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早已不是个光凭抛头颅洒热血怀着满腔热忱就能打江山的年代,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因而当九指和赵三忌窝排水沟里抽烟说起这话时,赵三忌没否认。九指又说,其实今天这件事儿应该唤上屠晚清,他是个曾经几度在战壕沟里打滚的兵痞,刀锋上舔血的英勇007,对这茬肯定会乐此不疲。赵三忌笑笑没说话,吸了几口香烟,还没燃到烟屁股就把它掐灭。扭头问九指说接下来该咋整?总不至于就这么被人给逼死在水沟里,那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九指吧唧了两下嘴皮子,淡淡说,兵分两路,至于成事与否,那得各安天命,不过依我看,小赵不是个短命的娃儿,能折在这里的,自己可能性倒大一些。说完就径自猫着身子沿排水沟的另外一个方向摸了去。
赵三忌又在排水沟里头点燃了颗香烟,只是并没着急-抽上两口,他不是屠晚清孙田丐孔青羊和潘付,以前在赵家堡那会儿打打闹闹或许真能做到泰然处之,但如今轻则缺胳膊断腿重则小命一命呜呼的大场面,说心底儿不打鼓,那显然也太不诚实。
当赵三忌把手头的香烟燃到一半时,九指已经猫出了一小段距离,在他身子左侧有个观景凉亭,不是中国传统的八角棱,偏西式,整体构造倒也和有着英格伦风的鼓浪屿相得益彰。九指回头朝赵三忌做了个手势,赵三忌意会,把手中的香烟插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同上次在中山路广场遇袭时如出一辙的手段,故技重施后的赵三忌这才谨慎地与九指的相反方向匍匐前进,前进的过程中,赵三忌想起了很多面孔,有赵载德,一个自己一向认为很不争气的爷爷,有范无常,那个整天就知醉生梦死的无良大叔,还有赵子安,那个一心想把自己宠坏带坏的老男人……突然赵三忌想起了南下厦门市求学时在火车上碰见的那个短发米奇t恤女,那时候她老爸老妈还没被抓去当人质,两人的相识赵三忌也喜欢把它简单概括为“百年修得同船渡”,只是场偶然中略带必然的美好误会,而当初的齐小楚也只是个被小学弟给占便宜了之后哭着鼻子的小学姐,没有利益冲突,更不会生死相向。至于今天为何弄到这种地步,赵三忌把它归根于齐小楚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被人出卖,或说被挚友给捅了冷刀子。一念及此,赵三忌突然发现自己对她也不那么憎恨了,倒是苦了那个被自己给糟蹋了初吻的闺女。
赵三忌猫着身子前进得很慢,其中匍匐过的地方均被他插上了颗点燃的香烟,到了水沟的尽头,赵三忌反身往九指的方向匍匐去。
九指回头见着了一排插放整齐的香烟,突然哭笑不得,赵三忌的这种做法叫暗度陈仓还是声东击西,他不清楚。只是感觉这犊子有些幼稚,设身处地的想了,如果自己是别墅里头的人,那第一件事要做的事肯定是找个离大门较近的地方带把狙枪藏起身,到时候管你从哪儿来,一旦靠近射击范围,杀无赦。
爬到了九指身边,赵三忌面不改色,他的身体素质向来出彩,经过一段时日的修养,已经恢复了当初扬帆出海打渔时的健硕。
“怎么又摸回来了?难道你想被一网打尽?”九指的声音依然平淡,嗓门儿不高,很标准的男低音。
赵三忌瞅了瞅时间,时近六点,抬头朝九指道,“不想,也不会,只要九指哥能信得过小弟。”
“咋整?”
“等等天全黑的时候我先冲进去,计算过了,这水沟到别墅的大门应该有七十米左右的距离,如果尽全力冲刺的话估计也就几秒钟的事儿,到时候你再见机行事。”赵三忌没具体说出是几秒,他担心那个太过于惊世骇俗。
“夸你自信好呢,还是骂你自负,”九指抬头望了下夜色,日薄西山,天空一片通红,又道“如果你这么一冲出去,立马会被点射成筛子。”
赵三忌嘴角玩味笑说,“你看屠爷的武力值怎样?”
“很可观,是我生平仅见的第二高手。”
“如果今天他在场呢?你说他会不会只身一人干掉里头的两牲口?”
“手到擒来,不在话下。”九指言简意赅。
“一直没告诉你件事儿,屠爷是俺手下败将。”
不等九指回过神,赵三忌一跃而起,迅如闪电了地猫到了凉亭柱子后,未等别墅里头的狙击手瞄准方向,又有如鬼魅般地往别墅的正门前夺步而去,前后不到三秒钟,就出现在了别墅门前,面对那扇古朴大气的红木门,赵三忌也没客气,抬腿就是一脚,势大力沉,红木门应声而裂,赵三忌一个懒驴打滚欺身闪进了厅堂,不出自己所料,红木门后正躲着个一身休闲黑色休闲劲装的短发大汉,未等大汉抠响手里那把德制手枪,赵三忌抬脚鞭了个不算花哨的侧身踢,大汉手中的手枪依然不出自己所料的应声落地,并没给大汉伸手去摸腰间那把军匕的时间,赵三忌瞅准时机高高跃起,双手扣住大汉的后脑勺,一记能碎石裂地的膝撞,毫无花哨地硬磕在了大汉的印堂上,当下大汉的额头一片模糊,倒地挣扎两下,便不见了动静。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而有幸目睹赵三忌那华丽的惊天一撞的九指,则是当场楞在了门口,看着大汉头上汩汩流出的红白液体,饶是没少犯人命案的自己,也不禁生生打了个寒颤。
到底是个没少和尸体打过交道的人,九指在一阵目瞪口呆过后,眨眼间便泰然自若,第二次拿正眼看向赵三忌,发现这小家伙除了眸子猩红,其他地方倒也毫发无损。
“楼上那个交给你,别搞砸了,就未央的身手,不是那人三合之将。”声音冰冷,赵三忌吐字清晰道。
九指不敢迟疑,捡起了被赵三忌踢落到门前的那根德制手枪,猫着腰从侧面的楼梯爬了上。
“出来吧,知道这儿还有人。”就在九指上楼不久,赵三忌扯着清冷的嗓子,不重不缓地朝着空荡荡的厅堂说了句。
“啧啧啧,奴家倒是好奇得紧,官人这一身本事到底出自何人之手,比起氏壁那小子,可不遑多让。”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空灵,却与嗓子能绕梁三日的上官秋月截然相反,透着股飘渺不定的诡异。
女人身着一身似裙非裙的紫丝绸缎,迈着轻快的步伐缓缓从厅堂石壁屏风处现了身,眨巴着一双迄今为止赵三忌见过的最大的漂亮眸子,人畜无害好奇地打量着赵三忌。只是赵犊子一脸狰狞,对无论从身段还是相貌都无懈可击的女人并没表现出多大的异样,这让女人心中小讶异。
两人对视沉默良久,之后赵三忌率先开口问“过两手?”
女人眼眸依旧无辜,芊芊秀手别过了脸颊旁的几缕青丝,继而眼眸低垂,慢慢地摇摇头,轻启朱唇道,“咱远无怨近无仇,何必生死相向,官人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赵三忌笑笑,只是衬合着他那猩红的眼珠,刀削脸透着股冰冷寒意,重复了女人口中那句“远无怨近无仇,”之后冷声询问道,“那你守在这儿做什么?”
女人扬起精致的脸庞,低垂的眸子重新把目光放在赵三忌的刀削脸蛋上,眨巴了几下长睫毛,吐气如兰幽幽道,“等官人呀。”
“等我?”赵三忌笑容更加阴沉与玩味,“然后呢?”
“然后把官人的人头给摘下。”女人似乎只是在叙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脸天真地望着赵三忌。
赵三忌知道自己在干嘛,也清楚对面那个名唤商曲就连屠晚清也忌惮三分的女娃不是个好相与的狠茬,当下又绷紧了先前稍微有所松动的心弦,目测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十一米,有点远,也就断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继而把目光瞄在了女人的姣好的容颜上,揶揄笑说,“闺女,你这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官人不动手,或许还能死得痛快些。”女人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对赵三忌先前一膝盖就能磕死个大活人的场面视若无睹,反而自信十足。
赵三忌神不知鬼不觉地缓缓移身近前,渐渐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官人似乎不死心?”女人一副慵懒的情态,就赵三忌的雕虫小技,算不上嗤之以鼻,但的确不入她法眼。
“别他妈开口闭口一个官人,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样子,老子还看不上呢,见过婊子贱货,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赵三忌见自己的小动作被对面的女人给不动声色地拆穿了,索性也不搞噱头,左手叉腰右手伸出食指指着女人,摆出一副泼妇模样,开口大骂道。
女人微微一愕,自己的容颜自己清楚,但被人这么不留情面的指着鼻梁跳骂,老实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