渲染的有些夸张而已。”
徐瑞洋发现阎涛还是一味要保阎慎,微微蹙了蹙眉,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只是卸任了CEO的职位,阎总裁依然还是总裁,只是没了首席执行官的位置,更何况,老阎,这事你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阎涛表情有些犹豫,他年纪大了,并不想出来抛头露面,而且在商场和官场上可有不少人盯着他呢。
他目光瞥向阎慎,希望他能表态,只要阎慎态度坚定一些,下面的人就算还会有反对的声音,但那都不重要了。
阎家决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
“要我卸任CEO可以,但新任CEO的人选问题,我要参与决策和讨论。”阎慎厉声说完,便带着文件袋起了身,施施然准备离开。
阎涛怒其不争地瞪着对方,“阎慎!你给我回来!”
董事会关于CEO人选的更替讨论,以阎涛制止了会议继续开下去而不了了之。
他追上了阎慎,表情有些愠怒,“你刚才在说什么?你怎么会那么糊涂?”
阎慎扫了一眼躲在玻璃门后偷窥着这边的阎浩,温和地笑道,“父亲,我们也该放手让小浩有所成长了,这不也是刘阿姨一直希望的吗?”
阎涛表情微顿,眼里闪烁着愧疚,“可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你这行为太不负责任了。”
“还是说,你真的打算为了那个女人而放弃一切?”阎涛问出口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置信,他觉得以阎慎的胸怀和抱负,一个女人绝不是令他停歇下来,安生一世的理由。
阎慎还未回应,阎浩就怒不可遏地冲了出来,大喊大叫,“我不要当什么总裁,爸,你别放哥哥离开,他现在被那个女人迷的魂都没了。”
阎涛皱着眉头,他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了没有担当不懂事的二儿子身上,“我听说你这个月在销售部一点业绩都没有,有的也全都是靠别人让给你的。”
阎浩脸色突然涨的通红,“我、我才没有呢,那些都是我自己的。”
阎涛深深叹了口气,老二不争气,老大也不知道闹什么妖,他朝着阎浩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跟进来,自己则和阎慎进了办公室里。
阎慎突然说了一句,“我会让阎浩变得能独当一面的。”
弟弟虽然爱玩,而且没耐心,看起来对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但只要给他一个成长的机会,他便会长大,而不是一直当别人羽翼庇护下的小鸟。
阎涛摆了摆手,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郑重其事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阎慎并没有正面回应,他倒了一杯茶,放到阎涛的面前,看父亲表情有所缓和才问道,“父亲,我上次给您的森林都市的策划案,您看完了吗?”
阎涛抿了抿唇,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回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知道,欧阳家有政府的关系,能批下这块地来,已经是给了我们一个大人情了。”
森林都市原址,是A市外围一块属于桥安村的农用地,因欧阳家与桥安村、政府都有所瓜葛,所以这块地的使用权算是转让给了阎氏。
但具体的转让证明文件到现在都还没有拿到手里,只凭欧阳泽的口头支票,谁也不敢保证,将来若是出事,阎氏不会被拉出来顶包。
森林都市策划案带来的利润是极其诱人的,因其是A市两大巨头联合开发的综合体项目,投入的资金物力技术都是一等一的水平,但阎慎从来不会为了钱触犯法律的底线。
所以他一直在这件事上持怀疑态度,可阎涛是董事长,拥有最终决定权,即使阎慎收集了很多关于策划案里桥安村村民反映的一些情况,可阎涛还是一意孤行,已经让人进了项目地。
阎慎叹了口气,“父亲,欧阳家这些年靠着我阎氏可是获得了不少好处,你可有去问问那些年欧阳家的产业下有多少是非法所得,还有多少是和我阎氏挂钩的吗?”
阎涛皱紧了眉头,手里的茶杯猛地磕在了桌上,语气十分严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查自己家的底细?你疯了吗?”
阎慎讶异地看了过来,“看来你是知道,明明知道,你还任由其发展,父亲,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他原本以为阎氏内部只是有些蛀虫存在,没想到一开始阎氏就不是干净的,他想至少在他离开前,要为阎家做最后一点贡献。
阎涛咬牙切齿地瞪着阎慎,“你这个忤逆子,我让你当总裁,你却一心想要毁我阎氏,还想害我!现在还要卸任CEO,想撂手不干,你休想!咳咳咳咳……”
实在是被气的厉害,阎涛咳得脸红脖子粗的,这时,李悦突然冲了进来,拿出一瓶药丸,“董事长,您别动怒啊。”
阎涛拨开要给他喂心脏病药的李悦,双眼瞪的浑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阴狠,“我再问你一次,你还想不想当这个CEO?”
威胁和震喝,并没有让阎慎退缩,他苦笑了一声,“如果可以,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话音一落,脸上就一片滚烫,阎慎顶着一脸的水渍和茶沫,表情平静,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内疚。
阎涛扔掉水杯,脸上还有些余怒未消,可在李悦的温言细语下,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阎慎斜视了一眼李悦,慢慢开口,“父亲,您记得吃药。”
阎涛看着阎慎离开,既恨铁不成钢,又愧疚心疼,他倒在了沙发上,深深叹了口长气。
李悦抿了抿唇,柔声安慰了起来,“董事长,您别担心,总裁总归是您的儿子,他从来都没有忤逆过你,这次不过提点意见,您别动怒,事情总会有转圜的余地的。”
阎涛将目光转向她,眼底稍许有所欣慰,“大概吧。”
阎慎走出办公室,瞥到不远处正与阎浩说话的徐瑞洋,微微眯了眯眼,最终还是没有过去干涉,他想,他的确是疯了。
掏出手机,没有回信和未接来电,被压抑的愧疚,慢慢转变成了不满。
我命定的恋人,你永远也逃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